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腰上蓦然收紧的手掌,季央心里打起了颤,她抬起眼眸,神色力争做到无辜,“不要浪费了。”
裴知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愈渐深遂晦暗的眸色让季央有点招架不住,嘴里嘟囔了句“小气”,便缩着身子往后退。
“我吃自个儿的。”说罢,季央拿了一块糕点放入自己口中。
裴知衍用指腹轻抚过自己被那抹小舌舐过的唇瓣。
无不遗憾的想,走得倒是快。
*
夜里,季央沐浴过后从净室出来。
裴知衍已经先她洗漱过了,云母白的寝衣外搭了件墨色外袍,正坐在靠窗处看书。
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呆在书房,季央抿唇一笑,走近他道:“夫君又在看什么?”
她凑得很近,微微泛着潮气的发丝打在他手中的公文上,透着隐约的香气,蒸腾着他四周的空气。
裴知衍将册子合上,道:“不早了,睡觉罢。”
季央还不困,转了转眸子道:“我给你看看我给小外甥准备的东西吧。”
裴知衍见她兴致十足的模样,便点点头说好。
季央去多宝阁上捧来一个红色描金的木匣,罗汉床很大,她非要挤着裴知衍坐。
宽袍的衣摆拖到了地上,裴知衍弯腰替她拢好,才示意她打开盒子。
季央拿出长命锁放在手心里给他看,“你瞧,这是成亲前我就与母亲去祥玉阁订的,一面是长命富贵,一面是麒麟纹饰。”
裴知衍颔首微笑,“你竟想的如此周全。”
季央将盒子的东西一件件拿给他看,又仔细的摆回去,她抚那些孩子的东西,忽然想起有一年长兴伯府给孩子办生辰宴——
从长兴伯府回来已经是夜深时候,季央让下人伺候完裴知衍沐浴才走入净室,她洗得很慢,故意磨磨蹭蹭了个把时辰才出来。
看到裴知衍已经闭眸睡去,季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床,不敢有一点动静,然而才躺下,一只有力的臂膀边将她带入了怀里。
贴着裴知衍滚烫的肌肤,季央难熬的闭了闭眼,细声道:“您还没睡着。”
裴知衍将脸埋进她的颈侧,用鼻尖蹭动她的痒肉,声音带着浑哑的倦意,“央央不来,我怎么睡得着。”
季央强忍着不适,一动都不愿动,可脖子上的痒意又让她挨不住,无助颤声道:“世子……别。”
裴知衍松开了她一点,他能感觉她的抗拒,“不闹你了,睡罢。”
季央长长吐了口气,方闭上眼,又听得裴知衍的声音,“央央。”
季央轻声问:“怎么了?”
裴知衍轻拥着她道:“阿凝的孩子好可爱,我们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季央愣住,一时沉默下来,裴知衍何必问她好不好,他想要孩子,她本就不能拒绝。
“我……”
裴知衍却又打断她,“睡罢,我知道你累了一日。”
之后就是久久的寂静。
季央想,他那时候必是看出来她的不愿,才不再提。
“啪。”季央合上手里的匣子,仰头看着裴知衍。
“夫君,我们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裴知衍替她拢着长发的手一顿,亦垂眸向她看去。
第34章 疑心
季央手里拿着那些给阿凝孩子的物件, 满眼期盼的与他说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裴知衍极力控制了却还是想起从前,她那时是不肯的吧……也不是,她一贯顺从, 顺从着嫁给他,顺从着他的予取予求。
不得回复, 季央脸上的笑已经慢慢黯淡了下去,只有唇角还在竭力扬着。
裴知衍继续将她散落在面颊的发丝挽至耳后, 掌心亲抚她的面颊, 温柔浅笑, “好。”
季央眼睛亮了起来, 笑着依偎进他怀里。
裴知衍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慢慢抚着她的肩头,眼中有笑, 却很淡。
要一个孩子罢, 有了孩子,他应该就会安心了。
*
转眼就是长兴伯府小公子洗三礼的日子。
裴凝听得下人来传说季央来了,急忙撑着身子坐起来,“还不请进来。”
丫鬟为季央挑了帘,她快步上前扶着裴凝要她躺下,“快躺好,你才生产完三日, 坐不得。”
裴凝笑笑躺下道:“不妨事。”
她让奶娘把孩子抱来给季央瞧。
那孩子还不会睁眼,小小的缩在襁褓里, 小手小脚都被包裹了起来, 只有小嘴一动一动做着吮、吸的动作,柔软的季央心都化了一片。
她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手里将孩子抱起,柔声哄着, “舅母抱。”
季央抱着孩子爱不释手,侧目问裴凝,“可取了名字?”
