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武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上不了下不去。他忽而想到了一事, 问道:“你后世可有成亲?”
苏宜思摇头:“没有,刚刚开始相看, 就来了这边。”
苏显武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今日女儿刚刚去相看了人家,便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看上胡侍郎的儿子了?”
苏宜思想到了今日见到的那个少年。人长得很精神,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也比较正派,也谈不上看上看不上吧。
“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她没有喜欢的人,对成亲也不排斥,所以只要觉得对方顺眼,没什么大问题,都还好。
苏显武怒了,他觉得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重演了。
“你怎么能听母亲的安排呢?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若是嫁给人,就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你想清楚了吗?”他真的是生了个傻女儿。提起来他的亲事头头是道,非得让他娶个喜欢的,不想他过的不幸福。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就不这般想了呢?
“你莫要看轻自己,委曲求全!你若不敢拒绝你祖母,就跟我讲,我去说。你是我女儿,爹爹护着你!”苏显武愤慨地道。
“啊?”苏宜思有些诧异,为何爹爹这般生气。
苏显武瞧着女儿这样,转身就要去找他母亲。
苏宜思连忙拉住了他。
“爹,女儿没觉得委屈,也没看轻自己。”苏宜思道。
说实话,这些日子相看的这两户人家,可比她后世相看的身份强多了。那时她是府中的嫡女,也相看不了太好的人家。而如今她不过是个孤女,却能相看朝中大员亦或者世家贵族之子。
“人总是要成亲的。有祖母帮我相看,我放心得很。”
她虽然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也没那么想成亲,可若有祖母把关,至少未来能顺遂些。
苏显武盯着苏宜思看了许久,瞧着她神色始终平静,问:“你真没觉得委屈?”
苏宜思摇头。她真的没觉得委屈。
苏显武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又与女儿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离开后,他直奔正院。
他还是忍不住去找母亲理论了,希望母亲不要给女儿相看人家。
说完,就被臭骂了一顿。
“可是思思与你说的她不愿相看?”周氏问儿子。
苏显武沉默了。
“我就知道是你自己的主意!思思可比你懂事多了。你自己不想成亲,便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一般吗?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是要成亲生子的,若是不成亲,岂不是要当个老姑娘?”
“当老姑娘就当老姑娘呗,我又不是养不起她。”苏显武反驳。
周氏又骂了儿子一顿:“你这是说得什么混账话!你想让思思当老姑娘,你可有问问她愿不愿意?”
苏显武又沉默了。他瞧着,他闺女没有一丝不愿。
被周氏骂了小半个时辰,苏显武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苏显武打了一个时辰的拳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散开了些。不过,他仍旧很生气,晚饭都没吃就躺床上睡了。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等到第二日一早,眼圈都黑了。
不过,倒也是想通了。既然娘和闺女都想要相看,他也阻止不了,那就好好帮她把把关!
给苏宜思相看人家,周氏是认真的。自从她放出去消息,要给府中的两个姑娘相看,便有不少人递过来消息。周氏挑挑拣拣,选中了四五户人家。她也没有一棵树上吊死,打算都去见见。见的时候大家也不明说,只当做是偶遇,或者以别的借口相看。
对此,苏宜思没有任何意见。既然没有喜欢的人,她自然也乐得多相看几个,找一个最合眼缘的。
过了没几日,周氏便约好了第三户人家。
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不是世家子弟,而是江南商户之子。而他之所以被周氏相中,是因为他今年刚刚中了状元,是朝中新贵。
这次约在了郊外的皇家桃源。
桃源是皇家修建的一座园林,起初里面只有桃树,每年一到三四月份,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便飘满了桃花瓣,极美。后来,这里扩大了些,除了桃花,还有不少其他的珍贵花木。园林里还有珍奇走兽,湖泊岛屿。
原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来此,后来渐渐开放给世家贵族。不过,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荣幸来这边游玩品茗。
安国公府自然可以出入。
而新科状元随墨之所以能入,是因为他跟着国子监祭酒的夫人王夫人来的。
随墨虽说是新科状元,江南富户,但在京城,这个身份真不够看的。苏宜思虽是孤女,但却出自安国公府。若能与国公府有了联系,自然能在官场上更顺遂一些。
国子监祭酒很欣赏随墨,爱惜良才,便想方设法要与苏府结亲。
安国公也颇为喜欢这个新科状元,私心里,他更想把女儿嫁过去。周氏没有反驳,而是让安国公去问了问苏嫣。得知苏嫣不愿,安国公没再提及此事。
周氏冷哼一声。她那个庶女,心比天高,满心想要嫁给四皇子,又怎会看上这些人。这些日子,她为她挑选了几乎人家她都不满意,回回都以身体不适推脱了。
当真是个不识货的。
不过,她活着一日,苏嫣就别想嫁给四皇子。想顶着与她女儿相似的脸入四皇子府,拿她死去的女儿当借口?她做梦!
