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是弟弟,也应当为你大哥分忧。”
“大哥嫌我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做事很少带着我,反正他身边有秋鹿跟着。”楚成舟枕着胳膊,露出两只眼睛来,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乔宿,“我出生起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就已经能帮父母分忧了,我年纪小,生来又有眼疾,他们都顺着我惯着我,鲜少真正使唤我。”
乔宿闻言放下手中的活,在手巾上使劲擦了两下,抚上楚成舟的脸颊:“你的眼泪会变成钻石,是因为眼疾吗?”
“族里的族医是这么说的,他们找不到我生来便如此的理由,只能说是眼疾。”楚成舟勾起唇角,在乔宿手心蹭了蹭,“我现在不觉得它是眼疾了,这是上天给我的馈赠。”
“你这样想最好。”乔宿凑到楚成舟脸边,在他眼角亲吻了一下。
“乔、乔姐姐,该上药了。”亭外冷不丁传来桉浅的声音,乔宿迅速与楚成舟分开,把手抽出来往后看了一眼。
桉浅伏在池边,仰着脑袋往这边瞧着。
即使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乔宿心底还是有些害羞,拿起一旁的药往池边走去,楚成舟被她晾在了一边。
要忍耐
楚成舟交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幽幽地盯着桉浅。
虽说这条鱼还没成年,但是看着也是人类十六七的岁模样,年纪怎么也得一百岁以上了,居然好意思叫乔宿姐姐!
仗着乔宿善良好说话就在她面前装嫩,要不是顾忌着桉浅身上还有伤,楚成舟肯定一拳将他打飞了。
呼——
忍。
桉浅闭上眼睛,乖巧地昂着脑袋,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乔姐姐,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那个声音好熟悉,是昨天的哥哥吗?”
“嗯,他叫楚成舟,是你的族人。”
“我知道,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他身上又和我一样的气息,可我害怕他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族人。”
乔宿的手一顿,蹙眉道:“那你从前生活在哪儿?”
“在人界,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生活在人界了,我还以为我是唯一一个鲛人。”桉浅语气很轻,乔宿要非常认真地才能听清他说话,这是在长久的压榨恐吓中养成的习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你没见过你的父母吗?”
桉浅摇摇头。
“那你自己是怎么在人界生存下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我从小就跟着他一起生活,他也是妖怪,教会了我好多东西,他教我怎么化成人形,怎么使用人类的银两,怎么将人界浑浊的灵气提纯,还教我如何去寺庙道观偷取香火”
桉浅说起这些,那双瞎了的眼睛中似乎都有了光亮。
乔宿看得既心疼又无奈,便问道:“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他也被卖到黑市了吗?”
“我不知道自从我被黑市的人抓住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乔姐姐,你们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桉浅抓住了乔宿的手腕,语气近乎哀求,他呜咽着说:“他、他叫羌笛,是我最好的朋友。”
乔宿怕他一流眼泪让这两天涂的药白费,忙安慰道:“你先别哭,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找他的。”
楚成舟在不远处看着,桉浅抓住乔宿的时候他觉得脑袋都要气炸了,衣裳都快攥烂了才忍住没去锤他。
楚成舟既生气,心底还有一丝丝委屈。
乔宿以前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温柔过,难道就因为这个鲛人受了伤、模样又长得好,乔宿才会对他与众不同吗?
*
一晚上过去,陈令才刚刚从昨天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他重金刚买来的宝贝就这样被人不花一分钱带走了,还只留了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簪子?
虽然这东西做工比较新奇,但那可是鲛人啊,他冒着被追杀的危险从黑市的人手里买来的鲛人!
这东西连鲛人的一片鳞片都比不上!
那人还拿出他表叔来压他,他当时居然傻傻地就信了,那种年轻人怎么可能认识他的丞相表叔?
说不定是来骗他的!
陈令越想越不对劲,怕自己白白吃了亏,便在瓦全阁挑了几件玉器,两个机关铁匣、一条西域毛毯,算准他表叔下朝的时间,关上门就奔着丞相府去了。
来迎接他的是表妹刘千湘,刘千湘今年十六岁,与陈令也是一同长大的,两人自小关系便好,开门瞧见是他,佯装要关门的样子:“表哥今日怎么用空来府上?”
