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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静薇没提简寻寻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掩饰道：“寻寻一个人在外面，生病的养父母还找上她吸血，总不能真让老男人养她吧？传出去我们简家的脸往哪里放？这事别告诉你们爸爸。”
“好的，妈妈。”简觅觅乖巧答应，放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攥紧。
于静薇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在银行门口下了车。
将银行卡解冻后，她犹豫一阵，又多打了个5万块进去。
20万跟25万其实没差，这5万就当是她这个当妈的放下身段主动示好。
当天晚上，于静薇收到提示，简寻寻转走了5万块。
接下来三天，每天都能收到提示，之后就再无动静了。
于静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终于，又过了两天，她收到一封快递，里面有一张银行卡。
她多给的那5万块，简寻寻一分没动，全给她还回来了。
*
“爸爸，您多吃点。谭医生说了，您营养不良，得好好补补。”简寻寻拎着一堆食盒回到病房，满屋子顿时都是扑鼻的香气。
陈福绅节俭惯了，还是有点不安：“花了不少钱吧？”
“不贵。”简寻寻安慰道，“你们别操心钱，之前医院给你们报的费用高，是因为包括了肝～源费。现在这部分费用省下来，就花不了多少钱。我们有两百多万呢，足够了。”
陈福绅跟段红梅商量过后，段红梅已经答应接受丈夫的捐肝。
他们现在有钱，简寻寻也回来了，段红梅实在不想死。
简寻寻什么都明白，可她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尽可能照顾好二人身体。
谭雪秦名气大，手术排得很满，一开始将段红梅的肝移植安排在下个月。但是前两天有个病人病情出现恶化，提前做了手术，就将段红梅的手术提到了本月25号，感恩节当天。
简寻寻其实不爱过这些西方的节日，到这时候，却突然迷信起来。
感恩节总归是个好日子，应该是个好预兆。
离感恩节没几天了，简寻寻跟学校请了长假，24小时守在医院。
和爸爸妈妈相处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简寻寻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也没空去管简家。
感恩节前一晚，简寻寻还是像往常一样替妈妈清洗过身体，盖好被子，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陈福绅在门口道：“小宝，你出来一下。”
简寻寻拜托护士照顾段红梅，然后跟着陈福绅到走廊角落坐下来。
这里是VIP病房，人很少，走廊里安静得过分。
简寻寻低头看着陈福绅空荡荡的裤腿，说：“爸，还是去装义肢吧，方便一些。”
这事她提过好几次，陈福绅都拒绝了，今晚他却点点头道：“好。”
简寻寻反而一愣，抬头去看他。
“如果明天能从手术台下来，我就去装。”陈福绅说，“不然也是浪费。”
简寻寻早明白他的心思，可听他亲口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瞬间就红了眼眶，着急道：“爸，您说什么呢？肯定能下来！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是。”陈福绅伸出干枯的手，在简寻寻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小宝，爸爸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简寻寻带着哭腔打断他，顿了顿却又道，“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不说，她怕真的听不到了，会更遗憾。
陈福绅苍老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家小宝真的长大了。”
简寻寻不吭声，拼命忍住不哭。
她一点也不想长大，不想面对这一切。
“小宝，爸爸妈妈也……想一直陪着你。”陈福绅是个含蓄内敛的男人，即便到这时候也说不出一个“爱”字，“但是，假如，万一明天我和你妈妈……你也别太难过，因为我们真的很满足了。这些年说是我们收养你，可算起来，还是你照顾我们更多。你小时候活泼可爱，最会撒娇，带给我们很多很多欢乐。长大一点后，又特别维护我们，你跟长辈吵过嘴，跟流氓斗过狠，你干活利索，成绩又好，现在连随手买张彩票都能中大奖……小宝，你妈能进这么好的医院，我能有机会给她捐肝，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小宝，爸爸妈妈很满足很满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简寻寻瞬间破防，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她想说“那你们就别丢下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假如爸爸妈妈走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一个人。”陈福绅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眼角，不断为她擦着眼泪。
