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用指尖扶上他系在腰间的宫绦,还未等游走到两侧,就被温厚的大手覆住。
裴知衍眸光渐暗,沉默不语,他收紧力道,又放松下来,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他没有理由推开她,也无需推开她。
季央顶着他的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跨前了一步,连带他的手一同向后环去。
看上去就仿佛是裴知衍在引导着季央抱住自己。
“你为何让长兴侯夫人问我那个问题。”季央方才一直不提,等到此刻,就是为了好抱住他,毕竟隔着一张桌子太不方便了。
“你是不信我说的,还是自己想后悔了?”
她气恼地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听起来很委屈。
裴知衍没有否认,他确实是想给她最后反悔的机会。
“我不想你日后后悔。”
“我不会!”季央仰起头,眼睛都红了。
“好,好,不会。”裴知衍轻轻抱住她,小心翼翼到甚至不敢施力,“现在我知道了。”
*
不过朝夕的光景,裴世子与季家小姐定亲的事情就在大兴传的沸沸扬扬。
一夜之间不知多少闺阁小姐心碎垂泪,多少世家公子扼腕叹息。
待消息传到在季宴耳朵里时都已经不新鲜了,他着急忙活的去向学正告假,还在想着要寻个什么理由,张学正已经大手一挥,笑呵呵道:“去吧去吧。”
季宴一步三回头,忽然就体会到了做世子爷大舅子的不同,张学正多刻板的一个人啊,他只是晚一天回国子监他都要去问过父亲,今日却那么好说话。
季宴回到府上时,季央正在院中与瑶姐儿和莹枝一起打络子,见他大步走来,季央惊喜道:“哥哥怎么来了!”
季瑶更加高兴,从凳子上下来,跑上前唤道:“阿兄!”
季宴摸了摸季瑶的脑袋,朝季央哼笑道:“我再晚些回来,你估摸着都出嫁了。”
季央脸微红,“哪里,婚期定在十一月呢。”
季宴让萤枝带了季瑶出去玩,万分不解地问季央,“你到底是如何让裴知衍就范的。”
季央无比认真道:“我厉害呀。”
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让季宴忍俊不禁,他也不再问了,笑道:“你高兴了就好。”
就凭定北侯府下聘礼的招摇架势,想来也是不会亏待了阿央。
*
大祁不设宵禁,即便入夜长街上也是十分热闹,季宴休息了两日闲得发慌,就与季央一起邀了陆谦两兄妹,四人去集市逛。
季央与陆念去买胭脂水粉,季宴则与陆谦寻了家茶楼小坐。
两人说着话,陆谦面露苦色,“你是得意了,你不知道我那妹妹都哭成什么样了。”
陆悠宁知道裴知衍与季央定亲后,在家里又哭又闹,不仅砸了一通东西,还迁怒陆念向她发了火。
季宴说着风凉话,“这种事得讲究你情我愿。”
况且不是陆悠宁哭,就该是他妹妹哭了。
季宴转念一想,问道:“那她要是知道你出来是与我一起,岂不是又要闹了?”
陆谦无可奈何道:“早劝过她,不该有心思不要有,也只能怪她自己。”
季宴心想,他原也是这么劝过阿央的,这下看来,还真是如她说得厉害。
陆谦喝了杯中茶道:“我去寻念念。”
季宴笑说:“你对陆念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倒是比亲妹妹还上心。”
陆谦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念念受过多少苦。”
“成,走吧。”季宴起身前望了眼河对岸,一条河相隔,对岸是繁花锦簇,夜夜笙歌的秦楼楚馆。
他倏然眼一眯,踢开凳子站了起来,骂了声粗话“咚咚咚”就跑下了楼。
陆谦不明所以追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季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往对岸快步而去,他亲眼看见裴知衍与另一男子一同进了那凡花楼。
*
季宴冲进凡花楼,挡开拥上来的乌烟瘴气,冲龟奴道:“方才进来的两个男子去了哪里。”
龟奴见季宴两人不论衣着样貌均是出众,必是贵人,半弯着陪笑道:“二位爷,这楼里进进出出好些人,可不知您说得是哪位。”
季宴沉着脸环顾四周,差点就想直冲进去找了,陆谦按住他的肩,上前抛了锭银子给龟奴,道:“给我们准备一处雅席。”
龟奴接过银子笑道:“二位爷这边请。”
入座后,季宴忍不住道:“你拦我做什么?”
