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好生调养身子,待来年便辛苦听儿孕育子嗣,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我却是无所谓,只要是听儿生的,都是我凤敖的宝贝。”
“......”
云听终忍不住皱眉停下脚步,凤敖便忍不住小意哄她:“好好好,孩子之事日后再谈,只听儿与我好好的,便一切都好...”
一高大俊朗,一曼妙婀娜,依偎并行的男女背影亲昵,般配,如一双恩爱璧人,在男子耐心柔情的低声柔哄中,与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子,渐渐消失在游廊拐角。
第60章 终!
忽地有一□□服变紧了, 肚子变大了,云听才蓦地意识到自己是怀孕了,待愕然, 震惊,抗拒, 这些下意识的反应自心中迅速闪过后,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再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夫人小心!”
“夫人息怒, 您有气只管朝着奴婢们撒, 可千万莫要伤着自己啊!”
“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大夫也就在府中已经有人去请了, 夫人有何不适都请再忍耐一下,万万莫要如此啊!”
忍?
云听已经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可每一次的退让都只不过是给予对方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的信号, 她忍得与他成婚,忍得与他同床共枕,忍得亲自掐灭了自由自我的权力,
而今,竟连怀孕都已无知无觉到如此地步,不,不是她无知无觉,
云听眼中泛红,气息短促而沉重的似是下一刻便要破开或是停滞下来。
是他蓄谋已久, 他给了她默许不要孩子的假象, 近几月来于房事上他循序渐进轻了柔了且少了,他让她习惯了且放松了与他这般松弛有度的亲密,更是自一开始便将她娇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让她有任何需要自己费心费力抻着伤着的机会。
而她因宫寒本就月事不准,前了后了或是缺了她根本未有警惕,再加上府中备着的大夫也打着为她调养身子的名号隔三差五的请脉,言道无事,而她又无有孕吐这等明显的征兆反应,
以至于到如今,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才得知真相,
她如何还能再忍得下去?!
“出去都出去!”
云听纵是心中压抑也从未迁怒到婢女身上,可现下她已经无法保持理智,她脑中轰鸣,她呼吸困难,她腹中不适,胸中不适,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好似越变越大,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逼得她快要窒息了!
“不,是我出去,”
她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手脚发软发抖着自狼藉的桌前踉跄着往外走,她要出去,离开这里,若再待下去,她真的要窒息了。
方才急怒之下失态挥碎的瓷片还散在地上未来得及被人清理,婢女们纵是反应再快也终是未能在她落脚前将地面清净,眼睁睁看着她无知无觉的踩上去,而后放佛感觉不到疼痛般脚下印着血迹身形不稳的走出去,
“夫人!”
婢女们霎时脸色大变的追上去,太尉大人平日里有多疼爱夫人她们比谁都清楚,那是比对自己还要上心的存在,一根头发丝掉了都要心疼半天,为此还特特找宫廷御医研制养发方子,如今夫人竟受伤流血,待稍后太尉回府会要如何震怒已经可以想见。
然她们前去搀扶的动作好似更刺激了云听,她如疯魔了般用力挣扎,她恨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助,恨被人强迫的余悸。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放开我!”
婢女们是知道她有孕在身的,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生怕她伤着身子,只能松开了手,但却是围在她身边伸着手虚虚的托在下面,
纵是如此,这种被全面包围的无形压迫,也仍让云听无法喘息,她出不去她们造下的包围圈,她无法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的愤懑无处宣泄,她的痛苦无处诉说,
她不知自己泪流满面,神情痛如忍受剧痛,她的手更是颤抖着无意识的用力拍向腹部,她没有在绝望中爆发出来,她被绝望压迫着走向另一条沉默自伤的路。
凤敖快马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她被婢女们团团包围,制住双手,困住身子,乌发凌乱神情空茫的模样。
凤敖疼她爱她,便是她做了戳他心肺,对他冷面以对的事,他也舍不得动她伤她,如今猛然看到有人如此对她,他焉能受得了!
当即便怒红了眼,厉声爆喝:“都给爷滚开,找死!”
他连马都来不及停,便飞身而下将他心爱的小妇人解救出来万般小心疼爱的抱在怀中,为她顺了发,洁了面,仔仔细细检查她可有伤着,在看到她鞋面浸血时压着的怒火腾然爆发,赤红的眸狠厉的射向已被侍卫捉拿在地的婢女,正欲开口,脸上便蓦地一痛。
因为太过用力,云听的手都被反震着发麻发痛,可她仍举着发抖的手徒劳的去掐向神情惊愕气息冷冽的男人。
“你骗我,你骗我,你说的跟我商量着可以不要孩子的,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眼看她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凤敖无心计较被打的惊怒,也未去管她掐在脖子上冰凉颤抖无任何威胁的手,压下心中她察觉他有意隐瞒的心慌,缓和了神色双手稳稳护着她的身子,尽量放柔了声音哄她:“听儿乖你受伤了,我们先进去为你治伤包扎,待你无事了,再听我解释,你若不开心了尽管朝我撒气,乖--”
云听讨厌他一心为她的虚伪假面,她甚至希望他能发怒也好过这般温柔小意,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情,他的所作所为都好似是为了她而转变,而她还不识好歹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心里窝屈的心火好似被覆了湿土,来不及燃烧便被强势压灭,憋得她快要炸开发疯了。
她在他怀中挣扎踢动,眸中含泪却强撑着咬牙与他对峙:“我不需要治伤!我只需打胎,你这个骗子疯子,你一步步侵蚀我,掌控我,如今连我的身体都要任随你意,我只是受制于你的傀儡,我有何开心可言!”