苏嫣拒绝了,周氏便为苏宜思相看了。
卫景今日很是开心。
刚刚一下朝,他就瞧见他那位四哥去找安国公了,明里暗里在说想要纳小丫头为侧妃。然而,被安国公拒绝了。
“那丫头身份太低了,不配做侧妃。”
“做良娣也行。”
安国公刚刚那句话本是委婉拒绝,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悦:“多谢殿下抬爱,国公府的姑娘永不为妾。”
“那姑娘不过是族中来的,应该不算是国公府的人吧?”四皇子道。
话说到这里,安国公一点脸面都不想给了:“既入了我国公府的门,就是我国公府的人,殿下去找旁人吧,我安国公府的姑娘是不会入你府的。”
说罢,冷着脸离开了。
想到他那好四哥的脸色,卫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邵廷和过来时就瞧见了卫景在笑,他便问了缘由。
今日瞧见这事儿的人颇多,想必很快就能传遍京城,卫景便也没藏着掖着,与他说了起来。
邵廷和听罢,也笑了:“国公府能屹立数百年不倒,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宁愿做侍郎府的儿媳,也不愿做皇子侧妃。”
卫景正笑着,突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这话是何意?”
邵廷和道:“前几日我遇到子俊了,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嗯?”卫景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小子最近不是开始相看人家了么,侍郎夫人给他相看的姑娘中,有一人便是殿下刚刚说起的苏姑娘。本来他还看不上人家的身份。结果,自从与苏姑娘见了一面,就恨不得让侍郎夫人第二日就去安国公府提亲,再也不去相看旁人了……虽说咱们的四殿下身子不好,极少参与朝政。可子俊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比四殿下差远了。国公府竟也能看上他。可见,国公府是真的不在意身份。”
卫景嘴角的笑彻底没了,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被捏碎了。
瞧着碎掉的杯子,邵廷和一脸诧异:“这杯子怎么这么不结实,是官窑出的吗?如今那些人也开始怠工了?”
下人连忙来收拾。
“苏姑娘看上他了?”卫景问。
“谁知道呢,据那小子说,与苏姑娘相谈甚欢,说是苏姑娘也很满意他。你说说,苏姑娘那般可人的模样,怎就看上子俊那黑蛋儿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邵廷和开始愤愤不平。不过,这愤愤不平中,也有一丝羡慕,他啥时候能遇到个模样好的姑娘啊。
卫景的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邵廷和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这好友是不是反应太大了些?