陆谦知道他是气昏头了,在这里闹事,怕是要被打一通扔出去。
他抬了抬下巴,让他看向二楼。
季宴看到守在门外的高义,手握成拳头,怒火攻心,才与他妹妹定亲几日,便来此等地方。
陆谦皱眉道:“你先冷静,看看再说。”
二楼雅间内。
许清远见裴知衍久久没有动作,不解地问道:“大人,为何我们不直接派兵包围了这里?”
“你以为那些逆贼只有这一处消息联络的地方。”裴知衍好整以暇道:“本官要用这凡花楼来吊出大鱼。”
一楼的花台上,老鸨风情万种的上台,掐着嗓子道:“各位爷,今日的重头戏可来了,哪位能入我们诗诗姑娘的眼,可就看各位有多少诚意了。”
花落,只见一个薄纱掩面,身姿婀娜,眉目间光水色流转的女子走上花台,一时间四周的男子都轰闹了起来。
裴知衍听到动静,示意许清远去出价。
过了许久,许清远回到雅席,一脸的难色,“大人,我都出到五百两了,还有人一直再往上加。“
裴知衍抬了抬眼,轻飘飘道:“让他出,就当是替本官省钱了。”说罢,他兀自弯唇笑笑,毕竟他还要留着银子养央央。
第26章 不够
季宴阴着一张脸, 坐也坐不住,背着手在桌前反复踱步。
陆谦被他走得头晕眼花,“你再走下去, 地就要被你踩烂了。”
季宴倏然回过身,手指着门口, 愤然道:“那姓裴太不是东西!”
为了个妓子还真舍得出大价钱,他侯府有钱是吧, 他就看看他能给到多少。
他今日要是守不住裴知衍的贞洁, 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陆谦知道现在是说什么也劝不住他, 季宴把妹妹护得比眼珠子还紧,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笃笃”
叩门声响起,季宴不耐的回过头道:“进来。”
老鸨满面谄笑的推门而入,看季宴神色不对, 以为他是等急了, 赶忙将身后的女子拉了过来,“二位爷,诗诗姑娘来了。”
“诗诗见过二位公子。”女子的声音酥骨撩人,挟着丝丝缕缕幽香,软着身姿靠近季宴。
季宴眉头一皱,退都来不及。
柳诗诗美目流转,俯身去拿桌上的酒壶, “奴家为公子斟酒。”
季宴脑门上的经络突突地挑,抬手搁开她, 掏了银票拍在桌上, “不用你伺候,你就在这呆着。”
柳诗诗与老鸨对视一眼,交汇过眼神后, 含羞带怯地说,“公子要诗诗如何,诗诗便如何。”
老鸨则收起银票,知趣的退了下去,哪有人来凡花楼里花冤枉钱什么也不做的,恐怕是头一回来玩,还放不开端着呢。
柳诗诗将指尖勾在面纱上,“公子可想看看奴家的模样?”
季宴心头的躁怒愈发压不住,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不想还没等走出两步就和寻来的许清远撞了个正着。
季宴可认得他就是方才同裴知衍一起来的那人。
许清远不认得季宴,开门见山道:“诗诗姑娘可是在公子屋里?”
他还没找过去,裴知衍倒是先找过来了,季宴冷笑,“是啊。”
许清远笑了笑:“我家公子想一睹诗诗姑娘风采,烦请您割爱。”
季宴本就是点了引线的爆竹,许清远这话无疑是直接将他给炸了。
许清远也不傻,平白无故的谁肯让,赶在季宴发怒前,他从袖中拿出自己的腰牌亮给他看,身体前倾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半晌,许清远直起身子笑道:“公子若执意不肯,我很难不怀疑你也是同伙。”
季宴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幻莫测,精彩纷呈,他盯了许清远一会儿,道:“我凭什么信你,让裴知衍自己来跟我说。”
许清远见他非但知晓裴知衍的身份,还敢直呼他的大名,不由得迟疑道:“敢问公子是?”
季宴咬牙道:“他大舅子。”
凡花楼背后的巷子里。
裴知衍笑得如沐春风,一派和煦,“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大舅哥慷慨相让。”
季宴气得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他不仅花了五百两,还多出了五十两将那花魁带出了楼。
“客气了。”
在旁陆谦不忍再看,转过头看向巷子口,恰巧看到来寻他们的季央与陆念。
陆念也发现了他,拉住季央道:“在这里。”
裴知衍站在暗处,季央只看到了季宴,好不容易找到他,绵软的声音带了微微的恼意,“哥哥。”
季宴和裴知衍两人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同时变了脸色。
裴知衍眉心轻敛,看向季宴的目光带了责问。
季宴不客气地回瞪过去,赖谁?