陈令急于弄清楚自己有没有被骗,没心思陪她闹着玩,把怀里的簪子掏出来给她:“表叔在不在?我有急事找他。”
刘千湘闻言给他开了门,打开匣子把簪子拿出来:“父亲在会客,现在可能没工夫见你。你这是什么东西?就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就像把我打发了?”
一听刘不往在会客,陈令也没有那么着急了,跟着刘千湘进门,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
他拿着给刘千湘演示一番,引得刘千湘啧啧称奇:“还的是表哥,总是能搞到这些新奇玩意儿。”
“表叔在见谁呢,需要多久?”
“不认识,是个男人。”
“我当然知道是个男人你不认识的人?难道不是朝中之人?”
刘千湘正把玩着那根簪子,心不在焉道:“肯定不是朝中之人,不过那人可是受穆荷姐姐器重,他们一家是作为客卿被先帝请过来的,如今也在长瑞城住着。”
“谁?长得什么样子?”为何他从没听说过。
“都说了不认识,不过那男人模样十分英俊,长得跟个妖孽似的,胜过我见过的所有男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看着凶巴巴的,让人害怕。”
“”
模样极其英俊。
陈令想到了那日在瓦全阁见到的男子,也是长得跟个妖孽似的,看着面色不善,既是受和光公主器重,那说不定是和光公主的男宠?
如果二者真的是同一个人,他来找刘不往不就是自爆了吗!
不行不行,赶紧跑。
陈令刚来便要走,刘千湘不解地在他身后追着:“你这东西不要了?”
“送你了!”
“多谢表哥,回头我肯定在表伯面前多夸你几句!”
“行了行了,我走了,如果表叔问起来,就说我今日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不能吃醋。
不行了,忍不了!
不能吃醋,可以开荤。
————
第69章 .吃醋 ·
楚成舟这几天明显感觉到了乔宿对自己的忽视。
桉浅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眼睛仍是出于看不见的状态,需要每天上药。
相较于刚来的时候,桉浅对楚成舟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了, 至少不会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发抖,楚成舟和乔宿站在一起的时候, 桉浅也敢到他的身边来了。
和几人熟悉之后, 桉浅的话也变多了,每天上药时都会跟乔宿聊许多,众人也得以知道他的身世。
桉浅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他是被另外一只叫羌笛的妖怪养大的,两人一起在人界生存了一百多年,现在所有的知识都是羌笛交给他的。
五六年前桉浅因为意外被黑市的人抓走,他们知道桉浅是鲛人后便想尽法儿的从他身上赚钱。
古有传言,鲛人之泪,可作珍珠;
鲛人之肉,食之可长生;
鲛人体脂,可作长明灯。
他们为了验证, 割下桉浅尾部的肉卖给想要长寿之人,却没想到无论是煮熟还是生吃,吃了鲛人肉的人都死了,死状奇惨;他们还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提取桉浅的体脂,用来做长明灯的灯油,结果是成功了,桉浅却险些丢了性命。
相比之下,唯有眼泪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加长久的利益, 所以他们想尽法儿的逼着桉浅流眼泪,桉浅自从被他们抓走便每日活在他们的鞭笞辱骂中, 日夜流泪,这些年他眼泪变成的珍珠少说能填满两间屋子。
三个月前,桉浅的眼睛已经快要哭瞎了,就算如此他们仍是逼着他落泪,在发现带血的眼泪能变成粉色的珍珠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桉浅身上的伤痕便是那段时间留下的。
鲛人拥有着自愈的体质,可桉浅旧伤未好便再添新伤,加上身体愈来愈虚弱,自愈能力也越来越差,当他觉察到自己眼中的视线变得模糊之时,桉浅知道自己快死了。
等他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的时候,他也彻底的瞎了,黑市那些人将他毒晕扔出去等死。
躺在废弃的河道中,桉浅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出现在这里,乔宿身上的灵气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谢谢你们。”桉浅趴在池边由乔宿给他上药,不知多少次说出感谢的话。
乔宿也温柔地回答道:“不用谢。”
“也谢谢你。”桉浅转向楚成舟,灰蒙蒙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光亮。
楚成舟抱着胳膊在乔宿身后站着,看乔宿给他涂药,冷不丁被他提起,板着的脸来不及放下,干巴巴地说:“不必言谢。”
乔宿边涂药边打量着桉浅,心道这鲛人族真的是各个都好看,络河秋鹿等人的五官比较英气锋利,攻击性强,不同于楚成舟和桉浅这般柔和流畅,更精致些。
桉浅比之楚成舟,五官脸型更偏柔美中性,眼睛大而圆、樱粉嫩唇,鼻梁细直,鼻翼不大不小,漂亮精致,长发披散下来,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女子。
乔宿恍惚的想着,她认识楚成舟这么久,尚未见过鲛人族的女子。
男子都能长成这个样子,鲛人族女子不更是跟童话里的仙子一样?
