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可以在网上接单,给人画画。”简寻寻到底是从几年后重生回来的,无论是画画的水平,还是找工作的方式,都比较超前,要养活自己真的不难,“不过,你要是有好工作,还是要记得介绍给我,没人会嫌钱多。”
明谣答应一声,两人又闲聊几句,就各自分开。
回去不赶时间,简寻寻决定坐地铁,进站后暖气扑面而来,她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刚想去找手机,手机就响了。
是乔劲打来的,邀请她一起跨年。
“我刚从外面回来,不去了。”简寻寻听到那头有袁殷的声音,故意道,“跟明谣一起过的节。”
袁殷“嗷”一嗓子,直接抢过乔劲的手机,大声质问:“简寻寻你真不够意思,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叫上兄弟们?”
“你什么时候成我兄弟了?” 简寻寻逗他,“而且明谣只叫了我。”
袁殷声音都丧起来:“她现在都不去酒吧上班了,我们连偶遇都不知道去哪里偶遇……她约你干嘛?”
简寻寻笑了笑,约她干嘛?
试探她呗。
明谣故意在她面前买了男士香水,今天又跨年,不动脑子也能想到她要去跟某人过节。
想知道梁言的藏身之处,跟着她无疑是个好选择。
可简寻寻知道,她今天一旦跟去了,不仅见不到梁言,之后也不可能再从明谣那里得到任何讯息。
她不可能跟踪明谣,倒是另一件事,有点拿不定主意。
明谣今天去见导演的结果,明显不太如意。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机会,要不要跟裴砚之说一声。
挂断乔劲的电话后,简寻寻浏览了一遍通讯录,才想起她根本没加过裴砚之的联系方式。
犹豫一阵,她给颜臻转发了条消息。
【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候,祝福我亲爱的朋友新的一年天天开心!美梦成真!发大财!】
假如颜臻回了她,她就可以顺势说说。
*
颜臻收到简寻寻短信的时候,正跟裴砚之走在裴振朗的半山大别墅内。
裴振朗对身边用的人要求很高,宁缺毋滥,导致这偌大的别墅人气极淡,又处在偏僻的山野间,他每回来都脊背发寒。
总感觉这房子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每走一步都像在挣扎,每呼吸一下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手机振动的时候,他感觉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打开手机看到只是群发短信,就没回,又将手机放回去。
前方屋内露出暖黄的光,颜臻上前敲了敲门。
“进。”裴振朗的声音称得上温和,颜臻心里却无端一跳,深呼吸一口气才推开厚重的木门。
屋内烧着旺旺的壁炉,地上铺着暗金色手工真丝地毯,被火光映得格外富丽堂皇。
裴振朗鬓边半白,但他身姿挺拔,保养得很好,穿一身板正的三件套,正站在一临窗的檀木案桌前写字。
等裴砚之进了门,颜臻才跟在他身后走过去,全程一个字都没说。
“爸。”裴砚之看着倒是轻松。
“来了。”裴振朗应一声,写完一个字才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是看裴砚之,而是颜臻,他又继续写字,“颜臻你谈女朋友了?”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调侃。颜臻却感觉后背一凉,他最怕裴振朗的地方,就是从十几岁第一次见他,他总是什么都不用问,就能轻易发现别人身上的秘密,那双眼睛仿佛装了雷达。
“我……”颜臻微微一顿,不确定该用怎样的语气回答。
“你出去吧。”裴砚之拿起旁边的墨锭,慢条斯理地研墨,“我跟我爸待一会儿。”
颜臻松了口气,大步离开。
裴振朗也不阻止,他提笔沾了墨,继续写字。
“您不写王羲之行书了?”倒是裴砚之主动开启一个话题,“这是……瘦金体?”
“一种字体写久了,再好看也会没意思。”裴振朗说,“就跟打仗一样,一种战术用久了,总会被人抓到破绽,你说呢?”
裴砚之点点头:“有道理,所以您要换战术了?”
“我们是敌人。”裴振朗说,“你见过把战术告诉敌人的?”