“凤敖你这个强盗,疯子,骗子我恨你!我不要生孩子绝对不要!”
凤敖早便预料到她得知有孕后会有的反应,却听到她如此坚决要堕胎的话仍是心中骤痛,但纵他愠怒也仍是控制着情绪,脚下不停,只扬着笑好脾气的任她打骂发泄。
可他越是如此,云听便越觉憋屈,他锢着她的身子令人给她上药,她动弹不得,发泄不得,只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她快要被逼疯了。
她扭着头扑到他颈间狠狠咬了下去,浓稠的血液立时涌口中,喉间自动吞/咽了下,腥甜的气味立时充斥全身所有感官,她不曾体会的孕吐好似虽迟但到了般于此刻汹涌而来,她再难以此发泄忙松开口,唇边挂着鲜红的血迹伏过他的手臂上痛苦干呕,腹部被扯动的刺痛感又令她本就不适的身子更加重几分。
脖间的疼痛哪有怀中女子痛苦颤栗的模样令凤敖感同身受,他任由脖间鲜血横流,厉眸催促医婢迅速处理伤口,大手控制了力度轻拍她的薄背,又接了下人送来的温水为她漱口,待她停下无力喘息时,终是忧她伤到身子,眸光暗了瞬,抬手在她温热的后颈处捏了下,伏在怀中微微颤栗的女子立时便软了下来。
云听还未睁眼,泪水便已从眼角流下,她以为她可以压抑着自己与他就这样看不清未来,不知时日长短的度日下去,可她高估了自己,若日子无波无澜也还罢了,却偏偏他欲壑难填,不知满足,也不知厌烦。
便是她闹了一番又如何,如他从前所说,他们之间能够做主的人,从来不是她。她不想不要又如何,身体是她的又如何,只要他想,她便只有无能为力的接受。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孩子生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便是“她”或许生来高贵,可“她”的父母却是这样人前幸福背后不堪的存在,在如此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会能得到什么幸福可言?
她不想她的孩子像她一样体会不到父母之爱,她做不到生下“她”就可以冰释前嫌,也想象不到她生下“她”,她排斥做她的父母那样的人,却偏偏又做了那样会迁怒她的人。
更甚至,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要做一个母亲,Pao pao
有一只温暖的手指动作极轻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云听猛地屏住呼吸,长睫颤动了几息后,终是睁开了眼。
凤敖深吸口气扶起她柔软的身子靠在怀中,双手自后圈着她的腰,握着她的双手共同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垂眸凝着她空茫又倔强的脸,柔声低语:“我爱你都嫌不够,怎会骗你?”
感觉到她身子紧绷气息骤然不稳,凤敖稍用了力圈紧她,继续说道:“你会怀有身孕也确是偶然,虽还未降生,但那也终是一条生命,我未告诉你也是忧你多思恐伤了自己。”
而后又拉着她攥紧成拳的手轻柔但坚定的掰开,握着她放在小腹上,柔声蛊惑道:“如今你已有四个月身孕,大夫说此月份大的孩子已长出了手脚,“她”已经是个小人儿了,再过几日她就会在听儿腹中活动手脚,来回翻身。她长出了心肺,会与你的心一起跳动,再过几月,她便会降临出生,她会哭会笑,再大些,她就会喊你母亲,我的听儿美貌无双,心地善良,我们的孩子要长得像你,性子要像我才不会受人欺负,等她一出生,我就向宫中请命封“她”做世子或郡主,“她”生来便高贵,“她”骄傲耀眼,必将为世人仰目之所在。”
“听儿,”
凤敖抽出一只手抚着她的下颌抬起,带着笑意与期待的深眸望进她眼中,“再过五六个月,五谷丰登之迹,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你连无关之人都不忍伤害,怎会舍得伤害流淌着自己血脉的骨肉呢,嗯听儿?”
他似是又想到什么,眉宇间了然了瞬,真切问她:“不若将岳母大人和小舅子请来陪陪你,定能让我的听儿舒心顺意。大夫曾与我说身怀有孕的妇人情绪易怒易焦易躁,又易多愁善感,听儿莫怕,你我二人拜了天地,夫妻同心亦为一体,你有何心烦尽可向我这个夫君诉来,只要你想,我定排除万难满足于你。可好?”