裴凝含笑摇头,“还未,只定了乳名叫昱儿。”
季央勾着昱儿的小手轻摇,“昱字寓意光辉灿烂,昱儿将来必然出息。”
做了母亲,裴凝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瞧着越发恬静,她看着孩子柔声笑道:“只要他一生平安顺遂,我也就满足了。”
想起上辈子长兴伯府因为定北侯府一事差点遭受牵连,被圣上斥责冷待,季央心微沉。
她朝裴凝认真道:“一定会的。”
吉时到了,要把孩子抱去中堂洗三礼,季央便跟着去观礼。
裴知衍看到季央抱着孩子出来,想起适才褚子濯与他说起阿凝生产时心有余悸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答应她要个孩子的事,她比上辈子嫁给他时还小两岁呢,那么青涩,怀孩子必然辛苦。
他心里盘算着,季央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孩子被长兴伯夫人接了过去,与收生姥姥一同给他开始洗三礼。
裴知衍自然的轻揽过季央的腰,哪怕不说什么话,一个动作也让季央觉得心里温烫。
礼罢便是宴席。
长兴伯爷孙子的洗三礼,来客自然不少,季央在女宾席上见到不少熟面孔,她身为定北侯世子妃,不乏来与她攀交的,季央一律淡淡应对,恰到好处的客气,唯独始终关注着同席的顾思岚。
她正是当朝首辅顾沛安的孙女,深得顾沛安的喜爱。
裴侯爷手握重兵,而朝堂之上顾家派系附庸之大,两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皇上忌惮定北侯府,一旦收回兵权,这鼎足之势被破,此消则彼长,到时定北侯府一定会被各方打压。
若是能与顾家交拢,也不失为一策。
看到顾思岚离席,季央也跟着起身。
*
长兴伯府外还有宾客络绎不绝的来访贺喜。
两辆马车同时停在府外,分别下来的是沈清辞和六皇子楚湛。
沈清辞笑眯眯上前道:“想不到六皇子竟然会大驾光临。”
楚湛可没忘了那日沈清辞坏他好事,将季央带走的事,他哼笑道:“长兴伯喜得金孙,我自然是要来道声恭喜的。”
管事出来迎客,毕恭毕敬道:“六皇子,沈大人快里面请。”
沈清辞嘴上客气,说着“六皇子请”,自己已经先一步撩了衣摆跨上了石阶。
楚湛面色难看,永安伯府是皇祖母的母家,要算起来,他和沈清辞也算得上的表兄弟,偏偏他要帮着裴知衍和他作对。
楚湛讽笑着上前,意有所指道:“如今你入了吏部,沈伯爷想来很高兴。”
谁不知当初沈清辞跟沈伯爷闹得不可开交,扬言绝不入仕,如今不就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果然,沈清辞一向带笑的面容沉了下来,“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偏遇上晦气了。”
赶在楚湛动怒变脸之前,沈清辞又道:“六皇子可不要误会,我说得是那两个畜生。”
他手指着街角正骑着的两条狗,摇头往府里走。
分明是指桑骂槐,楚湛眸光冰冷瘆人,戾上心头,楚湛看着墙角的两条狗,冷声吩咐身旁的侍卫,“去宰了。”
沈清辞恍若未闻,让随从奉上贺礼走入宴息处。
他眯眼在席间看了一圈找到裴知衍,走上前坐到他身旁,“可找着你了。”
裴知衍观他面色不对,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怎么了?”
沈清辞冷哼了两声,“你到底要我帮忙到何时。”
好吧,问了也白问,他算是上了贼船,如今下都下不去,逍遥日子就这么没了。
沈清辞摇头叹息,糊涂啊糊涂,还是太重情义了。
裴知衍看他这满肚子气的样子,挑眉道:“谁那么不长眼,激着你了?”