裴砚之想说什么,裴振朗又道:“但是,你又是我儿子,父亲对儿子,必然毫无保留。”
裴砚之忽然笑了笑:“您这抄的是《地藏经》,可别告诉我,您是上了年纪开始怕事,想走慈悲路线,感化您的敌人……就算佛答应,我可不答应。有些人,即便死了也只能下地狱。”
“你竟然信地狱,我该说你天真吗?”裴振朗并不生气,抄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又瞥了眼他的手腕,微微一顿,“你还去搞了个纹身?”
裴砚之低头一看,刚才为方便研墨,他将袖口提起来,露出了手腕上新纹的纹身。
他将衣袖放下,还稍稍扯了扯,说:“那疤淡了。”
“要我说,你就是太记仇。”裴振朗拿手帕擦擦手,微笑起来,“人小姑娘当年咬你一口也是事出有因,估计早忘了,你大她那么多,反倒耿耿于怀,疤淡了还要纹个纹身提醒自己。你要是再见到人小姑娘,不得把人吃了……这样不好,成大事者要有大胸怀。”
说着就坐到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去,翘着二郎腿,坐姿悠闲。
裴砚之还站在桌案前,转头看着他道:“我觉得我不是记仇,单纯记忆力好罢了。您教过我东西,我都记得。比如,逢年过节得上门拜访长辈,这叫礼数。但每次拜访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很重要,这是一个掌权者对人心的掌控。现在……”
他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到了。”
裴振朗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
裴砚之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瘦金体这两年在年轻人中挺流行。“
“什么意思?”裴振朗下意识接了句。
“想证明自己没老的办法有很多,您偏偏选择最吃力不讨好的一种,可见您真的老了。”裴砚之看到裴振朗眉峰耸了耸,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光,“如果按您熟悉的写法,那经书早抄完了,您还有时间问问关于公司的事,或许我真的会透露点什么。现在,您没机会了。”
大门“砰”一声关上,裴砚之并未用力,但因为那门太重,还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一记闷鼓。
裴振朗手指一根根攥紧,悠闲的姿势僵硬起来,忽然咳嗽了好几声。
门外,裴砚之大步走出堆满积雪的院子,上车的时候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裴董,您没事吧?”颜臻吓了一跳。
裴砚之摆摆手,直接上车。
颜臻启动车子,什么都没问,将车子驶离半山。
“竟北那边的事,可以行动了。”裴砚之拿出一只腕表,戴在左手,刚好遮住那片纹身。
颜臻点点头:“好的。”
裴砚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涌起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
年轻男人拿着长长的鞭子,抽打在孩子稚嫩的背上,留下一片纠缠的血痕,但男人似乎并不解恨,每打一下都会骂一句:“你这个废物!怎么还不去死!”
裴砚之又想吐了,捏着眉心道:“去医院。”
“好。”颜臻答应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去才想起忘了问去哪家医院,他想问问,却从后视镜看到裴砚之闭着眼睛,神情是藏不住的疲惫。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问,而是直接掉转方向。
车停下来的时候,裴砚之睁开眼,朝外面一看,又抬手去揉眉心。
颜臻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他的意思,挠挠头,尴尬道:“来都来了,要不去探望一下……”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手机就响了起来。
颜臻一看是女朋友打的,正想挂掉,裴砚之忽然开口:“你下班吧,我去找梁院长。”
“这……”颜臻迟疑道,“要不……”
“三秒。”裴砚之冷着脸说,“不想放假就回去加班。”
“那我走了。”颜臻麻溜滚下车,“谢谢老板。”
裴砚之嘴角勾了下,又很快平下去,他拿出手机,翻到梁善水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说话声。
裴砚之扭头,居然看到简寻寻抱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盒子在那里铲雪。
看到她,脑子里突然就闪过#小号#两个字,他又开始头疼了。
外面,路过的保安认出简寻寻,主动打招呼:“简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我妈妈想堆雪人,但天气太冷,不敢让她出来。”简寻寻吭哧吭哧挖着雪,“今天是2012年最后一天了,我给她堆一个回去。”
保安说:“可是,医院里有暖气,一会儿就化了。”
“那有什么关系?”简寻寻甜甜笑道,“今年的雪人就该留在今年,明年还会有新的雪人。”
“好有道理。”保安也被她逗笑了,“要不,我帮您吧?”
