“毒药?!”
“三房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啊,给人吃毒药这不是要人命吗?”衣裳掉在了地上,但金氏却顾不得捡,“如今他们一家真的都被抓起来了?”
“全都抓了。”
柳树根蹲在地上抱着头,语气沉重,“不但爹娘和三弟一家被抓了进去,栓子昨晚也死了。哎,说是因为他娘怀他的时候也吃了那药。”
金氏六神无主,“那当家的,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县衙的那些人,会不会找上我们家啊?”她越想越慌,“可是我们都分家了啊,三房做的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了,怎么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害人。哎,他们自个吃就算了,还到处卖。”
“造孽啊。”
“我们家应该不会。”
柳树根思量着,“不过大哥他们就难说了,”毕竟大房和三房还没分家,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不行,我得托个人送信”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爹,娘,你们在家吗?”
“二丫来了?”
金氏一喜,赶紧过去开门,“我们女婿就在县衙当差呢,二丫应该就是为这事来的,当家的,我们快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处,柳二丫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爹,娘,爷奶和三叔一家都被抓起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你们。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跟我婆婆说好了,这两日你们和石头就先到家里住着。”
“等陶砚回来我们再问问他要怎么办才好。”
柳树根惊讶极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女儿女婿的事,原来县衙的人之所以知道那是毒药,是因为二丫把买来的药喂给了兔子吃啊。
金氏也恍然大悟,“二丫,原来你把那两颗药喂了兔子。我帮你去买的时候还有些心疼钱呢,你三婶也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
“没想到,那居然是毒药!”
柳树根疑惑,“你们说什么买药?”
金氏解释,“就是二丫喂兔子的那两颗药,当时二丫生了囡囡,有些嘴长的妇人就说二丫生不出儿子来,她三婶还说就是因为没吃他们家的药,二丫才没生儿子的,若是吃了铁定生儿子,把我们气得不行。”
柳二丫补充,“后来娘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们就想起栓子出生之后一直哭闹不止,还有陶砚他干爹家的孙子也是这样,他们的娘都是吃过那药丸子的。”
“我就觉得奇怪,所以就让娘帮我买了两颗。”
金氏也想了起来,“对对对,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了,不过后来二丫把药拿去给大夫看,但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就给忘了这事。”
原来是这样。
柳树根叹了口气,没想到爹娘和三弟一家被关起来,还和自家有关系。不过他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并不会怪罪二丫,这件事的根源在三弟那儿。
即使二丫没把药喂给兔子吃,早晚也得出事。
而且到时候,恐怕事情比现在更大。
一时间,他又有些庆幸。
柳二丫就没想这么多了,她催促道:“爹、娘,现在外头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吧,先到我那儿避一避,免得有些人找到这儿来。”
柳树根和金氏连连点头,赶紧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上家里的兔子就跟着柳二丫走,走到半路还去学堂把柳石头接了出来。
一家三口决定就按照柳二丫说的那样,先去亲家家里避一避,免得有些怒气上头的人家冲动之下,找不到三房就找到他们家里。
而柳二丫安顿好爹娘和柳石头之后,见陶砚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就和婆婆丁氏商量了一下。最后柳二丫让她娘金氏帮忙照顾女儿,婆媳两个喊了两顶轿子去县衙找人,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陶砚就在县衙当差,所以一打听张捕头就出来了。
张捕头宽慰道:“还有个姓王的大夫逃了,那是罪魁祸首,陶砚现在正领着人去追,等把人抓到他就能回来了。”
“县衙事情多,昨晚就忘了让人去告诉你们一声。”
“总而言之不用担心。”
“至于陶砚他岳父,胡大人和魏大人都没说要抓,不碍事。”张捕头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对这些事门儿清,“柳家大房的话,只要他们没参与,也不会抓。我们这位胡知县,并不是草菅人命的那种人。”
