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舟心中升起的一丝希望的火苗又灭了:“打扰了。”
言秋看着他,神情像是有什么话说,但他没有开口, 只是目送楚成舟离开。
待楚成舟走后,他没有回自己家中,而是从自己过来的那条街道原路返回,穿过三条街,来到自己刚刚走出的那扇门前,飞身跃了进去。
*
翰林院除了洒扫的婢女外,来来往往的都是男子,身着各色的官服, 独行或三五成群地在各院中晃悠,见了陈开扉他们皆停下脚步,行礼问好,陈开扉轻轻点头,从众人身边走过。
那些人直起身来,目光都会落到乔宿的身上,眼神示意彼此,待两人走远了, 他们才聚到一起讨论起来。
“陈大人这是好事将近?”
“这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从未见过?”
“也从没听过陈大人许了亲事, 这姑娘什么来头,竟比潘相家的千金还讨大人喜欢。”
“陈大人不会又找来个美娇娘当掌簿吧?”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墙上忽的跳下来一只三色猫儿来,一爪子在说美娇娘那人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哎呦!哪里来的死猫!”那人捂着脸,怨愤地想过来扑柳橙,被柳橙轻快地躲过去,顺手又在他另外一张脸上划了一道。
他的同僚笑道:“这猫儿是盯上你了!”
那人怨怼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连野猫都能随便出入!”
“这猫儿今天中午便在这里了吧,待会儿让人把她抓起来!”
“朱兄还是先去找大夫瞧瞧吧,都流血了。”
柳橙甩了甩尾巴,朝着乔宿他们的方向扬长而去。
乔宿去时潘安疆正奋笔疾书,桌上好几团废纸,地上也铺着几张着了墨的。
陈开扉叫她一声,潘安疆抬起头来,眼神涣散道:“大人稍等,户部报上来的东西有误,我还在核对。”
眼神渐渐飘到乔宿身上,潘安疆才找回点神采:“乔姑娘来了!”
没等潘安疆起身,陈开扉道:“你先把东西写完,天黑之前呈给我。还有,说了多少次纸张不得乱扔,待会儿自己收拾。”
潘安疆悻悻地坐回去,“是,大人。”
陈开扉对乔宿道:“我也还有事情忙,乔姑娘先在潘安疆这里待着吧。”
“好。”
潘安疆有自己独属的办公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东西还挺齐全,乔宿找了个椅子坐下,百无聊的打量着这间房间,潘安疆低着脑袋,手里的一沓纸翻得哗啦响,偶尔抬头看乔宿一眼,脸上带着无力的笑容。
乔宿干坐着也有些无聊,干脆起身来把潘安疆掉在地上的纸团收拾起来,展开铺平,放在一堆。
等窗外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潘安疆终于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道:“终于搞完了。”
说罢,她拿着那些东西出门去找陈开扉,正打算锁门时才看到屋里还坐着个乔宿,茫然无措地盯着她手里的锁。
“瞧我这记性,把乔姑娘给忘了,乔姑娘快出来。”潘安疆冲她招招手,带着乔宿一同去找陈开扉交差。
陈开扉的办公地离她不远,几步路便到了。乔宿一介平民不能随意入内,便站在门外等着,打量着院内简陋但雅致的布置,颇有陈开扉风格。
“喵~”
熟悉的声音,乔宿朝树上看去,视线与柳橙撞了个满怀。
柳橙选的地方十分巧妙,从那里刚刚好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认真工作的陈开扉。
她对乔宿扬扬下巴,颇为得意。
乔宿小声道:“见色忘友的家伙。”
“我可没见色忘友,刚刚那些家伙说你坏话,我可是教训他们了!”柳橙三两步跳下树,攀到乔宿肩头,“你是来见陈开扉的?”
“我是来见潘安疆的。”
“哦,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明明是情敌关系还这么好。”
“你可不胡说,真说起来你俩才是情敌。”乔宿抬手摸了一下柳橙的背,“啧,该洗澡了,小脏猫。”
柳橙炸毛道:“我不脏!”
说完在乔宿身上使劲蹭了几下。
乔宿嫌弃地缩着脖子,笑道:“你打算以后就待在这里了?怎么吃饭?”
“晚上我可以去陈家待着,你给我准备吃的。”
“为了看陈开扉一整天不吃饭?!”