简寻寻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下意识道：“我还有简家……”
“这个时候就别骗爸爸了。”陈福绅打断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晰坚定的光芒，“让爸爸听一句真话，简家对你不好，对吗？”
他是老实，可不等于傻。小宝说简家给了钱，也关心他们，可怎么不来医院看看？也没见他们通过电话，小宝聊天更是从不提简家。
简寻寻本来一直在替简家找补说好话，到这时候终于不再瞒着，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家里有个养姐，比我聪明漂亮，像个大家闺秀，他们更喜欢她。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们。反正我把20万拿回来了，以后他们一家过，我们一家过，也挺好。”
“小宝，把那20万还回去吧。”陈福绅说，“爸爸妈妈从来没想要钱，收养你是因为喜欢你，没有别的理由。当年答应那些条件也只是希望你能安心回家，即便他们给钱我们也不会收。可既然那个家已经不是你的家了，那你回来，爸爸妈妈这个家永远在，我们不要钱，我们要小宝，要我们的闺女……”
简寻寻扑在陈福绅怀里，彻底崩溃。
陈福绅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爸爸妈妈相信，我们小宝，就算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所以，不要跟那些人纠缠不清，我们小宝，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光明的未来……”
走廊拐角处，裴砚之看着这一幕站了很久，最后到底没上前打扰，安静地转身离开。
第9章 裴砚之：？
第二天早上醒来，简寻寻一眼就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下雪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天气预报原本说今天不会下雪的。
上辈子妈妈去世后，爸爸不肯留在北城，他一天都不愿意在这个城市多留。
后来无数次的噩梦里，简寻寻都梦到爸爸单手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入漫天飞雪中的画面。
他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枯树叶，因为只有一条腿，在雪地里走路尤其困难，可无论多难，他都不肯回头。
简寻寻不喜欢下雪天，非常不喜欢。
窗外的花园里有人在兴奋大喊，有人在堆雪人，她一把关上窗，拉上窗帘，好像这样雪就不存在了。
“宝宝，白天怎么也拉窗帘？”段红梅奇怪地问，“我刚才好像看到下雪了，北城真好，听说每年都会下大雪，我还是小时候看过这么大的雪。”
她今天状态看起来很好，精神头十足，一直盯着窗外。
简寻寻只好又将窗帘拉开，扶着她到窗边看外面飞扬的啾恃洸雪花。
“真好。”段红梅握着简寻寻的手，笑着道，“等做完手术，宝宝陪我去外面堆个雪人吧。”
简寻寻现在特别敏感，随便一句话都能无限发散。
状态好、忆往昔怕是回光返照，说未来怕是立flag……
可她又怕自己往坏处想会导致事情真的变坏，所以连这些念头都只是囫囵闪过，不敢细想。
她强迫自己放空脑子，只点头答应：“好。”
手术时间定在上午十点。
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一家三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简寻寻尽量表现得很轻松：“爸爸妈妈加油，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们。”
手术由谭雪秦主刀，之前刚入院时负责段红梅的张医生也参与了手术，连梁善水都亲自过来了。
之前简寻寻误以为梁善水想去给简家报信，对他很不信任。跟裴砚之谈完合作后，颜臻向她解释，说梁善水不会报信，也没有不允许她捐肝的意思。医院之所以有那种规定，是因为以前遇到过类似麻烦，因此在这方面特别谨慎，但只要符合要求，医院不可能不救病人。
简寻寻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于是买了礼物去找梁善水道歉。
梁善水没收她礼物，反而对她很热情，还来探望过段红梅好几次。
简寻寻不傻，就算梁善水本来就是个好人，他身为院长，也没精力对每个病人都如此无微不至，不过是看在裴砚之的面子上。
“谭医生会尽全力的。”梁善水拍拍简寻寻瘦弱的肩膀，“不要太担心。”
医院是个最能看出人生百态的地方，相应的，也很容易出各种极端事件，所以他向来注意跟病患和家属的沟通。
裴砚之是一个商人，很纯粹的利益至上的商人，在他的规则里，只要守住法律底线就行。他不管的事情，梁善水不能不管，所以还是偷偷去了解过简寻寻的情况。
他这才知道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有多不容易。
之前他只知道简寻寻是简家走丢又找回来的孩子，却没想到简家对她并不好，至少远远没有对养女好。
亲生父母对她不好，养父母倒是好，却一身病痛，还要她卖身裴砚之筹医药费。
虽然裴砚之说陈福绅是他远房亲戚，可梁善水不信事情会那么巧。