“九思,你这是……”
卫景眼神瞥向了站在身侧的严公公,那眼神极为冰冷凌厉,看起来要吃人。邵廷和极少见他如此模样,吓得闭上了嘴。
严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卫景道。这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严公公一字一字说了苏宜思这段时日相看的情况,听到苏宜思已经相看了两个,且两个都很满意,今日又相看了第三个时,卫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为何不早报与我?”卫景质问。
严公公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是属下失职。”
那日,得知苏姑娘要相看人家,主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苏姑娘拒绝了主子的帮忙,主子也没再问,他便以为主子默认了此事,也以为主子对苏姑娘的感情没那么深。到了此刻,他才知晓自己错得离谱,他险些坏了主子的大事。
“下去领罚。”
“是。”
邵廷和渐渐琢磨出来味儿了。卫景是在因为苏姑娘去相看人家了而发怒吗?严公公可是打小跟在他身侧的人,他从未见他受罚过。今日却因为那小姑娘,罚了严公公。
他正纠结要不要冒死问一句,就见面前的人快步离开了。
“哎,九思……九思……你等等我。”
然而,卫景并没有等他,直接朝着马厩快步走去,骑了马,朝着郊外的园林行去。
第45章 .亲吻 ·
苏宜思并不知今日要与谁相看, 她听从祖母的安排,在竹林中等着。很快,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看了过去。
风吹过来,竹林里沙沙作响。
来人一袭白色的衣裳, 头上插了一支白玉钗子, 整个人在这满目绿色的竹林里显得干净而又清新,又觉得他与竹林融合在了一起,本人就似一根竹子一般挺拔。
她知道, 这人便是第三个与她相看的人了。
这人的外形倒是比前两个都长得好看些。前两个倒不是不好看,只不过是武将之子,粗犷了些,黑了些。这个像是一个书生,白白净净的。
“见……见过苏姑娘,我……小生……小生随墨。”
随墨虽出生商贾之家,但打小就开始读书识字,这些年一直与书籍打交道, 极少参与家中的生意。如今到了京城,中了状元,也一心扑在朝政上。
自打他中了状元上门提亲的人有很多,母亲也欲为他从中选择一门。不过,都被祭酒拦了下来。后来,在祭酒的安排下,他也见了两位姑娘,这是第三位了。
前两位姑娘都是官宦之女, 打小在京城长大,身上带着浓重的贵气, 也不乏傲气。见了几次,许是觉得他身上的商贾气太浓,他又太迂腐,便不了了之了。
他知道面前这位姑娘的身份,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位苏姑娘竟然长得这般貌美,完全不似传言中那般。
苏宜思正欲回礼,听到对方的身份,怔住了。
随墨……这人竟然是随墨!那位活在历史书中,一生虽然短暂却又无比灿烂的年轻状元。他写过不少文章,辞藻华丽,文笔斐然,见解深远。这些文章被科考的学子们拿出来背诵并研究。他也作过诗,虽不多,但却首首都是经典。孩提时代,她背的第一首诗就是他的。
在后世,提及他时,谁不道一句天妒英才。就连父亲那个武将,也是对他赞不绝口。
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能遇到这位活在史书中的人。
“咳,苏姑娘。”随墨没想到对面这位姑娘看他的眼神竟然这般热切,跟刚刚完全不同。所以,她这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想到这一点,向来极少与姑娘家说话的随墨忍不住脸红了。
经随墨提醒,苏宜思回过神来,福身行礼:“抱歉,随大人,是我失礼了。”
“苏姑娘客气了。”随墨回礼。
随墨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二人要聊些别的,没想到对面的姑娘却落落大方地解释起来。
“我不知今日来的人是随大人。随大人的文章诗词做得好,小女子一直非常仰慕大人,没想到今日竟能一见,故刚刚有些失神,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随墨的脸更红了些。科考的士子中不乏有人崇拜他,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只是,姑娘家对他崇拜,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他觉得,这位姑娘应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吧。之前相看的那两位姑娘也夸过他的才华。
“多谢姑娘喜欢。”随墨客套地说道。
接着,他就听到苏宜思说起来自己的诗词和文章,满口赞赏。
听着苏宜思的话,随墨很是惊喜,他没想到,这位苏姑娘是真的读过他的文章,还有自己的见解。不过,这位苏姑娘着实客气了,夸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谬赞了,不过是随便写的,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随便写就能写这么好,足见大人的才华。”
两个本来陌生的人倒是因为这个话题渐渐拉近了距离。接下来,二人继续谈随墨的文章。多半时候都是苏宜思问,随墨说。
“没想到随大人当时是这般想的啊。”苏宜思惊讶地道。后世对随墨研究者众多,有些竟然不对。若她有朝一日能回去,定要好好告诉他们。
“嗯,真的只是读书烦闷了,随手写的,着实担不起姑娘的夸赞。”随墨道。
“那也是因为随大人胸中有丘壑才能写出来这般大气的文章。”苏宜思依旧在夸赞。
看着面前这个提起来文章侃侃而谈,眼中仿若有星光的人,苏宜思想,这一颗璀璨的明珠,定不能再如后世那般昙花一现了。
卫景本以为苏宜思是被逼无奈才来相亲的,纵然刚刚听到了好友与下属的回话,他依然抱着侥幸心理。如今亲眼瞧见了方才知晓,自己竟然错得这般离谱。
他们二人何止是相谈甚欢,这小丫头的眼神都快把那酸儒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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