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瑾与他祖父一直在汝南王府住到她十二岁上下才跟着他祖父出去四处游医历练,算起来两人已经差不多五年没见面了,这还是裴子瑾离开淮阴后两人第二次见面,上一次则是在承乾殿。
就算两人许久没见,裴子瑾也从当初的俊朗少年长成了真正的温润君子,姜妧在承乾殿看见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毕竟每年生辰她都会收到裴子瑾精心准备的生辰礼,时不时还有些书信传来,都是他在各地收集的一些稀罕小玩意儿,信上写的也都是他在各地的见闻或是一些疑难杂症及解决办法,拜裴子瑾所赐,就算她足不出户都能闻天下事。
裴子瑾含笑:“宫中人多口杂,礼不可废。”
姜妧眉头皱了皱,也是,真是麻烦死了,不过还是见到故人的欢喜占了上风,姜妧笑开:“走走走,咱们去屋里坐,外头可晒了。”说着姜妧扬声让连翘去准备茶点。
“我记得你最爱的就是碧螺春配芙蓉糕,没错吧。”姜妧冲他挤眉弄眼邀功。
见她神态娇憨一如幼时,裴子瑾忍不住笑了:“不错。”
姜妧带着裴子瑾进殿,连翘立马奉上茶水。
姜妧手肘撑在茶几上,手托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子瑾看,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上回阿爹来信说你回淮阴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来盛京了?还入了太医院?你不是说最不喜官场束缚的吗?裴阿公呢?”
裴子瑾自幼跟着祖父长大,就连性子都像了个十成十,一心只专研医术,四处游历,曾跟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凭一身医术济世救民。
裴子瑾无奈:“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哪一个?”
姜妧不在乎的摆摆手:“哪一个都行,你挑着来。”
“想来便来了,”裴子瑾笑:“在外游历多年,还没体会过在太医院任职是什么滋味,能入太医院的都是各地名医,正好可以切磋切磋探讨医术。”
姜妧眨眼:“你这是在奉承自己?”
裴子瑾煞有其事点头:“不错。”
姜妧语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叹:“子瑾哥哥,你变了。”脸皮忒厚,越来越有裴家祖父的风范了。
一声熟悉的子瑾哥哥,让裴子瑾端茶的手颤了颤,抬眼,就见姜妧明艳的面容。
汝南王夫妇俩皆是一副好容貌,姜妧则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明眸皓齿,凤眸星目,当年他就知道小阿妧长成后必然姿容绝艳,可昨日在承乾殿见她一袭红裙进来还是成功被惊艳到了,差点都认不出来,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裴子瑾抿了一口茶水:“我也是回了淮阴才知道,你入宫了,”裴子瑾抬眼,笑道:“小阿妧长大了,已经是贵妃了。”
姜妧被裴子瑾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他问起为何会进宫,姜妧沉默,这要怎么答?总不能说她是猪油蒙了心被萧颐那张脸给唬住了吧,想到自己当初不顾阿爹以及哥哥们的轮流劝阻哭着喊着要入宫,姜妧就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如果能重来,她绝对不会进宫,别说进宫了,她发誓她终生不踏入盛京一步,就老老实实在淮阴蹲着。
裴子瑾将姜妧纠结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汝南王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如珠似宝的宠着,肯定不会主动说送女儿入宫邀宠,以汝南王的身份地位也犯不着如此,那就只可能是小阿妧自己的主意了。
裴子瑾唇角微抿,眼中不经意露出一丝怅然来。
“咱不说这个了,”姜妧决定放弃这个令人悲伤的话题,反正木已成舟,现在后悔也迟了:“裴阿公还好吧,也入京了?”
“没,”裴子瑾笑:“祖父还在淮阴,跟从前一样身子骨硬朗着呢,他琢磨着找时间往北地大漠走一遭。”
在姜妧的记忆里,裴阿公是个胖嘟嘟的小老头儿,爱吃爱玩,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她的身体能调理好还是裴阿公的功劳。
“那我阿爹与兄长他们呢?”
