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县没有丢失三岁男童,但郡城却有一个,那孩子他爹是做酒楼生意的,听说他们家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谁见了都夸。上回中秋灯会,一家人出门赏灯但却被人群冲散了,孩子也下落不明。”
柳二丫高兴道:“那你跟我回去,再仔细问问吧。”
“我大姐傻,是问不出什么的了,但是我觉得石家三郎估计知道一些,最起码那个卖孩子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村的亲戚,他应该是知道的。”
“再不济,也能让他给你们带路。”
“石家村我爹娘去过,路很是难走,要走两三天才能到呢。若是没有人带路,你们找半个月也不一定找得到。”
陶砚也是这般想的,“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过去。”
于是两人又匆匆回去,不过陶砚是骑马,而柳二丫则是坐轿子。马跑得很快,等柳二丫的轿子停在柳家门口的时候,陶砚已经进去好一阵子了。
“太太,你回来了!”
许婶子一看到她,马上就迎了上来,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真的把她给担心坏了,尤其是还不能对谁说。
“老爷进去了约莫一刻钟,对了亲家老爷也回来了。”
看到柳二丫怀里抱着的陶蓁正在伸展着胳膊腿,咿呀地喊着,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她连忙伸出手去,“我来抱着姑娘吧。”
柳二丫把孩子给她,“你先带着她回去吧,轿子还在外面等着,今天的事一时半会的也办不完,等下忙起来怕是顾不上她。”
“你回去跟我婆婆说,晚上不用等我们吃饭。”
许婶子点头,“知道了,太太。”
送走了女儿的柳二丫转身进屋,而此时陶砚已经把石三郎审过一轮了。屋子里,柳树根和金氏非常震惊,而柳大丫则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人居然是人贩子!
一见到柳二丫进门,她顿时就站了起来,“二丫,二丫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特地把妹夫喊来骗我的吧?”
“石家村真的有人贩子吗?!”
柳二丫看向陶砚,而陶砚的表情是如释重负,他对着她点头,“问清楚了,他们村里的那家人应该和人贩子有关。那个卖孩子的人说是谁家的远房亲戚,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不知道真假。”
“并且他们村三十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怪不得
柳二丫恍然大悟,怪不得石三郎他爹娘居然不排斥买男童做孙子,还允许几个儿媳妇回娘家求助,敢情他们村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那些孩子是不是拐来的。
“那,那些女子呢?”
柳二丫看向石三郎,“县里被掳走的人,除了小孩之外还有妙龄女子,你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吗?你们村有没有人家买过媳妇?”
石三郎缩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回道:“我,我们家没买过人的。”
他们家是真的没从人贩子手里买过人,这回也是他爹娘担心没有孙子传宗接代,这才打着买一个回来的主意。但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人贩子啊,不对,应该是不知道那些孩子是拐来的,还以为是别人家卖的。
刚刚被妹夫一审,他都要吓尿了。
陶砚皱眉,“没问你这个,你知不知道你们村除了孩子之外,有没有哪家的媳妇是买来的?就是那种没有娘家,或者还想过逃走的。”
石三郎仔细思索,“没听说过。”
他们村穷,连彩礼都出不起,所以他没听说过哪家有钱买媳妇的,即使是有那也是花三五两银子从别的村娶,只有彩礼没有嫁妆的那种。
但是
“隔,隔壁村好像有,”石三郎看了柳大丫一眼,还是老实回答,“再,再往里面一些的村子,我大哥打猎的时候去过,他以前说,说过一两回。”
陶砚猛地站了起来,“你现在就跟我去县衙!”
这话一出,石三郎顿时就吓得跌倒在地上,“我,不关我事啊!我们家从来没买过,也没拐过人,芳儿,”他朝着柳大丫喊道:“芳儿你快救救我!”
柳大丫吓得跪倒在地上,扯着陶砚的衣裳,“妹夫,妹夫三郎是无辜的啊,他上回出山还是你和二丫成亲的时候。”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那条瘸腿!”
“他这样的哪里敢去拐人?”
“我不买儿子了,对对对,我不要儿子了,”她转身找柳树根和金氏,又求柳二丫,“爹娘我不要儿子了,二丫,二丫你跟妹夫说,不要把三郎抓走,不要把三郎抓走啊,三郎不在了我日子可怎么过啊!”