沈清辞朝着宴席入口处的来人努了努嘴,“不长眼的来了。”
裴知衍看着楚湛,面色淡了下来,眸中冷茫一闪而过。
楚湛笑着上前道:“裴大人。”
裴知衍笑道:“六皇子请坐。”
“不坐了,本皇子还有公务在身,去向伯爷道声喜便要走了。”楚湛笑笑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沈清辞,“说起来,那日沈大人冲冠一怒,我还以为你是为自己,不想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裴知衍。
沈清辞眉头紧皱,还在想什么冲冠一怒,裴知衍已经周身都沉冷了下来,他笑看着楚湛,眼底神色未明。
楚湛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都被他莫测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
沈清辞也回过味儿来,一张俊脸几变,眉头越皱越紧,楚湛自己荒淫,就以为谁都跟他一样?而且这等挑拨未免也太低级了点。
沈清辞浑不在意的笑笑,“我那是对事不对人,换做谁都一样。”
“是么,原本看你那日神色……那是我多想了。”楚湛阴阳怪调的说了一半,便笑着离开了。
从宴席处出来,走在园子里,沈清辞忍不住怒骂道:“什么玩意儿。”
裴知衍眸中透出凌厉劲,似笑非笑道:“不会叫得狗才凶,由不得他蹦哒多久了。”
沈清辞催促:“那你紧着些。”
客人都在宴席上,园子里静悄悄的,蓦然听到女子的说笑说,二人还有些差异,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裴知衍一瞬便辨出是季央的声音,她不应该在女席处么。
季央与顾思岚坐在假山后的小亭里说话。
“竹有雌雄,观自根而上第一枝,有双枝乃为雌,独枝乃为雄。(1)”季央回忆着脑中的记忆,道:“你若想用竹酿酒就取雌竹,竹子的清冽之气更为浓郁。”
顾思岚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季央笑道:“用小凿子在竹节上凿出洞,灌入酒水,以蜡封之,三月之后酒水就会减少涩口感,清香回甘。”
沈清辞压低声音,神色却夸张,“你竟将此等秘辛之事也说了?”
早些年的时候二人曾结识过一位云游老者,尝过一次他的酒,那淡淡的青竹香,一口便上了瘾,问他如何酿得,那老者怎么也不肯说,他便与裴知衍自己琢磨,试过多种法子,不是香气不足就是涩味难除,最后才琢磨出这用整根竹子酿酒的法子。
裴知衍摇头道:“没有。”
沈清辞不信,“那她如何知道?”
裴知衍也想知道她如何得知的。
——“央央尝一口,若是难喝,你便咬我?”
季央被他的没脸没皮弄的面红耳赤,谁稀罕要咬他!
杯盏被递在了唇边,季央小口抿了一些,冰凉的酒水入口,出乎意料的清香回甘。
看着季央眨眼不解的可爱模样,裴知衍笑了笑,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将薄唇贴了上去,饮尽她喝过的酒才笑问道:“央央可想知道是怎么酿的?”
季央迟疑着点点头。
“亲我一下,便告诉你。”
季央脸一热,咬着唇轻声道:“您不说就算了。”
“好,好,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季央也不想,可唇已经被封住了,娇、嫩的口舌被扫荡过,一吻罢,她只能无力的靠在裴知衍肩头喘气。
裴知衍意犹未尽的厮磨着她的耳根,清润的声音偏偏透着磨人的醉意,“原来经过央央的口,这酒的滋味更好了。”
季央方才所说的酿酒方式,与他上辈子告诉她的分毫不差。
裴知衍想笑却牵不动嘴角,一次是巧合,两次他安慰是自己多心,那第三次呢。
他闭了闭眼,千万不要是他猜测的那样。
顾思岚记下季央的话,道:“我祖父就爱饮酒,若这酒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必然重谢你。”
再过三个月就是祖父的寿辰,她正苦恼该送什么贺礼,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季央不以为意道:“我不过是出个主意动动嘴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若是酿出来了,请我喝上一杯就是。”
不扭捏作态的样子让顾思岚生了好感,笑道:“好,就按你说的。”
她说着起身道:“出来那么久,我们回去罢。”
季央却说:“我还要去看望阿凝,就不与你同去了。”
再亲近就显得刻意了。
顾思岚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亭子,往前院走去。
“你媳妇儿该不会是想帮你搭上顾家吧。”沈清辞挑眉笑道:“那她可就多此一举了。”
裴知衍没有理他,从假山后走出,“央央。”
第35章 夫君
季央应声回头, 见是裴知衍,脸上可见的欢喜起来,起身走向他。
手都已经伸出去了, 见沈清辞从后面走出,季央规矩的将手放下, 笑道:“夫君。”
又朝沈清辞微一欠身,“沈大人。”
倒是没了那日惊慌失措的样子, 沈清辞扬唇笑笑, 颔首回礼, “又见面了, 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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