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像是很了解楚成舟,楚成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在同光寺做的那些事,决心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病是猫妖所致,我们是来救人的。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把结界打开让我们离开。”
吟松往他身后看去,但乔宿被他堵得严严实实,只能隐隐看到个肩膀,不由得叹气:“楚施主,翻墙不礼貌,你们可以跟我走正门。”
楚成舟正想拒绝,乔宿在身后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我们走正门吧。”
“我不”
“两位随我来。”
吟松的笑容佛光普照,单手抄起亭中的小孩,带着两人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跟着他做什么。”楚成舟小声地对乔宿说,“同光寺的人麻烦得很,一旦惹上就甩不掉。”
他不记得吟松,对他的道行没底,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乔宿的异样。
乔宿说:“他既是王家请来的,咱们跟着他也没坏处,出了这道门就分道扬镳,还能借机在王家面前混个眼熟,下次想在进来会轻松许多。”
楚成舟问:“你还想再来?有同光寺的人在,这里用不着我们的。”
“万一呢。”乔宿笑道。
王家众人见到吟松身后跟着乔宿和楚成舟,脸上虽有诧异之色却没说什么,只当是法师带来的帮手。
王夫人将小儿子抱过去,心疼地落了眼泪:“修禾他怎么了?”
吟松劝慰道:“只是晕过去了。”
王夫人伏在王修铭身上痛哭起来,王老爷揽着她的肩膀宽慰几句,让下人带他们回去休息,他留下和吟松谈话。
“法师,小儿究竟是怎么了,不会真的招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施主放心,有贫僧在令公子不会有事的。”
王老爷千恩万谢,连道法师辛苦,称已备下了素食邀几人一同用餐。
吟松应了下来。
楚成舟在他身后轻声道:“喂!不是要带我们出去的吗!”
吟松道:“盛情难却,楚施主不一起用个便饭吗?”
这小秃头在防着他!他还在怀疑他!
楚成舟气得想打人,但是想到乔宿还在身边,想到这小秃头知道不少他的事情,硬把这念头压下来。
三人在王老爷陪同下一起吃了顿素食,除吟松外,其他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楚成舟留下是因为王家四周笼罩着佛光,没有吟松的帮忙他根本出不去,乔宿则是好奇这小和尚手里有什么把柄,竟然能把楚成舟拿捏住。
她在楚成舟手背上敲了一下:“吃饭就好好吃,别乱动。”
楚成舟又气又急,哪有心思吃饭:“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吟松往两人这边看了一眼,放下筷子对王老爷道:“多谢款待。”
见他终于吃完了,王老爷也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离开了,后脚一个小厮进来要带吟松去客房。
“你是不打算走了?”楚成舟问道。
吟松慢吞吞地起身,对小厮道:“施主稍等。”
接着便要带他二人去正门。
“楚施主,我设的这个结界,一旦出去就进不来了。”吟松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那又怎样?我都说了你来了这事我们就不管了。”
行至门前,吟松停下来,却没有解开结界的意思,楚成舟肉眼可见的变得急躁,微微动了动嘴唇,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吟师父,我和楚成舟是一起来的,你怀疑他就是怀疑我,难道我也是妖怪?”
乔宿把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站在门前,离那道结界只有一指之遥。
吟松盯着她,眼底变化莫测,他轻轻摇头:“施主是…人,不是妖怪。”
“我不管之前你们和楚成舟发生过什么,他现在是我的人,我签了契画了押的,我要带他走,吟师父有意见?”
吟松再次摇头:“没有。”
乔宿见他没什么动作,心底也有几分气愤:“那你还不把结界打开?”
这下吟松陷入了沉默,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楚成舟留下。
乔宿不由得破口大骂:“亏你还是个出家人,刚刚你说要带我们离开现在又出尔反尔,难道你们同光寺的僧人都是像你这般谎话连篇吗!”
扯到同光寺吟松急了:“施主息怒,是贫僧的错,和同光寺无关!”
“你既知错,为何不解开结界?”乔宿问。
吟松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纵使他知道王修铭身上的魇咒并非楚成舟的手笔,但他是鲛人,还是个劣迹斑斑的鲛人,就这样放他走了,吟松没办法放心。
他被乔宿问的哑口无言,摸着光滑的脑袋,梆梆敲了两下,一咬牙心一横,伸手解了结界:“贫僧遵守诺言,两位请。”
小和尚还挺好唬的。
乔宿看了一眼楚成舟想快点走,却不想楚成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称得上是痴迷。
完蛋,不会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是好人,没做过犯法的事情!