于是两人放下心来,不过回来之后没有多久,县衙的人就上门了。但他们这次上门不是来抓人的,而是要跟柳二丫买兔子。
“胡大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这兔子能帮忙辨明此药,那一事不劳二主,还请陶娘子卖几笼兔子给县衙。”
“公的母的,大的小的,怀没怀小兔子的,都要。”
一家人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十几个笼子给那人带走,好在刚才金氏把家里的兔子和兔笼也带来了,不然都不够笼子装。
就这样,整个县城喧闹了好几天。
县衙的人不但让大夫给吃过药的妇人们都把了脉,开药保胎,还打探到了已经生了的那些人,结果有些骇然。
因为她们之中有的怀着怀着就流产了,有的生下来就是死胎,还有的就和黄氏她娘一样生了个怪胎。这年头生了怪胎家里也不敢张扬,草草的找了个地方就埋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命或者运气不好。
之前有人上门理论过,不过柳家不认,她们又拿不出证据来,只好不了了之。如今得知是买来的神药有问题的时候,好些受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自是一阵臭骂。
柳树桩家的门前还被愤怒的人群泼了好些污秽之物。
不过,有坏的就有好的,吃过这两种药的妇人里面,有一些就平安生下了孩子,其中不乏好几年没生养过的。她们或许是因为幸运,又或许是因为吃得不多的关系,不但平安生下了孩子,还把孩子养活了。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虽然爱哭闹但也还好好的活着,这样的孩子和张捕头家的那个孙子一样,吃过了郡城大夫开的药之后,虽然往后身子弱一些,但也能平安长大了。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县城。
就是郡城和附近的县城也有所耳闻,那些同样吃过药的人家慌慌张张地找了大夫看,蒲知府还特地派了人过来询问此事。所以等陶砚他们花了好几日,终于把躲进山里的那个王大夫抓回来的时候,满街的人围观。
还有人往他身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就是扔石头的也有。
咒骂之声,更是源源不绝。
第83章 探监(一更)
“打死他!”
“打死他, 这种黑了心肝的人,就应该要砍头。”
“骗钱”
“害人死”
愤怒的人群从三五个到七八个,再到二三十个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他们围聚在街道两旁蠢蠢欲动,险些在怒火的驱动下冲上去围着王大夫打, 好在巡街的差役们发现了不对劲,赶紧过来劝阻。
但即便是这样, 等陶砚他们把人押送到牢房,每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点脏兮兮的菜叶子,倒霉的身上还有臭鸡蛋味。
几个人相视苦笑。
“行了, ”陶砚开口, “这几日又是翻山又是走路, 没个消停的时候, 大伙儿都累了, 待会儿复完命就都回去歇着吧。”
于是一群人结伴往外走。
不过等走到半道的时候,有间牢房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他挥舞着手冲着陶砚惊喜地喊道:“陶, 陶砚, 二丫女婿。”
陶砚转身一看,原来是二丫她祖父柳大河。
与初次见面的农家翁以及最近一次见面的富家翁模样不同,他现在蓬头垢面, 无论是衣裳、头发、脸还有胡子都是脏兮兮的,就好像是街边的乞丐。显然被关在大牢里的日子, 他过得并不好。
而在他身后的草堆里,还挤着三个人影,这会儿听到动静迟疑着过来了。
“陶砚!”
柳春生衣着稍微整洁,但眼眶泛红, 看到陶砚出现在这里他的脸上闪过喜色,快跑几步抓住了牢房的栏杆,朝着陶砚喊道:“陶砚,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快让他们放我出去!”
“我是读书人,我是读书人!”
“你们不能关着我。”
“对对对,”李氏也快步走了过来,期待地看着陶砚,“春生是读书人,哪里能关在这里呢,我们关几天不要紧,春生他还要读书啊。”
“你赶紧的放他出去。”
“还有你三叔,他都是被人骗了啊!”
陶砚啼笑皆非,别说抓他们的时候自己有参与了,就是没有参与,放人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他看了这些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受刑,只是神色萎靡,并且瘦了些,显然胡知县和魏大人已经查明此事与这几人无关。
既然是这样,那等事情了了之后,县衙自会放人的。
而二丫她三叔和三婶都不在这个牢房,那定是牵扯到此案,被关在了别处。如今这几人模样狼狈,显然是吃睡不好,以及日夜担心所致。
于是他在同僚们或异样、或同情的眼光里正色道:“胡大人和魏大人都是秉公办案、明察秋毫的好官。有罪之人伏法,无罪之人自然就会释放,你们安心等待就是。等大人们审完了案,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但他这话却并未让柳家人,尤其是柳春生满意。
他不甘地朝着陶砚吼道:“我是柳二丫她哥,柳家长孙,也是你大舅子,我还是今年县试的第二十三名,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鬼地方!”
