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首歌没有一句歌词,也只有短短的一分钟。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导师和观众都真切的从她的吟唱里听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像是讲述着一个盲人的一生。
从出生时的那种迷茫与害怕,到随着逐渐长大的痛苦与挣扎,再到习惯后的接受,最终化作一生长长的叹息。
这首歌明明没有一个文字,却能让人从音符中知道,故事里的盲人并非什么也看不到,他能看到光,并竭尽一生追逐着那一抹光,只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能看到那抹光的真正颜色。
整首歌吟唱完后,整个演播厅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像是所有人都被带入了主人公的视角,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无助、无奈与极致的悲伤。
沉默过后,是如雷声般剧烈的掌声,连导师都站起来为她鼓掌。
导师们再三询问她,“这真的是你的原创吗?”
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小姑娘能创作出这样的歌曲,一个导师问完,下个导师接着还是问这个问题。
然而不管他们询问多少遍,沈宛辛的答案始终是,“是我原创的。”
“为什么没有填词呢?”
沈宛辛当然不会说是刘启明这样建议的,微笑着回答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比起苍白的文字,我觉得声音本身更能唱出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台上台下又是一阵剧烈的掌声。
《少年之声》已经是第三季了,但沈宛辛得到了三季以来最高的票数。
当时,沈宛辛站在舞台上,几乎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热搜上,伴随而来的会是无尽的追捧与赞美。
两周后,节目播出,沈宛辛的名字确实立马登上了热搜第一,但随之而来的事却让沈宛辛怎么都没想到——
在受到短暂的赞美后,所有与她相关的视频下都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谩骂,说她不要脸,拿别人的歌当自己原创。
看到这些评论,沈宛辛完全都是懵的。
怎么可能呢,沈沐白明明没有发这首歌。
她顺评论里找到了他们说的原创,是个ins上很火的博主。
早在节目录制的前一周,这个人就发了一个弹钢琴的视频,曲调和《盲》完全一模一样。
评论甚至说她这都不是抄,是直接把别人的拿过来当了伴奏,拿来当伴奏就算了,竟然连词都不会填,还装才女,真他妈不要脸。
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些尖锐的字眼,沈宛辛整个人都在颤抖,嘴里一直魔怔般喃喃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知道这不会是巧合,这肯定是沈沐白设计好的,但沈沐白怎么可能知道她偷了他的稿子。
沈沐白琴房里那么厚一叠,她就只拿了几张而已。
她十指掐着头皮蹲在地上,神情恍惚。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她房间里突然闯进来一大波人。
两个男人架着她就把她丢出了门外,接着是她的衣服、化妆品、手机……
她的行李统统被丢了出来。
“赶紧给我滚!”
领头的男人一脸凶神恶煞。
“你们干什么!”
刘启明从不远处跑过来。
看到刘启明,沈宛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朝他扑过去就开始哭,“老师……我……”
“没事了,我在这里。”
刘启明把她轻轻搂进怀里。
来的这帮大汉是总导演那边的,看到刘启明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没继续为难他们,只催促道,“赶紧让她走。”
“行了,马上走。”
沈宛辛还在刘启明怀里哭个不停,刘启明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一手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进行李箱。
“我们先出去。”
提起行李箱,刘启明带着沈宛辛出了酒店,然后打了个车,“去机场。”
在车上,沈宛辛终于平静了一些,开始抽泣着和刘启明说话,“老师,我没有抄袭,我真的没有……”
“行了。”
刚刚还对她很是温柔的刘启明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一口气对她说,“这首歌其实是沐白的对吧。”
沈宛辛猛地愣住。
“这件事说起来也怪我,当时你把这首歌发我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是沐白的风格,但你坚持说是你原创,我就只好去问沐白。”
沈宛辛这才想起,刘启明曾经也是沈沐白的老师。
沈宛辛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瞪大双眼质问刘启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沐白说这首歌是他送给你的,还说你自尊心强,让我不要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刘启明表情有些懊恼,“我也不知道怎么这首歌就成了别人的了。”
沈宛辛顿时明白了。
沈沐白牛逼啊,这是故意挖坑等着她跳呢。
她哭红的双眼在此刻愈发猩红,双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她再也没和刘启明说一句话,到了机场,下车提着行李就走。
刘启明知道她在怪自己,也没有去追她,叹着气目送她离开。
沈宛辛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陵川。
因为太过愤怒,她的大脑乱作一团,飞机到了陵川她才想起来你没让人来接自己。
她本来想给李叔打电话,但一想到沈沐白和渔歌在家,她烦躁地拨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铃声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她又拨过去,再次被挂断。
——周恪,你搞什么鬼!
她立马给周恪发微信,准备发第二条的时候因为太暴躁,结果不小心点进了他的头像。
沈宛辛正要点返回,却在他朋友圈那栏里看到了两张电影票。
这很不对劲。
周恪从来不发朋友圈,就算是她生日,他也没法过朋友圈,怎么会突然看个电影都要发朋友圈了。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立马点开他的朋友圈,看清了电影票上写的电影院和时间。
电影六点才结束,现在是四点。
看到时间和地点,沈宛辛二话不说出去打了个出租。
她以前从来不坐出租,嫌出租车又脏又臭,但现在她怪不了那么多了。
她的明星梦已经碎了,沈家她不想回,周恪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牌。
如果周恪也……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快要六点的时候,沈宛辛赶到了那个电影院。
她就守在电影院的出口,死死的盯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十分钟,她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一个是周恪,另一个人的脸竟然和她有九分相似——
那人化着浓妆,紧身的吊带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是有些欧美风的打扮。
尽管她们两人的打扮与气质天差地别,但那张脸,即便是化着夸张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们的相似。
沈宛辛的耳边突然回响起周恪那天说的话: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要你,只要你。
那现在又算什么?