他的“劣迹斑斑”后面会提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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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按墙
离两人从王家回来过去了两天,乔宿没再听到关于王修铭的消息,城中恢复了安宁,周掌柜也病好回了□□阁。
只是某日乔宿经过王家时,看到那道金色的罩子还笼罩在王家上空,这说明问题并没有解决,吟松还留在王家。
“同光寺的人虽然啰嗦,但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你不必担心。”楚成舟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的日子,从王家回来后乔宿承诺给他赎身,并且以后按照每滴眼泪二十文支付他工钱。
楚成舟虽不了解人界的钱财流通情况,但从莆儿幸灾乐祸的表情中也能猜出这二十文钱不算多,后来得知莆儿每月有三两钱,加上一两的零用,买家用还可以报销,而一两银子抵一千文!
“我要掉一百滴眼泪才赶得上莆儿的零用钱,你这是压榨!”楚成舟与乔宿理论。
乔宿不慌不忙地用镊子从迷你水缸中挑选钻石,说:“家里的饭菜、打扫、采买都是莆儿在做,你除了每天欺负蓝翅欺负钱豆豆还做了些什么?”
楚成舟的气焰消了减半:“我那不叫欺负,我在帮他早日化形。而且是钱豆豆缠着我的!”
乔宿又道:“我包你吃住,还帮你找族人,而且你的眼泪越多赚得越多,多劳多得。”
楚成舟一想是这么个理,又很快反过味来:“你怎么帮我找族人,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小光头了?!”
怎么急成这样?
乔宿越来越好奇了:“对啊。”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楚成舟猛地弹起,又欲盖弥彰地坐回去,“我的意思是说他跟你说关于我大哥的事情了?”
乔宿摇摇头假装没看出他的心思:“他在外游历一年多,历经周边几个国家,还得再一个多月才能回天乾。”
“就只有这个?”
“嗯。”
楚成舟松了口气,不料乔宿接着说:“你若是愿意可以跟着他,一个月的时间就能”
“我不要。”楚成舟果断拒绝。
“我眼下离不开隐州,且我们出召国需要诏令,他是僧人没有这么多的限制”
“我不要!”
楚成舟的声音将乔宿吓了一跳,手里的镊子掉到桌上,她看着呼吸急促脸色发红的楚成舟,愣住了:“我只是提个建议。”
“总之我不要跟那个啰嗦的和尚一起。”楚成舟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的时候他手都在抖。
乔宿要赶他走,楚成舟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不想走,他不想、不想离开乔宿。
莆儿在扫院子,只听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柴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气压低沉的楚成舟,他愤愤地甩手动作很轻的关上了门。
吵架了?嫌钱少?
不过也确实挺少的,别家面首小白脸每月多的是银钱,楚成舟跟了乔宿这么长时间才在昨天拿了几百文,搁谁谁受得了!