季央走近了方才看到裴知衍,眼中霎时染上了欢喜,“你怎么也在呀?”
不远处的小轿内,染着鲜艳丹蔻的手拨开布帘,柳诗诗探首望来,“公子,还不走吗?”
夜色正黑,所以看不清她究竟是朝着季宴和裴知衍两人中的哪一个说的。
陆念见她一身风尘露骨的装扮,看向三个男人的目光顿时带了探究,“那后面……是凡花楼吧,那她……”
陆谦眉心直跳,拉住她就走,“我们先走。”这摊浑水他们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陆念心里发急,这不管是哪个,对季央的打击一定都不小。
陆谦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出去跟你解释。”
季央看看季宴,又看看裴知衍,好像她的目光落到谁身上,就会给谁论罪一般。
季宴先发制人,“问你呢,裴大人。”
季央一愣,原本还带着甜甜笑意的嘴角沉了下来,眼眸无措地轻颤后缓缓看向裴知衍。
裴知衍紧紧凝着她的双眸,沉声吩咐高义:“还不押回衙门待审!”
柳诗诗脸色勃然一变,想要高呼,高义已经同埋伏在暗处的护卫一起将她及两个轿夫全部拿下带走。
待人走后,裴知衍才解释道:“此间牵扯要案,该女子或许也牵扯其中。”
季央垂着眼不说话。
裴知衍道:“季宴是知道的。”
季宴吃亏到现在,可没有那么好心帮他说话。
季央其实一早就看出这其中有问题,若是真有什么,凭哥哥的性子哪还能那么好好跟裴知衍说话。
兄妹两沆瀣一气,谁也不接他的话。
裴知衍少有像现在这样碰壁的时候,还偏就无可奈何。
季央这般他可以无底线的纵着,可季宴就显得碍事又碍眼了。
裴知衍让许清远那个银票给他,当是破财免灾。
季宴挑眉,“这是何意。”
裴知衍笑道:“你为帮我将那女子带出来,破费不少,这不银子该由我来出。”
季宴见好就收,接过银票笑眯眯的对季央道:“哥哥方才见他一人搞不定,就顺带帮了把。”
季央在暗处扯他的袖子,指尖轻轻往后挥了挥。
季宴接道暗示,撇了下嘴对裴知衍道:“我还有事与陆谦谈,不如你帮我将阿央送回府。”
裴知衍不动声色的颔首应好,心里觉得有趣,兄妹两该不会都以为他发现不了?
季宴一走,许清远也借故离开,小巷里一时间就剩季央与裴知衍两人。
裴知衍道:“走吧。”
季央跟上他的步子,他轻拢着衣袖的手就垂在身侧,季央悄悄探了探指尖,在就要触到他手背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她抬眼看向裴知衍,见他好像将方才的事都忘了,不免委屈起来,“你也不哄哄我。”
裴知衍淡声道:“缘由你是听见了的。”
季央是听见了,可她想要的哪里是这样刻板的解释,她还想要裴知衍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哄慰……果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他不给,那她就自己来好了,季央将手探入他的掌中,“我手冷,你给我捂捂总成吧。”
裴知衍感受到掌中的手小小的缩着,似是为了可以让他全部握住。
他将手收拢,确实也很小,一掌可握,柔若无骨。
掌心传来细密的痒意,不仅是撩拨在他手上,更撩在他心上,裴知衍捏住她乱动的指尖,“安分些。”
“你捏疼我了。”季央皱眉。
细软的娇嗔入耳,裴知衍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她两腮坨红,双眸迷着水雾,似哭非哭的模样。
还是一样那么娇,裴知衍放松了力道。
季央撅嘴,依旧不满意,“松开了会冷。”
裴知衍耐心十足,“那你要如何?”
季央举起二人相握的手,手掌与手掌相贴,指尖与指尖相贴。
裴知衍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一点点与自己十指相扣,缠绵悱恻。
裴知衍轻声问:“这样够了吗?”
夜色下,他轻缓的语调汩汩流淌,如同飘在无边天河里的星星。
裴知衍觉得根本不够,他想……他想的太多了,可他什么都不敢做,他怕一旦他有一次的放松,就会再也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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