“才不是!这里又不是没有厨房,对着那些人类喵两声他们就乖乖把吃的送过来了。”
“平时没少这样出去骗吃的吧,难怪你胖了”
柳橙真的深谙人类的心理,怎么会有人拒绝一直乖巧可爱的小猫呢。
哪怕她在心里叫你愚蠢的人类。
“我不胖!”柳橙怒道。
正值此时潘安疆忙完出来了,听到开门声柳橙迅速从乔宿身上下来,身手敏捷地爬上了树,还满脸傲娇的对着乔宿甩了两下尾巴。
潘安疆边走边说:“陈大人还在忙着,我送你回去吧,正好路上有事跟你说。哎?你的衣裳怎么乱了,这是什么?”
她捻起乔宿肩膀上沾着的猫毛,“你掉头发了,怎么是白的?”
“刚才被一只小猫蹭到了,咱们走吧。”乔宿面不改色地说着。
由潘安疆带着出去的这条路,和来时完全不同,原先只敢用余光看她在背后议论的人此刻都光明正大的盯着两人,毫不掩饰眼中戏谑的神情。
“潘小姐收工了?这女人就是好啊,做的活都比咱们少。”
潘安疆早已习惯这种话了,她抬头瞪那人一眼:“若你能早点把大人吩咐的事情做完,也不至于天天嚷着回家晚,我一日的活顶你三日,也不像你这样天天把累字挂在嘴边。”
那人不觉羞耻,反而笑道:“咱们这活不一样,你一个女人,大人派给你的都是些轻松的活,哪像我们”
“怎的,大人是让你去搬砖了还是让你去修水坝了?不都是动笔动脑子的东西,你脑子生了锈转得慢,确实比其他人累些。”
“不就是开个玩笑,潘小姐何必如此上纲上线的。”
潘安疆白了他一眼:“我可不觉得你这玩笑好笑。”
乔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身后,走过这条,潘安疆每日都经过的道路。
终于还是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这不是今天大人带进来的美娇娘吗,怎么待了这么久?难道是大人找来给小姐作伴的?”
潘安疆习惯了这些人的打诨插科,但是不许他们乱议论乔宿,厉色道:“朱由,摆正你自己的身份。”
她向来不喜拿丞相之女的身份来压人,但有些人也确实是给脸不脸,被提醒了才想起潘安疆是不能惹得。
朱由摸着脸上几道疤,悻悻地笑道:“玩笑话而已,潘小姐不太当真。”
乔宿瞧着他脸上那几道抓痕,猜到这就是柳橙口中议论她的人,手指微动捏了个昏睡诀抛到那人身上。
做个迟到早退的好员工吧。
两人没走出多远,朱由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栽倒在地上。
众人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地上的朱由发出了鼾声,声音还越来越响,越发像是猪叫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们想又不敢想,围着朱由站成一圈,面面相觑。
“那边怎么回事?你们的事情都做完了?”陈开扉走过来,众人自觉散开,只留下地上昏睡的朱由和一个和他交好的官员。
“大人,他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陈开扉往地上看了眼,朱由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猪叫,陈开扉皱起眉:“把他抬回去。”
那官员照做了,还不敢当着陈开扉叫人,只能自己拖着朱由往外走。
至于第二日朱由睡到日上三竿,成功错过了陈开扉的考勤和潘相的视察,则是后话了。
*
乔宿今日所见并非偶然,而是潘安疆生活的常态,潘安疆倒是习惯了,反而转过来宽慰她,让她不放在心上。
“我本以为就算是顾忌潘相,他们也会善待你。”乔宿道。
“不是我爹,他们只会比现在更过分。”潘安疆眉眼染上几分伤感,看得乔宿有些心疼。
她下一句接着说:“一群狗东西也就敢逞口舌之快,等忙完这阵子我就找人挨个把他们教训一顿!”
“”
很好,不愧是潘相之女。
乔宿问起潘安疆叮嘱自己什么,两人这才说起正事来。
“这次是为端贵妃的女儿准备嫁妆,荣珍公主虽是长公主,但是皇后生的才是嫡公主,此次皇上按照嫡长公主的规格给荣珍公主准备嫁妆,皇后娘娘难免会有不满,她若是派人前去刁难,你一定小心行事。”
“怎么个刁难法?”