莆儿现在就希望楚成舟被打击之后能发愤图强去找个活干,免得整日待在家中影响乔宿做活,乔宿身上担着一家人的生计,她家可怜的姑娘,如此瘦弱单薄的肩膀撑起一个家。
想到此处莆儿心情有些沮丧,手里的扫帚都变得沉重起来,她想着自己也可以出去找点其他活计,或者跟着乔夫人一起绣帕子去卖。
正兀自伤心着,莆儿瞧见刚刚进了东院的楚成舟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脸色比刚才还要差,气势汹汹地想要去跟人打仗似的。
见他出了门,莆儿心道不好,跑去柴房通知乔宿。
王家,王修铭的烧已经退了,但昏睡整整两日都没醒过来,王夫人担心的两天没有合眼,吟松在他身边守了两日,也是一筹莫展。
魇咒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在自己来之前就被楚成舟破除,按理来说王修铭早该醒了。吟松怀疑是楚成舟在破咒时动了手脚,可那位乔姑娘又说楚成舟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己,且另一个被他破咒的人早已恢复了。
王夫人的脸色日渐憔悴,吟松心中惭愧,只能握着王修铭的手不断地念《地藏本愿经》。
这天他照旧来到王修铭床前,赫然发现他的呼吸相较于昨日变慢了,气息也变弱许多,但他的面色依旧红润,睡容安详这样的发现让吟松心惊,就仿佛王修铭正在睡梦中步步走向死亡。
茫然无措之际,吟松觉察到他用来阻挡猫妖的结界正在遭受破坏,与此同时有小厮跑过来,告诉他那日随他一起的公子正在大门外等着。
楚成舟是妖,触碰用他用佛光布成的结界会被灼伤,但他可以用法术破坏,毕竟他是有三百年道行的鲛人,他既然能解魇咒,说不定知道王修铭的情况。
望着王修铭稚嫩的脸庞,吟松长叹一声,把颈间的佛珠摘下来放到他身边,起身走了出去。
“和尚!你跟乔宿说了什么?!”楚成舟压着吟松的喉咙,将人抵在墙上,不多时吟松便因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
吟松大口喘着气:“乔、乔姑娘问了贫僧王公子的情况还、还有”
“还有什么!你跟她说了什么!”楚成舟眼中盛满愤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释放出的威压让吟松整颗心都收紧,让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心悸而死。
“我没说什么楚施主的往事,贫僧只字未提。”吟松艰难地喘息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只楚成舟那双蓝紫色的眼眸格外清晰。
鲛人
吟松自小就听寺中师兄说起鱼龙国的鲛人,他们是妖,却又不同于妖族,是凌驾于妖族之上,仙界都要畏惧几分的存在。他见过楚成舟的大哥,第一眼就被吓得腿软,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狂风暴雨,让吟松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一片颠簸的枯叶。
那是他以为跟在那人身后插科打诨的楚成舟是不同的,没有那样大的戾气。
而现在的楚成舟让吟松想起第一眼看到那人时的恐惧,坠入冰冷的深海,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楚成舟!”不知何时乔宿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就在一瞬间,楚成舟的眼底的颜色褪去,海面恢复了平静。他松开手,吟松这片枯叶重新回到海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太可怕了,他现在就想回同光寺。
再也不想出来历练了!
或许是没有头发的缘故,吟松整个脑袋红得像个圆柿子,乔宿为自己的想法羞愧,心道一声罪过,便把目光转回到楚成舟身上。
楚成舟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垂着脑袋转过来等着挨训。
“你你来找吟法师做什么?”要心平气和,乔宿在心里对自己说。
楚成舟抬头,满眼倔强:“你不是想让我跟他走吗?你不是想让他收了我吗?”
“”忍不了了!
乔宿抬手,对着楚成舟那张脸扇下去,结果在下巴处拐了个弯,收力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天乾,又没有赶你走,也没有想让他收了你,你在过分解读我的意思。”
楚成舟沉默了,他蜷缩手指,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侧部,脑中一遍遍回放着乔宿说过的话,拳头越缩越紧。
“你就是在赶我,你不想给我工钱,想赶我走。”楚成舟嗫嚅道。
乔宿听明白了,这是嫌她给的工钱少。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我给你涨工钱不就行了,你给法师道歉。”
楚成舟问:“你不让我走了?”
湿润的眼睛让乔宿的心跳慢了半拍:“你不是得找你族人吗?”
楚成舟眉头一皱,眼底又浮现浅浅的蓝色:“我不找他们,我等他们来找我。”
“那好,在他们来找你之前,我会养着你的,我给你加工钱,一颗眼泪十颗眼泪一两钱,我现在存款不多,等我有钱了肯定不会亏待你。”
“你个小财迷。”楚成舟小声道,伸出小指来,“拉勾。”
乔宿迅速伸手勾住:“拉勾。”
吟松倚在墙上,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但眉头越拧越深,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这两人有些碍眼,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师兄说的,人间百态。
楚成舟忽的转过身来,吓得吟松贴紧墙面,却听到楚成舟语气诚恳地说了声“抱歉”。
“没、没事。”吟松扯住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既然楚施主在找族人,等我回到天乾,会告知您兄长。”
“多谢。”
楚成舟每一句敬语,都让吟松产生一种割裂感,他转过去对着墙面连做几个深呼吸,再转回来时又是个端庄持重的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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