“你快让人放我出去!”
“我有钱,我们家有钱,”他眼睛发亮,如困兽一般,“我大伯二伯家有钱,我岳父家也有钱,你去找他们要,去找他们要!”
“我要出去!”
陶砚懒得理睬这傻子,转身就走。
不过没等他走上两步,忽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细细柔柔地问:“陶,陶公子,敢,敢问我娘现在如何了?”
陶砚回头,便看到额头一片青紫的黄氏激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期盼,还有担忧、伤心等等,复杂万分。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死去的栓子,以及当他们赶到黄家村之后,看到的那个可怕的婴儿,还有得知真相之后悲痛欲绝的黄夫子夫妇。听说现在黄夫子头发都白了大半,在县衙门口一守就是大半天。
陶砚叹了口气,“你娘平安无事,不过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等此事一了,按照规矩你们可以把孩子们带回去好好安葬。”
黄氏的眼睛留下了泪水,低声地重复着。
“那就好,那就好”
从牢房出来,几个人整理了仪表,等候典史魏大人的召见。
然后等来了胡知县和魏行之两人。
胡知县听完了他们这几日抓捕王大夫的禀告之后,和煦地开口,“做得好,此案皆由此僚所致,也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药方,害人不浅。”
“你们把人抓住,可把药方带回?”
陶砚自然不会忘了药方,他从王大夫身上搜到之后就一直放在怀里,此时胡知县问起他便拿了出来,不过在递过去的途中,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古怪之色。
“回大人,这就是从王大夫身上搜到的药方。”
胡知县接了过去,打开一看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因为这‘转胎丸’的药方上的主药写的赫然是牛鞭、猴鞭、猪鞭等等。
其他的就是一些常见的补身子的药,并无什么特殊。
这,这就是‘转胎丸’的药方?
“咳咳,很好。”
胡知县随手将药方放下,“你们都辛苦了,等此案了解,本官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
“那个王大夫逃到了什么地方啊?你怎么一副好几日没吃过饭的样子。”柳二丫看着陶砚吃完了三大碗饭,正要盛第四碗,于是忍不住问道。
陶砚在扒饭的空隙中回答:“他往山里逃了,那天黄家村正好有一位吃过好几颗药的妇人生产,结果生出了一个畸形儿。”
“他怕事情败露,于是就逃了。”
柳二丫思索片刻,惊讶地问道:“事情败露?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王大夫是知道这药不好的?所以一见苗头不对,就赶紧跑了?”
陶砚点头,“应该是。”
“他一路逃进了深山,在一个山洞躲着,里面还有早就藏好的米粮。显而易见是早有准备,所以他应是知道这药有问题的。”
柳二丫越想越气愤,“这人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明明知道这药不好,还做了往外头卖,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出面,这么久了都只让他三叔三婶往外头卖药,自己躲得好好的。要不是这次凑巧,陶砚他们正好赶了过去,怕还抓不住这人。
这什么狗屁王大夫
等等!
王大夫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柳二丫仔细回想,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这人是谁了!这个王大夫是不是六十多岁,头发和胡须都白了的一个老头?”
陶砚诧异,“你见过?”
柳二丫气呼呼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人是个骗子!你送聘礼来的那一日,我奶突然病了,然后我三叔就请来了这位‘王大夫’,说要吃人参才能好。”
“他开的药方要三十两一副。”
“我三叔一开口就问我爹要十两银子给我奶救命,不过好在之前盼儿偷听了他们说话,知道他们要算计我们家的银子,于是就告诉了我们。所以那天爹不肯给钱,我们又另外请了一位大夫,只要两百文。”
“事发之后,我爷和我三叔还拦着不让去找他算账呢。”
“第二天再去,他就跑了!”
陶砚挑眉,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内情,怪不得王大夫和柳树桩这两人能凑到一起去。不过这样一来,他对柳树桩的印象就跌到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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