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后妃止步的承乾殿,淑妃就成了唯一在场的后妃。
不得不说,不愧是号称盛京第一美人儿,淑妃容貌若出水芙蓉梨花带雨娇柔哭泣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但是吧,就算再美的人一连哭上四五天,还得不断跟皇帝絮絮叨回忆两人美好往事,那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听听,这嗓子都哑了,就是这故事忒单一,刚开始他们还都支着耳朵听,想着能不能扒出一点皇室秘辛,但听了这么些天,他们很失望,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外头茶楼里新出的话本子都比这有意思。
总而言之,这法子行不通。
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隐约传来,裴子瑾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思:“若实在不行,恐怕得冒险试一试裴家独门秘法了。”
“什么?”
“开颅!”
“啥?”程院判手一抖,又是几根胡子随风散:“子瑾,你可别吓老夫,脑袋是能随便开的吗?”
裴子瑾显然心理素质强大,温声解释:“陛下迟迟不醒,身上又没伤,那大概率怕是脑袋出了问题,只要开颅瞧一瞧就清楚了,”看着程太医手都抖了,裴子瑾微微一笑:“您放心,这方面我有经验。”
有经验个屁!
皇帝的脑袋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程院判差点没忍住骂出来,他跟裴子瑾祖父的交情不浅,知道那一家子都是医疯子,只要能治病,什么偏门法子都敢使,见裴子瑾一脸蠢蠢欲动的样子,程院判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裴老头亲自出马,开颅的成功率也只有五成,去赌皇帝的命,自己还没这个狗胆。
罢了,昏迷就昏迷吧,总归命还在。
“咳——”
突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在内殿响起,这在众人听来简直就如平地惊雷。
“陛下醒了。”
“太医,太医呢?”
“......”
呼啦啦一群人顿时朝床边涌去,目光希冀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帝王眉头皱了皱,然后,睁开了眼,或许是畏于强光,他没能全部睁开,半睁半合间薄唇微动,吐出两个不甚清晰的字,但没人听得清。
“陛下,您可算醒了,臣妾要担心死了呜呜呜——”淑妃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扑了上去,哭的梨花带雨。
“老天开眼呐,陛下您终于醒了。”李德全忍不住老泪纵横。
萧颐只觉脑子嗡嗡地响。
【滴!开启生命倒计时,半个时辰哟,亲,请加油。】
“贵妃呢?”萧颐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逝,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环顾一圈,却并没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萧颐忍着头疼,再次抬高了声音:“去叫贵妃来。”
这回众人都听清了,内殿有瞬间的静默。
看着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犹带泪痕的淑妃,众人目光诡异,陛下这,是不是叫错了?不应该是淑妃吗?
苏婉儿也愣了:“陛下?”
“李德全,去请贵妃,半个时辰内朕要看见她。”萧颐咬牙:“快去。”
“奴才这就去。”李德全顾不上疑惑,转身就往外跑。
钟粹宫离承乾殿可不近,一来一回的功夫半个时辰还不够用的,李德全铆足了劲狂奔,不论如何,作为陛下身边头号首领太监,只要陛下吩咐的事,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给办成啰!
李德全一走,殿中人神色各异。
其中,淑妃苏婉儿的脸色最为难看。
她不眠不休守了四五天,结果陛下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见贵妃,想到姜妧,苏婉儿就觉得自己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陛下,臣妾——”苏婉儿话没说完,待看到萧颐黝黑的眼睛里不含情绪的一瞥后,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颐只觉得自己每一寸骨骼都在被来回碾压,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要不是他耐力惊人,只怕现在已经痛呼出声,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对他等的灵魂来回牵扯,萧颐阖上眼,最后的感知是女子惊慌的呼喊——
“不好了,陛下又晕过去了。”
*
姜妧到承乾殿的时候堪堪踩着半个时辰的线——
这还是抬轿子的侍卫铆足了劲狂奔的结果,没错,就是侍卫,毕竟姜妧梳洗打扮的时间耗得太久,凭宫人的脚速已经无法满足日行千里的要求。
“陛下——”
人未至,声先闻。
众人只觉一阵香风拂过,一道红影直扑皇帝床畔,至于旁边不慎跌跪在地的淑妃,嗯...肯定不是红衣人影踹的,估计是哭太久了全身乏力,对,就是乏力。
“陛下——”
咦?又晕了?
待看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青年帝王后,姜妧嚎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按下想伸手去探鼻息的冲动,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扭头,气势十足:“不是说陛下醒了么?”