简家也不会给简寻寻钱来救段红梅，他们的钱哪里来的？简寻寻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资本和裴砚之谈判？
梁善水对简寻寻没有歧视，他很心疼她，是真的很希望她的生活能够好起来。
所以特意过来给她加油打气。
“谢谢梁院长。”简寻寻实在太紧张，却没心情跟梁善水寒暄。
“吃点东西吧。”梁善水还有事，给她留下一盒牛奶和一块面包，“这个手术时间很长。”
简寻寻根本没注意到他走了，也没吃东西，在脑子里纠缠系统。
【能不能将我的生命值换给我爸爸妈妈？】
【好吧，我知道不行，那用生命值换手术成功率可以吧？】
【能换多少算多少。】
【只要你帮我，我保证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行不行的，你倒是给句话啊。】
……
可不管她说什么，系统都不出声。
也不知道是做不到，还是因为上次违规被惩罚了，不愿意再违规。
简寻寻还想再说什么，手术室的门打开，两个穿手术服的医生急匆匆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袋子。
手术没那么快结束，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简寻寻猛地站起身，可能因为太着急，眼前黑了下，差点摔倒。
一个女医生急忙扶住她：“你没事吧？别着急……”
另一名医生递上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简寻寻一个都看不清，眼里只有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两位医生的口罩随着说话的动作在微微抖动，她耳朵里落进一个又一个汉字，每一个都听过，却怎么也连不成语句。
她只记住了一个“瘤”字，然后看着医生的手指，点到哪里她就在哪里机械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大门又关上了，简寻寻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求系统。
她抱着脑袋，屏蔽掉外界一切信号，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好像又打开过，但没有人来找她，简寻寻也就一直没动。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还出了一会儿太阳，然后太阳又慢慢落坡，光线越来越暗，外面天已经黑了，走廊的灯亮得刺眼。
耳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简寻寻这才抬起头来，被灯刺得眯了眯眼。
谭雪秦摘下口罩，脸上疲态尽显，但神色欣慰：“虽然过程遇到一点麻烦，但好在都克服了，移植手术很成功。不过所有移植手术，或多或少都会出现排斥反应，所以危险期还没过，还要观察。但不管怎么说，第一关闯过去了，这是好事……对了，你父亲的肝血管瘤也不用太担心，先等活检结果，这种是良性的概率比较大……”
简寻寻睁着大眼睛直愣愣望着他，看起来像在认真听，但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一个女医生上前将简寻寻从地上拉起来，抱了抱她：“没事了。”
谭雪秦也摸摸她的头：“你先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后面照顾病人会更辛苦。”
说完就带着团队离开了。
简寻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他们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段红梅和陈福绅都被送到重症监护室了，简寻寻进不去，只能守在门外。
“小简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吃饭？”简寻寻怕自己照顾不到位，特意提前请好了两名专业护工，这会儿其中一位正陪着她，看她脸色不太好，劝道，“这时候你可不能倒下，让你爸妈反过来担心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放心，我肯定一步不离，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其实她们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也就只能是随时了解情况。
简寻寻现在情绪缓过来不少，也确实感觉到饿了，点点头道：“好，谢谢杨姐，那我出去一趟。”
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夜里十点多，下雪天很冷，外面静悄悄的，大马路上空空荡荡，别说行人，连车都看不到几辆。
医院食堂已经不做饭了，简寻寻在门口犹豫一瞬，看对面有家小店亮着灯，就朝外走去。
今天情绪大起大落，感觉人都被耗干了，她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有了上次的经历，简寻寻非常谨慎，等红绿灯的时候一直在左右观望。
绿灯亮了，她朝马路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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