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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打脸日常——起跃

时间:2021-12-28 16:27:09  作者:起跃
  “这些花卉都是将军两年前自个儿锄出来的荒土,说即便不住, 院子也不能荒废,喏, 对面的月季花墙也是将军松的土, 亲自沿着墙插了一排枝桠, 如今长得都及墙一半高了, 这两年奴才修剪了一番,花倒是越开越旺。”管家说完,又指着开满了半院子的葵花道, “还有这葵花, 也是将军当初让奴才买的种子,说葵花一开,向阳而生,什么都有了希望...... ”
  ——葵花一开,向阳而生,一切皆有希望。
  这话是前世沈烟冉为江晖成治病时,同他说的。
  为了哄他喝药, 她瞎编出了不少豪言壮志。
  又为了圆场,去买了几朵葵花, 插在瓷瓶里, 放在了他的床头,几日过去葵花烂成了泥,江晖成的病情也没有好转。
  轮到她坐在一旁黯然落泪了, 江晖成又反过来哄了她,起身从窗户台上取下了一个盆儿,拿到她跟前,问她,“你猜这是什么。”
  沈烟冉狐疑看着那盆里冒出来的绿芽,摇了摇头,“是什么?”
  “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出葵花,花谢后,还可以嗑瓜子。”
  江晖成说的一本正经,再见他手里那盆才冒出了小指头大小的绿芽,沈烟冉一时没有憋住,破涕而笑,“成,我等你,等你请我嗑瓜子。”
  江晖成也跟着笑了笑,“你要是喜欢花,我给你种些在院子里。”
  至此,她脑海里便有了一副画面。
  这幅画面,一直到她嫁去长安,都还惦记在心。
  也曾用来挽留过江晖成,不想让他前去幽州,虽然没有成功。
  脑子里的画面,便如当下这般景象,阳光明媚,满目花卉,一方木几,一壶茶。
  夏季的午后,她同江晖成两人坐在院子里,煮着她喝的茶,赏着他种的花,身边儿女绕膝,此生足矣......
  她对老屋这处院子的憧憬,最初其实都是江晖成给她的。
  难为他,终于想了起来。
  “四姑娘要是想看一会儿花,奴才这就去给四姑娘添张木几,煮些茶来。”去年这院子里的花儿就开得不错,可惜四姑娘没有来。
  “不必了。”
  沈烟冉绕过了半院子的葵花,走到了靠近月季花墙,她曾住的那间屋子,伸手“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屋内的陈设霎时映入眼帘,沈烟冉的脚步突地顿在那,迟迟未动。
  屋里的陈设,同前世他们住过时,一模一样。
  一张书案。
  一张床。
  一个用泥巴铸成的火炉,上头搁着一个药罐,旁边还有模有样地砌了一个灶台。
  简陋,却干净。
  窗外的光线落在床头搁着的那盆葵花上,格外显眼。
  身后的管家见她发愣,忙地解释道,“上回将军来老屋,住的就是四姑娘这间屋子,旁的房间荒废太久都开始透风了,奴才也收拾不出来,将军住进去后,倒是自个儿整理过一回,后来将军离开了芙蓉城,四姑娘也没再来,里头的东西,奴才也没再动过,只时常过来打扫,还有那盆葵花,将军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奴才,要照看好,说四姑娘要是来了,有花就看花,花谢了四姑娘还是没来,就让奴才将葵花籽留着,说是留着给四姑娘嗑瓜子儿......”
  管家说完,便是一笑,指着床头的那盆葵花同沈烟冉说道,“今年这葵花,也是去年结的种子,奴才试着埋进了土里,没成想还真就开了,余下的一捧葵花籽,奴才这就去给四姑娘拿来,颗粒虽小四姑娘也嗑不上,但好在也是将军的一番心意。”
  管家至今,心头都十分惋惜两人怎会走到了今日。
  可不论将来四姑娘同谁成亲,两年前将军曾吩咐他的话,如今他带到了,心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管家转身去寻葵花籽,安杏一进院子,便去了灶屋煮茶。
  屋子内只剩下了沈烟冉一人。
  沈烟冉的目光在那盆葵花上停留了一阵,才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屋内,前世那几个月一直忙忙碌碌,整日念叨着江晖成的身子,倒也没有如今的空荡之感。
  沈烟冉的指尖随意地碰了碰盛开的葵花瓣儿,脚步打了个转,走到了屋内的桌案前,眸子刚收回来,便见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画卷,用了一层墨绿色的锦缎封了面。
  沈烟冉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东西。
  前世这一张桌子,她同江晖成都曾用过。
  她用来整理药单,江晖成用来练字,偶尔几次她走过来,都见江晖成抽出了跟前的空白纸张往上一盖,明显是在回避她。
  沈烟冉也从未去问过。
  那么大一个江家,还有朝廷的事务,江晖成做的事,也不该她去过问。
  不是自己的东西,应该就是两年前江晖成留下的。
  沈烟冉原本也没想去翻,目光却无意扫到了锦缎上几行苍劲有力的小字。
  沈烟冉,亲启。
  沈烟冉:.......