云听目光怔怔的仰望着他,忽地扯唇难看一笑:“我不想生孩子,你能满足我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你能满足我吗?我想不沾凡尘不被人扰,你又能满足我吗?嗯?”
凤敖似是知道她会提到这些,唇边的笑意纹丝未变,便连眼眸中的神色都不曾晃动一分,他看着她,在她嘲讽又忍不住期待的眼神中缓慢而坚定的摇头,打破她的幻想。
“你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可以换个府邸居住,或等你生产完,我便向圣上请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阅览各地风景。你不喜被人打扰,我便下了令,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云听眼中微弱的亮色终归暗淡,方才那一番以她昏迷戛然而止的短暂爆发,仿佛耗尽了她近些日子以来压抑着的所有力气,而今听到意料中的拒绝她除了心内更沉,更冷,生气消薄,竟连气和怒都升不起来了。
即便她再未闹过,凤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本就十分心思放在她身上,如今更是放了十二分上去。而有孕一事既已戳破,平日里他费了心思不让她察觉的安排也可以再无顾忌的呈于台面。
明明怀孕的是她,他不在时也事事有下人照料,却直到她生产之时,与她的平静,甚至是郁郁相比,他反而更显焦虑不安。
云听听说过生产之痛能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可却没想到会如此之痛,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她便已痛得汗流浃背浑如水洗,抓着被子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平滑光润,可此刻她竟能徒手将锦被抓破,连咬在口中的软木甚至都要被她生生咬断,
她总以为在被迫着留在他身边的日子是煎熬的,难熬的,度日如年的,可现在她才更深有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度秒如年。
她甚至来不及积攒力气,腹中的孩子便已自发的迫不及待要出来。
太痛了,怎么会这么痛,怎么能这么痛,痛得好似连每一次的呼吸都让她胆颤心惊的抗拒害怕。
云听听不到产婆在说什么,听不到产室内忙而不乱的走动声,也听不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紧绷到僵硬的手指被人动作轻柔的抓在手里她也只是下意识紧紧抓了下去。
她无助的躺在床上,双眼大睁着看着房顶,她脸上流着泪,她的身体在痛,她的灵魂也在痛,她不知道这种如折磨何时才能终止,又有谁能够解救她,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是不是每个做母亲的都要承受这样撕裂身体的痛苦,那么既然承受了这样的痛,又为什么会忍心不爱?
眼见她无意识的痛呼越来越轻,脸上痛苦的神色甚至都渐渐飘渺时,凤敖脸上的神情愈冷厉慌乱,他甚至头一次后悔不顾她意执意要她生下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与那个能够牵绊着她的孩子相比,他的听儿,他的小妇人才是最重要的!
“快施针,上参汤!人若是出了丁点差池,爷要你们全部陪葬!”
强压之下无人敢出差池,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气息逐渐萎缩的夫人身上,遂如此紧要关头便也无暇顾得给这位不顾产房污秽,开天辟地头一遭陪女子生产的男主子应命,便忙着施针催产,
凤敖严声命后,满腹心神便尽在床榻上痛湿发身的妻子身上,他忍着后怕镇定的稳着手,将参汤一口一口强行喂下后,任她将自己的手无意识抓烂,声音更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听儿,听儿你莫要害怕,再坚持一下就不会痛了,我发誓以后都不会让你痛了,你千万不能懈怠,挺过了这一关,日后你想如何我都绝不拦你,便是不为了孩子,只为了你自己,也断断不能折在此关之上!”
“听儿你乖,听话,你不是一直恨我总是勉强你,强迫你吗,你不是总喜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无耻强盗吗,你就不想出气吗,不想看我出丑吗?”
“云听你听着,你若就此自暴自弃,带着孩儿一尸两命,丢下爷独自一人忍受生离之痛,爷可不敢保证会否怕你母子孤单多送了亲人下去陪你!”
然床上的女子好似灵魂出窍般,除了阵痛引起的反射痉挛与沉重的呼吸,脱水发白的脸空茫一片,对他的承诺与威胁无有任何反应。
她的身子调养得如何,凤敖比她本人都知之甚深,也知有他早早备着的百年老参吊着她定然不会出事,可她冰凉的手,热气消退只余冰凉汗迹的脸,甚至仿佛连呼出来的气都变得冰凉之状,都无不令他无法安心。
亲眼见她受着生产之痛,被折磨得如此模样,凤敖亦是心如刀绞,他那般疼她爱她护她,舍不得让她受丁点的委屈,此时此刻,他真恨不能替她受了这罪,也好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煎熬而无能为力。
而他更怕她在这紧要关头没了生气,任自己与孩子一同败于这生死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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