所以,这就是你盛装打扮的理由?
看着一身大红宫裙,云鬓凤钗盛妆浓抹,容貌艳丽逼人的贵妃,再看看旁边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一身素衣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淑妃,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众人心中纷纷闪过一个念头——
盛京第一美人的评选,这水分够大的啊!
啊,不对,贵妃出身淮阴,算不得盛京本土人士。
“回禀娘娘,陛下只是身体虚弱,并无性命之忧。”裴子瑾出列拱手作答。
温和的男声太过耳熟,姜妧一怔,然后就看见了一身太医官服的年轻男子,在一众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中间,清俊挺拔的青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子...”瑾哥哥?
姜妧惊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裴子瑾。
子瑾哥哥不是在淮阴吗?怎么成太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人跟她说?
姜妧直接把皇帝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是见到故人的欣喜,她跟裴子瑾自幼相识,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除了三个兄长与阿爹,裴子瑾就是她最亲近的异性,在她心里裴子瑾跟她的兄长差不多。
乍一见他,就相当于见了娘家人,要不是时机不对,姜妧早就扑上去了。
看出了姜妧脸上掩饰不住的雀跃,裴子瑾眼中同样满是笑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姜妧一番,裴子瑾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他刚入宫就听说皇帝与淑妃才是真爱,贵妃并不得宠,裴子瑾心中担忧的很,还想着要不要想法子见姜妧一面,然后就听说贵妃当着皇帝的面一脚把淑妃踹进池子险些让她丢了命被皇帝关了禁闭...看着姜妧大红裙摆下隐约露出的一只手掌,裴子瑾眼中笑意就更深了,也是,依照小阿妧的性子,再怎么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陛下,可怜的陛下,怎么好好的就被雷劈了呢——”姜妧决定待会儿再叙旧,先把眼前的戏演好,姜妧气势汹汹:“淑妃,你就是这么伺候陛下的?”
一脚被人踹翻在地,手还被人踩在脚下又碾了碾的苏婉儿:“......”
看着艳光逼人气色红润容貌昳丽仿佛仙子下凡的姜妧,苏婉儿脸色微变,方才她毫无防备的就被姜妧一脚踹到了地上,特别是手还被姜妧踩在脚下,她只觉得手指火辣辣的疼,再一听姜妧的质问,苏婉儿咬了咬唇,眼中瞬间泛起泪花:“娘娘何出此言?可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对?”
啧,不愧是古早狗血文女主,梨花带雨的样子就是招人怜,可惜,姜妧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苏婉儿这副病弱白莲花的样子,只要看到苏婉儿这张脸,她就不受控制的带入话本中自己可怜兮兮上吊,而她挽着皇帝的手在她尸体前得意笑的场景。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一脚踹死她呢!
想到诬赖她阿爹通敌叛国的罪证就是靖安侯府呈上来的,再一想这些年在苏婉儿手中吃过的暗亏,姜妧心中仇恨值瞬间拉到最高,横竖皇帝还没醒,弄死一个是一个。
姜妧冷哼一声,将嚣张跋扈贯彻到底:“陛下晕过去,定是淑妃惊扰了陛下,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陛下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哭,是不是盼着陛下早日归西?淑妃伺候陛下不力心存诅咒,来人呐,将淑妃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众人:“......”
众人被贵妃这严丝合缝八竿子打不着的缜密逻辑思维给惊呆了,就连裴子瑾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是忍笑,多年未见,小阿妧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苏婉儿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敢!”
“本宫是贵妃,有何不敢?”姜妧眼尾一挑,眼风凌厉,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杀不了苏婉儿,打打板子总行吧,至于她这走两步喘三喘的病秧子身体能不能扛得住那就是她的事了。
姜妧弹了弹镶满华丽珠宝的长长护甲,冷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拖下去!”
只见贵妃神情倨傲,看着淑妃的目光十分嫌弃,嘟囔:“什么味儿啊,臭死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没准陛下就是被熏晕的。”说着,还不忘应景的用手扇了扇风。
苏婉儿被姜妧一番抢白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一个五彩调色盘,她忙着照顾陛下确实没有日日沐浴,但也不至于像姜妧说的那样仿佛一个叫花子。
“你——”苏婉儿嘴唇直哆嗦,胸口剧烈起伏,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过度羞愤而晕过去。
贵妃伤心疯了......