  合着还是留给她的。
  沈烟冉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伸手解开了绑在封面上的红绳。
  一年前在道观,俩人将上辈子的恩怨,彻底地翻了个干净,该怨的,该恨的,都发泄了出来,平静了一年,沈烟冉也未曾再听过江晖成的消息。
  这是头一回。
  整整齐齐的一摞画卷,沈烟冉轻轻地翻开了,映入视线的第一张,竟是她顶着兄长的名字,前去军营支援时的模样。
  一身青色的布衫,脚下是一片草原,她仰起头,太阳的光线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有些晃眼睛,她抬起手挡在了额头上,露出了底下那双灵动又清澈的眸子。
  画卷的下方,写了一句话。
  ——荒野不闻时节,一眸春水鸣了春。
  相识于嘉庆一年、秋,菊月初一。
  赠予嘉庆四年,槐序生辰。
  沈烟冉的眸子突地一颤,匆忙地翻过。
  第二张画卷她见过。
  她并不知江晖成何时作的这幅画,是她在老屋时,无意中从他的一本书籍下发现,为此讨要了过来,也是后来被她视为珍宝,最终丢弃在沈家老屋的那张画像。
  画像上的她,坐在了书案前拿笔托腮沉思,遮挡在她眼角的几缕发丝都画得极为清楚。
  画像的下方写道——嘉庆一年冰月,已赠。
  沈烟冉接着往下翻,几乎都是沈烟冉前世在沈家老屋时的模样,有坐着的,有立着的,还有她赤脚淌进水沟时回眸的一幕。
  服饰从寒冬到春季,每一张画像上,不止是年月,连天气如何都记录了下来。
  且每一张的最后都写了——已赠。
  赠予嘉庆四年,槐序生辰。
  赠予嘉庆五年,槐序生辰。
  ......
  一直到嘉庆八年。
  而槐序月,是她的生辰。
  沈烟冉翻到最后,整个人突然脱了力。
  除了那张她自己讨要过去的画像,其余的,前世她并没有见过,因从嘉庆二年的生辰开始,她便再也没去打开过江晖成送来的生辰之礼。
  “生辰人不在,绫罗绸缎再美穿了给谁看,还有那凉冰冰的石头再值钱,也没有有血有肉的手捂着热,有甚好稀罕......哎,表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昨儿我还在宫里见过呢。”
  沈烟冉的眼皮子猛地一跳,脑子里突地浮现出了林婉凌嘲讽的嘴脸。
  沈烟冉呆呆地坐了好久,才翻到了最后一张。
  纸张上没有画像,只写了几行清楚的黑字。
  ——阿冉,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愿意同我重新再认识一回吗,从你我初遇的军营开始,从我们互许终生的老屋开始......
  阿冉,对不起,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你。
  沈烟冉心口一悸,酸楚瞬间蔓延到了鼻尖。
  花纸上的字迹慢慢地在沈烟冉的视线里模糊,沈烟冉及时地偏过头,泪珠子还是落在了白纸上,墨迹被化开,沈烟冉突地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一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自来不笨。
  江晖成更不蠢。
  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为何非要将自己活成话本子里的苦命鸳鸯,供他人去翻阅去感叹......
  安杏从外提着茶壶进来,一脸欣喜,刚要同沈烟冉说说院子里的花草,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沈烟冉一面擦着脸上的泪,一面同她道,“你去将那狗东西请下来。”
  安杏:......
  安杏呆呆地愣在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小姐嘴里的‘狗东西’是谁。
  “奴,奴婢愚钝,小姐,小姐是要找谁?”