“都好,此次入京,王爷还嘱咐若是我见到你,得叮嘱你不许在宫中胡闹。”
“哪有,我规矩得很。”瞅见裴子瑾似笑非笑的目光,姜妧咳了一声,开始睁眼说瞎话:“我可乖了,绝不会给阿爹惹事。”姜妧信誓旦旦,只差没有举手发誓,虽然可信度并不高。
“王爷也说了,”裴子瑾继续:“你在宫里若是受了委屈也别憋着,谁若是惹了你只管出气,出了事有他兜着。”
这倒像是她阿爹的口气,护短。
听见裴子瑾的转述,姜妧几乎都能想象出阿爹说这番话的表情,从小到大不论她惹什么祸阿爹都纵着她,就像她说要入宫,阿爹就算百般不愿还是同意了,再想到梦中,阿爹为了保全她,宁愿赴死,姜妧只觉得鼻尖一酸差点落泪,然后就感觉头上覆了一只温厚的手掌。
姜妧抬头,就见裴子瑾温和的面容。
裴子瑾像幼时那般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如小孩儿做错事了一般低着头面露无措,裴子瑾笑了笑:“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皎皎别怕,有阿爹在。”
皎皎是姜妧的乳名。
“嗯。”
姜妧默默把眼泪又逼了回去,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护好阿爹,护好汝南王府。
一对狗男女!
呸!
来都来了,不闹出点事来都对不住她在宫里住的这几年!
方才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姜妧瞬间就又燃起了斗志。
“你这些年身体如何?眼睛还疼不疼?”裴子瑾示意她将手腕伸出来,准备把脉。
“还行,吃得好睡得香。”
裴子瑾手刚触上她的脉搏,眉心就跳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姜妧一脸奇怪:“怎么了?我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见他神情不对,姜妧立马紧张起来。
“净胡说!”裴子瑾斥了她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姜妧放心了,一边由着他给自己把脉,一边问东问西,从他这几年的游历见闻到如今淮阴亲人的状况,恨不得一一问清楚才好,幸好裴子瑾医术还算高明,一边诊脉一边回答还算游刃有余,裴子瑾知道她在宫中挂念亲人,十分有耐心的逐条回答,分别多年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在一问一答间无形化解。
等把完脉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难得见到故人,姜妧是真不想放人走,但这里是后宫,钟粹宫又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道多少眼睛都盯着,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总不能连累子瑾哥哥,反正她要是相见,随时都可以召见。
裴子瑾出了钟粹宫,对送出来的青衣颔首道谢,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还请姑娘好好照顾娘娘,记得别让她贪凉吃生冷的东西。”
青衣是知道自家主子和裴子瑾的交情的,笑道:“裴公子放心。”
等青衣进去,裴子瑾仰头,就看见宫门金色牌匾上由小篆书成的三个大字“钟粹宫”,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流光溢彩。
他是医者,虽然小阿妧没说,但有些事可以从脉象上看出来...
裴子瑾又响起刚入宫时听到的传言——
贵妃并不得圣宠。
裴子瑾皱了皱眉,心中叹了口气,拎着药箱离开。
青衣送裴子瑾出去,再回来,就看见姜妧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撑着头,呆呆望着外面的天空,神情怔愣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出姜妧心情有些低落,青衣想估计是看见裴公子连带着想起从前在淮阴的日子了,青衣想了想,干脆安静侯在一旁没出声。
半响,姜妧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陛下?”青衣见她回神,才上前问。
“嗯?”姜妧不解。
“陛下解了您的禁足,您得去谢恩呐。”
“有道理。”姜妧慢吞吞点头,她的深情人设不能崩,想了想,懒懒吩咐:“去,让小厨房熬锅粥。”
姜妧认真叮嘱:“记得熬糊一点,夹生也行,反正就是不能火候正好。”
对上青衣疑惑的目光,姜妧理直气壮:“既然是本宫亲手熬的,那就得显示出本宫的水平。”简而言之,作弊,就要作的完美。
青衣:“......”
*
一个时辰后,姜妧带着青衣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李德全乍一看见姜妧吓得手中浮尘都掉了,顾不上捡,李德全赶紧迎上来请安:“娘,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话问的倒是挺奇怪的,姜妧眉头一挑:“本宫来不得?”
“这哪里的话,”在李德全心里,现在已经把姜妧排成了头号不能得罪的人,李德全赔笑:“娘娘想来,自然随时都可以来。”
这还差不多,见李德全一边说话一边往殿内的方向瞥,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活像她是来捉奸似的,这成功引起了姜妧的好奇,漂亮的凤眸微眯,下巴一抬:“本宫特意带了吃食来看望陛下,你去通传一声。”
嘚!
居然还凑一块了!
想到里头同样拎着食盒来的那位,再想起昨日在承乾殿的那一幕,李德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要亲眼见证修罗场的刺激兴奋感,新欢旧爱也不知道谁能略胜一筹,抱着这种复杂诡异的清了清嗓子,李德全声音扬高了八度:“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半响,清冷沉稳的男声从里传来:“进——”
殿门被人推开,等看清里头的情形,姜妧要踏进去的脚步一顿,心中第一反应是——
嚯!原来还真是捉奸现场!