金氏脸色发白,“陶,陶砚啊,这,这就要抓人了?”
柳树根也走了过去,“三郎他,他罪不至死啊。”他担心大女婿像树桩一样被抓到大牢里,哪怕不会被流放,但打坏了身子也不好啊。
陶砚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石三郎罪不至死,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罪,即便是把他抓到县衙,知县大人也不会把他关押起来。要把他带去县衙,只是因为要跟胡大人和魏大人说明此事罢了。
“岳父、岳母,你们放心。”
“我不会把他抓起来的,”他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知府蒲大人前几日就来了,现在在县衙等着,还有胡知县、魏主簿等大人们也焦急得很。所以需要他去做个人证,然后把我们带到石家村,将孩子们都救回来。”
“另外还要抓住人贩子,孩子要救回来,但人贩子也是要抓住的,不然若是被他们逃到了别处,不出几年又是一个祸患。”
陶砚将额头冒冷汗的石三郎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到了县衙,不要说你们打算买孩子,说了是要打板子的。到时候就说是回来探望岳父岳母的,然后知道了县衙正在找人贩子,于是就想起了有人来你们村卖孩子。”
“知道了吗?”
“后面的事,我会替你说的。”
陶砚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这个被吓破了胆的大姐夫说太多,不然反而会坏事,为此他特地提点道:“这次被拐的孩子里面,有知府大人的曾孙女。”
“他老人家就在县衙。”
石三郎身子一矮,脸色苍白,“那,那”
陶砚拍了拍他,“所以你莫要说太多不该说的,比如你们家打算买孩子这样的话就绝对不能说,连想都不要想!”
“你若是敢说,怕就要没命了。”
柳大丫惊呼,连忙抓着石三郎的手道:“三郎,三郎你都听妹夫的,不要说,我们不买孩子,我们以后都不买孩子了!”
石三郎吓得不行,连连道:“不敢了,再不敢了,我不会说的,我绝对不会说的。等回了家,我也要跟我爹娘还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说,以后我们家不买儿子。哪怕我们家真的没了后,也,也不买了!”
他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一想到妞儿若是被拐了,也是心如刀割。
陶砚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大姐夫倒还有几分胆气,于是便道:“你放心,只要能把孩子们找回来,大人们并不会怪罪的。”
“不但不会怪罪,你带好了路,县衙还会有所赏赐。”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石三郎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知,知道了。”
第96章 人贩子(五)
目送陶砚带着石三郎远去, 金氏转头看向还望着门口的大女儿,没忍住挥手给了她一巴掌,“你看看你, 一门心思想着生儿子,现在惹出祸来了吧!”
柳大丫捂着被打疼的手臂, “娘!”
金氏又打了她一巴掌,“还喊我娘, 你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好端端的居然想买个儿子,我当初生了你们两姐妹, 就没起过这样的心思。”
“让人家骨肉分离, 是要断子绝孙的!”
柳大丫也怕了, 不敢再说话。
但金氏还不解气, “你小时候喜欢买糖吃, 长大了喜欢买花儿戴,如今居然想要买个活生生的人。你若是像二丫那样买个下人,那娘得夸你能干, 谁知你却是想要买个儿子, 还是人贩子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
“好在还没买,不然一大家子都得被你带累。”
金氏骂了小一刻钟,直骂得柳大丫缩头缩脑, 这时候隔壁也响起了柳大丫的女儿妞儿的哭声,一声声地喊着娘。
柳大丫坐不住了, 她想走又不敢,最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金氏,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副固执己见来借钱买儿子的模样。
看着她这样子,金氏没忍住又骂道:“你看我做什么?是你的女儿在哭, 还是我的女儿在哭?还不滚过去!”
等人一走,金氏就捂住胸口,“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她心想二丫和石头都好好的啊,怎么就大丫这孩子越长越歪,以前还只是偷奸耍滑不爱干活,但现在居然敢和人贩子打交道了。
柳树根今天的话不多。
这时候他突然叹息道:“家里的,我想着这件事了了之后,还是让石三郎和大丫到外头来吧,石家村他们怕是不能住了。”
早在黄媒婆把石三郎说给柳二丫的时候,柳树根就想着等他们两个成亲之后,就让石三郎出山来。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石三郎的脚有问题,于是计划着给二丫买两亩地做陪嫁,然后他再领着这个女婿到码头寻些活计。
如此一来,也能养家糊口。
但在发现石三郎是个跛子以及大丫冒头抢了这门婚事后,柳树根绝口不提此事,但是现在,他又把这件事情想了起来。
金氏听不明白,“当家的,为什么石家村他们不能住了?大丫都嫁过去快三年了啊,他们不能住石家村,那要住哪儿?”