  沈烟冉脸上的泪痕越抹越多,顶着一双殷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安杏道,“你去派个人问问太玄宗的那位江道士,问他,愿不愿意还俗。”
 
 
第69章   正文完结(下)
  沈烟冉彻底地放下了。
  不想去折磨江晖成, 也不想再去麻痹自个儿。
  在做出决定前,只在心里试问了一遍自己,这辈子当真能忘掉前世所有的一切, 放得下江晖成,同旁人成亲, 重新开始吗。
  沈烟冉心头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甘, 也是有的。
  一年前, 在离开道观那日, 沈烟冉虽恨其不顾孩子, 但心头的那份不甘却在不自不觉之中,已经慢慢地淡了下去。
  她死了,他也没能独活。
  沈烟冉离开道观的那日, 江晖成曾放弃了尊严, 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哑声同她道,“就算你不会再爱上我,我也不介意。”
  沈烟冉知道他想让自己去解脱他。
  但她没有。
  在知道江晖成为了她殉情之后,她并非没有感触,而是心头还未找到那个可以说服自己,去接受他的理由。
  她也做不到仅仅是为了两个孩子, 为了弥补上一辈作为父母的亏欠,勉强地同他成亲, 最后又在郁郁不甘中, 再一次步上前世的后尘。
  是以,她想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忘记。
  她以为时间过去, 总会有相忘的那一日,此时看着满院子的花卉,和那一张一张的画像,终于想明白了。
  她不是想要忘记,而是在寻求心里的平衡。
  寻求一个自己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前世江晖成许诺给她种的花,如今给了,前世让自己耿耿于怀的那八年,实则他也并非是毫不在乎,也曾给过自己回应。
  沈烟冉便也释然了。
  并非是江晖成的花海感动了她,也并非是他画的那一摞画像感动了她,而是给了她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
  安杏呆呆看着沈烟冉,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激动地语无伦次道,“小姐终于想明白,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请,请江道,不是......请将军下山。”
  安杏甚至忘了搁下手里的茶壶,一个转身险些同前来的管家撞上。
  管家见安杏一张脸,又是哭又是笑的,吓了一跳,“这,怎么了?”
  “没事,高兴着呢。”安杏说完,走了两步回来,又才将手里的茶壶交给了管家,“王叔帮我照看小姐一会,我去去就来。”
  管家疑惑地提着茶壶进去,沈烟冉已经平复了下来,坐在桌案前,细细地翻看这些原本前世就已经该看到的画像。
  管家见她埋着头瞧得认真,进来也没打扰她。
  轻轻地将手里的茶壶,和装着一捧葵花籽的锦囊一并给她搁在了手边上。
  **
  江南药材行的少东家陆梁,半月后才到的芙蓉城。
  沈家难得齐聚一堂。
  沈夫人看了一眼身旁埋头绣花的沈烟冉,一个头两个大,最近是不出门了,也不出诊了,却突然折腾起了女红,半个月以来,沈烟冉已经绣了五个荷包,两张手帕,都送给了院子里的几个哥儿姐儿。
  还供不应求。
  “四姑姑手里这个,是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你的,我还排着队呢,这只鸭子分明就是我先选中的......”
  “你不是有了一块帕子了吗,你怎么还要。”
  眼见几个小崽子要动手了,沈烟冉及时出声,“谁要不听话,什么都没有。”
  小崽子们的吵闹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夫人借着这功夫,适当地插了话进来,“少东家一个时辰前已经下了船,陆家要是不同意招婿,你嫁过去也行,横竖你也喜欢江南。”
  沈烟冉:......
  沈烟冉无奈地道,“我都同母亲说过多少回了,人家陆公子对我没起什么心思,这回来,压根儿就也不是为了提亲......”
  一旁的大夫人突地捂嘴一笑,“四妹妹还是脸皮薄,媒婆都已经上门了,少东家不是为了提亲而来,还能是来吃顿饭?”
  沈烟冉:......
  沈烟冉这才看了一眼今儿突然齐聚一趟的家人们,“陆家当真来提亲了?”
  “不然呢。”沈老爷难得呛了她一句。
  今儿一早陆家的媒婆便来了,沈老爷,还有沈家的两位公子都被沈夫人留了下来,放了话,今儿沈烟冉的亲事不敲定,谁也不许做旁的事。
  沈夫人没理会她惊愕的神色,“早上陆家的媒婆已经登门了,今日你父亲,哥哥嫂嫂都在,依你如今的年龄,咱们虽说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但也得权衡一番,不能让你吃了亏......”
  沈烟冉终于舍得搁下手里的针线,转过头,直勾勾看向了沈夫人,“那可能有些晚了。”
  沈夫人不太明白。
  一屋子的人,相互狐疑地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沈烟冉埋着头,含含糊糊地道,“母亲上回不是说,除了太玄宗的那位江道士,我嫁不出去了吗,是以,半月前,我派人给太玄宗的江道士递了信......”
  一屋子的人瞬间鸦雀无声,都愣愣地看着她。
  “你真.......”沈夫人愣了半天才开口,一开口话还没说出来,门口的小厮,便进来禀报,“老爷,夫人,江公子来了。”
  众人:.......
  江晖成进来时,身上还穿着道袍。
  收到沈烟冉的信儿后,江晖成什么都没带,起身便下了山,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身风尘仆仆,比起上回,倒是有了几分道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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