第9章 攻略第七天 完胜!
殿门大开,里头情形让人一览无余。
姜妧目光从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后的一身龙纹玄袍的年轻帝王身上划过,落在旁边还保持着行礼姿势的正朝自己看过来满脸惊愕的白衣美人儿身上,眉梢挑了挑,哟,来的真及时。
见姜妧踩着门槛迟迟不动,李德全背后冷汗刷地又冒了出来,硬着头皮问:“娘娘,怎么了?”
姜妧一脸纠结,慢吞吞问:“本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话是这么问的,但您脸上那跃跃欲试不怀好意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只差没贴上几个大字:好戏开场!
李德全硬着头皮赔笑:“哪儿啊,来的正是时候。”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姜妧点点头,说罢,昂首挺胸就踏了进去。
姜妧和李德全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足以让里面的人听清楚,萧颐正在专心批折子,听见李德全通传说贵妃来了,萧颐手中笔一顿,眉头下意识拧起,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姜氏,但想起昨晚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说他生命值只剩一天半,一晚过去,到现在,也就是说只剩下半天。
这个认知让萧颐心中一梗,只能将人宣进来。
看着从门口袅袅而进的一身赤红宫裙的窈窕身影,萧颐狭长的眼睛微眯。
苏婉儿已经起身了,见到姜妧的瞬间,她脸上挂着的柔婉笑容就成功僵住,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姜妧已经被她的眼刀子给凌迟处死了。
苏婉儿没想到她前脚刚来姜妧后脚就到,等看见她身边侍女手中拎的食盒,苏婉儿心中恼怒更甚,姜妧绝对是故意的!
现在看到姜妧,苏婉儿不止是心口疼,腿、胳膊、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昨晚沐浴时发现胳膊肘都破了皮——
被姜妧踹地上时,手肘在地上蹭了一下。
“臣妾参见陛下。”姜妧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苏婉儿,朝书案后坐着的萧颐行了一礼,修长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声音婉转动人,就是动作有些敷衍,萧颐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神色意味不明,应了一声:“嗯,起来吧。”
姜妧身量高挑,足比苏婉儿要高上小半个头,一身赤红宫裙,上头用金线绣着牡丹暗纹,宽大的裙摆逶迤身后,挽着飞天髻,只插了一支凤凰衔珠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咚声响,额前还坠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衬得肤白如雪,容貌昳丽非常。
虽说苏婉儿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但在姜妧艳丽张扬的打扮下,硬生生被衬出几分寡淡来。
苏婉儿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银牙紧咬。
姜妧起身,侧头,就看见苏婉儿正盯着自己,姜妧想了想,决定礼貌一下:“哟,淑妃也在呐。”
苏婉儿显然是刻意装扮过了,没了昨日在承乾殿中的狼狈,一身白色薄纱敞领宫裙,腰封束得紧更显纤腰不堪一握,衣袂袅袅,领口敞得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影影绰绰露出胸前深深沟壑让人遐想连篇,姜妧忍住想低头去看自己的冲动,心中冷哼一声,不就是大了点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苏婉儿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头不是虚的,柳眉杏眼,肤白如玉,如果说姜妧眉眼艳丽像那六月初阳山间玫瑰灼灼耀眼,那苏婉儿就是与她截然不同的秀美柔婉如山间清露空谷幽兰。
苏婉儿掩去眼中的愤恨,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上前朝姜妧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姜妧没吱声。
苏婉儿拧眉,随即窃喜,不会吧,姜妧不会蠢到当着陛下的面刁难自己吧,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陛下看看姜氏是如何跋扈的。
苏婉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直到腿都快僵了,才听姜妧声音悠悠响起:“淑妃啊,本宫知道你想讨陛下欢心,但也得分场合啊,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陛下处理朝政的御书房,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时不时还有外臣觐见,你怎么着都得注意一下影响。”
苏婉儿笑容僵了,一脸懵逼抬头,就见姜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你身居妃位,后宫中除了本宫就属你位分最高,本该给后宫诸人做一个良好表率,可你却衣着如此暴露,不知检点,万一若是惹得陛下...嗯...把持不住,这不是白日宣那啥吗?传出去陛下颜面何在?”
什么叫把持不住?
“咔”地一声,萧颐脸色一沉,手中笔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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