那个女人也看到了她,并且在发现沈宛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人的时候,她红唇微扬,表情颇有些玩味地望向身旁的周恪。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还找起替身了啊。”
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沈宛辛心底最后一根防线。
她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爆发。
第54章 三年
刑警大楼内。
陆宴蹦蹦跳跳的做到一个工位上。
“怎么没看到老季啊。”
他问旁边的老胡。
“市中心今天出人命了。”
“命案?”
陆宴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嗯。”
老胡一边忙事情一边跟他说,“就半个小时以前吧,一文具店老板打电话报警,说今天一女的抢了她店里一把美工刀,她追出去就看那女的拿刀把一男的脖子捅了。”
刚说完,老胡电脑里弹出一条消息:
——查一下这人是谁。
接着一张从监控画面里截下来的图片发了过来。
陆宴看着照片上瞧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总觉得有些眼熟。
女孩面部特征明显,很快就搜索到了她的相关信息。
老胡拨出一个电话,“查到了,嫌疑犯叫沈宛辛,是树德中学的学生……”
听到“沈宛辛”三个字,陆宴只觉天灵盖被人重重一击,“哐当”一声。
这个名字他听到过的,从渔歌的口中。
他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冲出了刑警大楼。
一如渔歌被绑架的那个夜晚,他开车行驶在马路上,油门始终踩到了底。
他心里像是有根弦死死的绷着,即将断裂。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呐喊:
渔歌,你千万不要有事!
闯过七八个红绿灯,他不要命的开车在路上狂飙。
事关渔歌,他无法理智。
三十分钟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香山别墅区一栋三层别墅前响起。
陆宴下车,直接翻墙越过大门,冲进客厅。
客厅里没有人,只有一滩浓稠的血还未干涸。
一把带血的刀就躺在旁边。
“——”
心里那根弦在此刻彻底绷断。
多年的特警生涯让他很快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掏出手机给渔歌打电话。
在等待接听的时间里,陆宴全身都是麻木的。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陆宴立马挂断再次打过去,手止不住的颤抖。
还是无人接听。
机械的提醒音响起时,他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就在他已经要喘不过气的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夺门而出。
几分钟后,他开车到了圣丹医院门口。
冲进医院,他立马奔向门诊大厅的咨询台。
“刚刚是不是有被刀捅伤的人送过来!”
他顾不得喘气,急忙掏出证件。“我是警察,快告诉我!”
护士像是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咽了咽唾沫才说,“是有个被捅伤的病人送过来。”
“在哪儿!”
“住院部七楼。”
陆宴又立马一路狂奔去了住院部。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真的会丧失思考的能力,他仿佛忘了电梯的存在,一口气爬上了七楼。
出了楼梯口是一个长长的过道,他在过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扎着高马尾,高高瘦瘦的一个背影。
仿佛是在窒息的最后一刻获救,已经极度缺氧的肺部被猛地灌进一口空气,无色无味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掺进了刀子,刮得近乎快要干裂的喉咙疼痛无比。
“渔歌——!”
他大喊一声,声音嘶哑。
声音的传播速度像是突然变得很缓慢,站在过道尽头的渔歌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她没事就好。
陆宴冲过去,用力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渔歌……”
他把脸埋进渔歌颈窝里喊着她地名字,只是渔歌还是没有反应。
陆宴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赶紧抬起头,握着渔歌的肩膀把她身子掰过来。
渔歌脸上挂着泪痕,表情却完全是木讷的,身体在颤抖,像是极度害怕又像是极度紧张造成的生理现象。
她咬着手指甲。
陆宴把她手拽下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指甲已经被她啃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血从破损的指甲缝里溢出来,渔歌却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渔歌!”
陆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渔歌的肩膀。
渔歌仿佛这才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怔怔地抬起头来。
“里面是沈沐白?”
陆宴问她。
听到“沈沐白”三个字,两行泪顿时从渔歌眼眶里流出来,她哭着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了?”
“沈……”
渔歌嘴唇颤抖着,好半晌才能吐出还算清晰的话来,“沈宛辛要杀我,沈沐白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两刀。”
当时,她去厨房拿水果,在客厅碰到了沈宛辛从外面回来。
她没搭理她,拿了水果就上楼,结果谁知沈宛辛也去了厨房,拿了把刀跟过来。
沈宛辛举起刀要刺向她的时候是在拐角的地方,刚好沈沐白从拐角出来看到了沈宛辛的动作,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于是那把刀就刺进了沈沐白的胸口。
“没事的没事的,沈沐白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宴再次把渔歌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头。
渔歌依偎在他胸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过了快一个小时,手术室地门终于推开。
渔歌立马问走出来地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刀没有扎到心脏,暂时是脱离生命危险了,不用太担心。”
紧绷了两个多小时地神经终于松开,渔歌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陆宴扶住了她。
沈沐白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原本就有些苍白地皮肤,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像一樽即将破碎的瓷制美人。
沈沐白是在两天后才醒的。
这两天,渔歌几乎没合过眼。
也是在这两天里,渔歌接受了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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