乔宿不免有些期待,将来要这个机会见一见。
楚成舟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药洒了。”
乔宿这才回过神来,忙把手里的药瓶收起来,不好意思笑笑,“好了。”
桉浅点点头道谢,又游回到另一边扒着池壁。
刚刚那一瞬间,楚成舟身上的气场好可怕。
“好看吗?”回院子后,楚成舟酸溜溜地问道。
乔宿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桉浅长得好看吗?”楚成舟又问了一遍。
“你们鲛人族长得都好看。”乔宿非常客观的回答,转头去打量楚成舟的脸色。
楚成舟这次连装都不想装了,嘴角往下撇了撇,抱着胳膊站在院门口,低着头不说话。
“你这是吃醋了?”
“我没有!”
楚成舟故意把‘没’字加重,牙尖抵着下嘴唇,心底一缸子醋已经打翻了,就等着乔宿发现来哄自己。
谁料乔宿居然点点头:“没有就好,今天你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他吃了!
他吃了好几天了!
他都快成酸醋鱼了!!
楚成舟倔强地仰起头,愣是不改口:“你当本皇子这么小气吗?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吃醋。”
“嗯,你是一条识大体的鱼。”乔宿摸着他的脑袋,踮起脚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回宫一趟,会尽快回来的,如果不能及时回来要麻烦你给桉浅上药。”
楚成舟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么大事,但刘不往的女儿明天要进宫,你之前不是说皇上属意让她当皇后吗,我得去给荣珍公主提个醒。”
楚成舟脸色缓和下来:“好。”
傍晚时乔宿又给桉浅上了一次药,便匆匆回了宫,楚成舟陪着她一去过去,收起傀儡在乔宿房中等着。
乔宿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楚成舟正无聊地在房中转悠,房门猛地被打开了,乔宿一脸焦急地过来:“是不是快两个时辰了?要不你先去给桉浅上药?”
楚成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乔宿见到他不问问自己在这里等的无不无聊,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回去给桉浅上药。
“一次两次不上药又不会有事。”楚成舟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眼中晦涩无光。
“他的眼睛还没有好转,大哥说了这些天最好一次都别断。荣珍公主这边我已经交代完了,但是”乔宿这次也发现楚成舟的神色不对了,把将要说出的话咬断,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那个傀儡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好。”楚成舟对她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只觉得乔宿是为了桉浅才回去的,眸光更暗。
乔宿又一次问楚成舟:“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在皇宫待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楚成舟不肯多说一句话,把药瓶往乔宿手中一塞,“你去给他上药吧。”
“你等我回来再聊这件事。”
这次楚成舟不想再跟着乔宿了,看乔宿用那样温柔的动作和眼神给别人上药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楚成舟在院中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院子实在是太乱了,便起身去搬面前的花盆,单手将它搬到厢房门口放着,又觉得放在这里有些碍眼,便提溜着花盆里那棵桂花树的枝干往另一边走,想给它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
老龟晚上出来散步,一进院子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顿时吓得魂都没了,锁进龟壳里咕噜噜的滚到楚成舟面前:“小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乔姑娘最喜欢的桂花树!”
乔宿还等着桂花树长得再茂盛些将它移植到院子中,现在被楚成舟这样扼住枝干,掉一把叶子是小事,万一不小心被折断了,乔姑娘可要心疼死。
楚成舟听到他的声音,神情恍惚地低下头:“怎么了,我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放着。”
“放在院子里就不错,小殿下不用换地方!”老龟急切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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