这是众人现在一致的想法。
原来,贵妃跋扈的传言是真的。
贵妃与淑妃不合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拖肯定是不能拖的,板子也不能打,贵妃也不能得罪,没见陛下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贵妃吗?帝王宠爱就是那镜中月水中花,风水轮流转是常态,从前淑妃是陛下小心肝,万一从今儿起心肝就得换个人呢?
李德全刚风干的衣裳又被汗濡湿了,看着满脸都写着跋扈两个字的贵妃,头上汗珠簌簌往下冒,心中不住祈祷,陛下啊,您可快醒吧,这场面奴才控制不住啊。
大概是听到了李德全的祈祷,就在姜妧不耐烦预备撸袖子自己上的时候,一直没动静的萧颐突然闷咳了两声。
咦?
又要醒了?
苏婉儿也听见了,眼睛顿时一亮,正要扑过去梨花带雨告状,就见姜妧已经先她一步扑到了萧颐身上,搂着萧颐的脖子嚎的嘶声裂肺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陛下,您快醒醒吧,您快睁眼看看臣妾啊,您要是有什么万一,臣妾就不活了啊啊啊啊——”
众人:“......”
变脸速度,真快!
第4章 攻略第二天 卿卿,你辛苦了
姜妧死命抱着萧颐的脖子干嚎,嚎了半天觉得这样不够真实,又悄悄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预备用疼痛来激发泪水,掐了半天,咦?居然不疼?
哦,掐错了。
姜妧默默将手从萧颐的腰上收了回来,咬牙朝自己的大腿下手。
嘶——
姜妧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一边回想她见过的出殡场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口一个“陛下,您好狠的心,就这么丢下臣妾...”仿佛皇帝已经龙驭宾天眼下正在封棺现场,一边不忘朝目瞪口呆中的苏婉儿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就是哭吗?像谁不会似的!
既然不能即刻让这对狗男女去死,那她就只能先采取迂回战术,先稳住局势,从内部瓦解,到时候和阿爹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姜妧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同时忍不住给自己卓越的演技点了个赞。
其实姜妧也考虑过别的法子,比如说效仿百年前某个朝代的摄政太后,先想办法怀上皇帝的孩子,再给皇帝下点啥断.子绝.孙的药,同时联合太医给皇帝整点慢性.毒.药,等她的孩子出生,皇帝身体也就坏的差不多了,外有阿爹看顾,到时候她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以直接登基......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姜妧毫不犹豫的给掐断了。
笑话,萧颐独宠苏婉儿这么久也没见她肚子里蹦出个蛋来,就是那话本子头也没写萧颐有孩子,可见,压根就是他不行!
更何况,生孩子还得养大多麻烦呐,倒不如将问题一次性解决,反正不管是她爹还是她哥当皇帝她都能衣食无忧快活得很。
姜妧在心底盘算要怎么才能以最快最稳的速度让萧颐下台,然后就悲哀的发现,她实在是没有掌握权术精髓。
嘤~动脑子好累啊,能不能直接拔刀?
姜妧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卖力演出,压根没注意到原本半醒不醒的皇帝已经被她勒到翻白眼。
萧颐其实早在姜妧踏进殿门的瞬间就已经醒了,只是意识昏昏沉沉,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却没办法做出回应,就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禁锢,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难得心慌。
女子娇软的身躯伏在自己身上,此起彼伏严丝合缝,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耳畔响起,独属于女子的馨香在鼻尖萦绕,怎么看都是投怀送抱明月添香的感人场面,但萧颐只觉得窒息,他的脖子...快断了。
“贵...妃。”萧颐费力睁眼,然后就差点被姜妧满头流光溢彩的宝石朱钗发出的耀眼光芒给闪瞎。
男人低哑的嗓音响起,姜妧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迸发出可称之为狂喜的笑容,用力搂住他的脖颈,一头撞进萧颐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陛下,您可算是醒了,臣妾要担心死了呜呜呜——”
萧颐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闷哼一声,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撒手。”简短两个字,萧颐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
姜妧哭嚎的声音一顿。
嘁!
像她乐意抱似的!
姜妧心中冷哼一声,果真就松开了手。
萧颐的声音不小,床前围着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目光都有些诡异,明明方才陛下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贵妃,现在贵妃来了却又冷漠至此,啧,果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呐。
眼见姜妧吃瘪,苏婉儿目露欣喜,瞄准了空位就扑了过去,美人垂泪声音凄婉:“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妾这几天日日守在您身边,求漫天神佛只要能让您醒来,臣妾甘愿从此青灯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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