“不用,大过节的你们还加班本来就够辛苦了。”简寻寻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对了,新年快乐!明年发大财!”
“简小姐也新年快乐。”保安很开心,“祝您母亲早日康复。”
“谢谢。”简寻寻大声道。
保安走了,简寻寻哼着小曲,认真堆雪人。
好久之后,她终于堆出一个满意的雪人,就装在那个透明的盒子里。
“漂亮!”简寻寻非常开心,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收拾好工具,弯腰端起那个盒子。
盒子太大,看不清前方的路,简寻寻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滑。
完了,不会摔跤吧?
念头还没转完,“啪叽”,她已经往前扑倒在雪地里。
雪厚,倒是没摔伤,就是那盒子里的雪人,已经散了。
简寻寻:“…………”
她摔倒的方向,刚好冲着裴砚之的车门。
他就坐在黑暗里,也清楚看到她水灵灵的杏眸不敢置信地睁大,一张莹白的小脸粘上了脏兮兮的雪粒,看着像一只被抢走胡萝卜的懵逼的小兔子。
她会哭吧?裴砚之脑子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小丫头泪腺好像特别发达。
下一秒,他就看到简寻寻趴在雪地里乐出声:“我怎么这么蠢哈哈哈,拍个照发朋友圈。”
裴砚之:“……”
果然不是一般人的脑回路。
简寻寻拍完照就爬起来,又开始哼哧哼哧挖雪。
她好像一点都没被打击到,歌声还比之前轻快了。
这次比之前熟练,很快又堆好一个雪人。
简寻寻这次很小心,连工具都没管,想着先把雪人送回去,反正这些东西也没人要她的。
她刚站起身,眼前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简寻寻根本没发现周围还有人,吓了一跳,手一抖,盒子又开始不稳。
她急得想骂人,有只大手适时伸过来,扶稳了她手里的盒子,称得上熟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我来。”
简寻寻猛地抬头,就看到裴砚之像突然从天而降,正平静地看着她。
第19章 一起跨个年
简寻寻眨眨眼, 确定不是幻觉,这才问道:“裴董?您怎么在这里?”
“来找梁院长,但他好像不在。”裴砚之说。
“那当然啊, 今天跨年,这都几点了。”简寻寻说, “他肯定下班了。”
“嗯。”裴砚之看看手里的雪人, “帮你送回去,顺便探望一下你父母, 方便吗?”
简寻寻想到他帮了那么多忙,也该让爸爸妈妈当面说声谢谢, 点点头道:“当然方便, 那麻烦您了。”
裴砚之便不再说话, 端起雪人往医院内走去。
他身高腿长,步子很大,简寻寻急忙小跑着跟上, 亦步亦趋地贴在他身边, 生怕雪人又翻了。
不过, 显然裴砚之下盘比她稳, 顺顺当当将雪人送到了。
“妈妈, 快看, 雪人!”简寻寻打开门, 冲段红梅道,“货真价实的雪人!”
但是,对段红梅和陈福绅来说,显然是搬雪人的人,比雪人更惹人瞩目。
“这位是……”陈福绅看着裴砚之,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毫无疑问,这位即便端着个雪人,依然气派,一看就不简单。
杨姐在旁边抢着道:“这是寻寻的老板,裴董。上次手术那天,他也来过,只是你们都还在重症监护室,没见上面。现在像这么好的老板,真不多了。”
裴砚之:“……”
“老,老板?”段红梅有点懵。
寻寻不是学生吗?
“啊,我在他公司打工。”简寻寻之前倒没想到这一块,临时信口胡说,“裴董想给他公司员工都画一幅画像,找我画画,真是个好老板。”
裴砚之:“……”
他是有多变态。
算了,他其实比这变态多了。
“对了,你们这次手术,裴董也帮了很多忙。”简寻寻飞快岔开话题,“谭医生就是他找来。”
“真是太谢谢您了。”陈福绅和段红梅急忙道谢,真感激,却更显得局促。无亲无故,帮这么大忙,实在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不用太客气。”裴砚之将雪人放到段红梅床头,难得温和,“没打招呼就过来,唐突了,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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