柳二丫倒是有些明白,她道:“爹,你的意思是不是石三郎他这回若是带着官府的人进村,将人救出来,然后再把人贩子都抓住。那么他们村以及隔壁村,或者更远村子里的那些人,怕是会为难他们一家?”
柳树根赞同地点头,“不错,爹就是这么想的。”
“一两天的没事,但时间长了怕是有人会恨上他们一家。这越穷的地方,人就越古怪越刁钻,不然怎么县城没有人敢买儿子,他们那就不在乎呢?”
“所以啊,他们不能在石家村住了。”
金氏这才明白过来,“不在石家村住,那他们要到哪儿去?当家的你可是想要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接到城里来,可是石三郎不能干重活,大丫也只能给人洗衣裳,在县城里住买一片菜叶子都得掏钱。”
“他们怎么养得活自个儿?”
金氏不是没想过让他们住在家里,但住一阵子还好,时间长了可是不行的。别的不说他们一家三口若是都住在家里,那岂不是要她和当家的养活,再过几年到了给石头说亲事的时候,有这样的亲戚,石头又怎么说得上好亲事?
“不行,当家的,可不能让他们住在家里,县城就没有他们能干的活啊,来了怕不得饿死。”
“住柳家村!”
柳树根道:“我们在村子里还有一些地,就让他们两口子在村里种地,给他们两间房住着,顺带给我们看屋子。”
“另外再让他们养些鸡鸭,兔子之类的。”
说这话的时候,柳树根看向了柳二丫,柳二丫想了想道:“养兔子可以,现在盼儿、三伯娘还有银子姐就帮我养兔子。”
“但她们也不敢养太多,因为一个地方养多了就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兔子就一窝一窝的死。上回三伯娘不舍得把生病的兔子埋了,没过几天就死了十几只,还要倒赔我银子,她现在也不敢养太多了。”
“大姐若是想养,我让盼儿和三伯娘给她一些。”
每养一窝兔子,柳二丫一年就能多挣几两银,所以如果柳大丫愿意帮她养兔子,那她是很乐意的。
柳树根放下心来,“那回头我跟他们说。”
柳家三口商量着事情的时候,陶砚和石三郎已经来到了衙门,一看见陶砚的人影他干爹张捕头就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问他。
“你刚才去哪儿了?”
“自从中秋灯会之后,都过了十日还没找到人,蒲知府心急如焚,刚刚他老人家又问起了进展,但我们都答不上来,他很不高兴。”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同样劳累了好些日子的张捕头眼底泛青,拉着陶砚进去的时候忍不住道:“胡知县让人到处找你,你赶紧过去,不管有没有线索,一定要稳住几位大人。尤其是蒲知府蒲大人,他和你爹颇有渊源,许是会看在你爹的份上包容一二。”
“你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个位置,县衙里有的是人不服,如今人贩子迟迟未找到,他们就等着这回告你一状呢。”
陶砚快步跟上,“干爹,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还真找到了线索,这次就是来禀告几位大人”
“什么?你找到了?!”
张捕头惊呼出声,一叠声地追问,“你找到那些人贩子了?那人呢?被掳走的那些人找回来了没有,蒲知府的曾孙女找到了吗?”
“人还活着没?”
“没找到人,但是找到了线索,”陶砚更正,“他们应该是躲进了大山里头,然后把孩子和那些女子都卖了。”
张捕头盯着他,“可有凭证?”
“这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怀疑县里哪个地方藏了人,那我们带人过去悄悄地搜了,搜出来万事大吉,搜不出来无事发生。”
“但是大山里面想要瞒着几位大人却是不行的,你若没有凭证只靠猜测,那浪费时间事小,若因此耽误了时机,让那些人贩子逃了去。”
“就是罪过了。”
“干爹你放心,我有人证。”
说完了这话后,陶砚回头指着身后略有些慌张,自进了衙门之后连头也不敢抬的石三郎道:“此人名为石三郎,是我娘子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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