“咱们这位皇后年纪不大,有些许单纯,你若是发现自己的工具坏了,做好的东西丢了,不声张,告诉四禾姑姑就好。”
皇后的手段,是潘安疆都觉得幼稚的程度,若不是她家世好,这么些年早就被端贵妃取而代之了。
潘安疆语气中有些无奈,乔宿不禁好奇:“这位皇后和你是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她是我小姨,而且只比我大了五岁。”
*
天乾长瑞城公主府
萧穆荷桌上放着一封还未开启的信,封上写着“萧穆荷亲启”,笔锋遒劲有力,字体端庄严谨,可见写信之人涵养非凡。
这封信已经在此放了两日,萧穆荷一直把它摆在书桌上没拆开。
会给她写信的人不多,敢直呼她姓名的人更少,且这字迹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从小便教她和萧穆戎读书识字的刘不往。
萧穆荷身边很少带侍女,只留两人每日打扫房间,其中一人收拾好东西后拿着信来问她:“殿下,这封信在这儿放了许久,是否扔掉?”
“不必。”萧穆荷从她手里接过信,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字。
即使不拆开,她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囿城之乱已经平息,鬼域将军言秋却不顾圣旨攻到陈国都城,可谓是大逆不道。
刘不往看不惯言秋依旧,这次是想让她借机处置了言秋。
不光是刘不往,几乎朝廷上所有的官员都明里暗里提醒过她,陛下尚且年幼,言秋留着便是最大的祸患。
“戎儿刚刚登基,江山不稳,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毁了一把好用的刀。”
萧穆荷喃喃着,将信递给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侍女,“去烧掉吧,若是刘相派人来问,就说没有收到。”
那人颤抖着手接过信:“是。”
作者有话要说:
厨房的人: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她对我喵喵还蹭我哎。
*
第57章 .变故 ·
司珍局的效率奇快, 昨日才登记验人,第二日便开始了制作。
光是首饰的礼单就密密麻麻写了十几张,本身首饰匠人就比其他要少将近一半, 每个人分到的东西也多于其他组,从第一天开始, 乔宿便处在从早到晚赶工的状态, 披星戴月往返于皇宫和陈家,忙得晕头转向。
等她想起联系楚成舟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而且期间楚成舟也没有联系过她。
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谈论时楚成舟说络河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有再报过信,乔宿估计他还没有找到。
一个活生生的妖怪,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楚成舟这么久没联系她,是不是出了危险?
乔宿想了这事一整天,身心疲惫地夜晚从皇宫回来,捏了张传讯符对着长瑞城的方向烧掉,静静地等着楚成舟的出现。
然而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料峭春风扬起传讯符化成的灰烬,轻轻落在乔宿脚边。
乌云遮月,乔宿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宁玉!!”乔宿冲到宁玉栖身的房间,把刚刚躺下的人叫起来,“楚成舟给我的传讯符用不了了!”
宁玉一只野生妖怪,对符咒之类了解的不多,他揉着惺忪睡眼:“你没有用对方法?”
乔宿道:“我照着楚成舟教我的方法来的,不会错的。”
“或许是他没有接收到?现在天色晚了, 说不定楚成舟已经睡了。”宁玉随口说着,目光触及乔宿脸上的急切的神情, 微微抿唇,正色道,“你不要担心,楚成舟不会有事的。”
楚成舟在他心里是个非常强大的妖怪,除非是道行极深的高人,寻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动得了他。
可乔宿知道鲛人族也是有弱点的,如果没有充足的灵气,他们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不然当时楚成舟也不会被一个人贩子给拐卖。
宁玉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眼见乔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挠了挠脑袋,道:“要不让蓝翅看看吧?春天到了,他的鸟朋鸟友应该都回来了。我得留在这里保护你。”
蓝翅这几日在隐州和都城之间来去自如,他以原形出入两国更方便些。
顿了一会儿,宁玉又加了一句:“鲛人族和天乾皇室关系匪浅,那些捉妖师不会蠢到去动楚成舟和他大哥。”
乔宿咬着唇,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晦暗:“我知道了。”
*
拿完之后,乔宿便有些心神不宁,做工时想到此事便忍不住神色黯淡,鼻尖发酸。
巡视的四禾姑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面前来敲敲桌板,板着脸道:“今日端贵妃会过来,你要是被她瞧见这幅模样,不如直接卷铺盖走人。”
“抱歉。”乔宿晃了两下脑袋,专心为手中那只清白玉碧玺扁方镶珠。
与她在一个房间的皆是绣娘,有人瞧见这一幕捂着嘴讥笑一声,又慌慌张张地敛起笑容不敢让四禾姑姑瞧见。
晚些时候端贵妃带着侍女过来了,与她同行的还有皇后。皇后一来便把所有人召到一起,美其名曰交代事情,实则是在耽误众人的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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