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兄弟,真的不用一遍又一遍提醒别人,你就快死了。
昭昭瞪着他,脾气上来,恶狠狠地握着玉简唔唔道:“我偏要认字,我偏要看书!”
她拍拍自己手腕脉门,唔唔着:“你不应我,我就自杀,你这段时间忍我也白忍了!”
她是真的无赖。
怎么可以这样无赖。
一刻钟后。
昭昭坐在荆沉玉身边,认真地听他念:“極,栋也,从木亟声……”
昭昭打断他:“不用解释意思,意思我明白,你就告诉我念什么就行了。”
荆沉玉僵在那,被打断的感受很不好,他教人剑法的时候,弟子们都恨不得他多说几个字,全都求知若渴,昭昭这种态度,叫师长如何能受。
但……侧目看了看她急匆匆指着下一排的样子,荆沉玉紧抿薄唇,拧眉念了下一个字。
算了,反正他也想快点结束一切。
她不愿听字意,便不听好了。
外面天再次黑下来的时候,荆沉玉出来了。
他神识稍动,本想查看宗门情况,却头疼欲裂,立刻终止。
坐到蒲团上,荆沉玉化出一面水镜,看着波光粼粼中的自己,外貌来看,还是从前那般,不见分毫入魔之相,也没有任何痛苦之色。
可头疼愈演愈烈,让人无法忽略。
荆沉玉不禁想到灵府中的昭昭,他闭目去看,灵府内那心魔还在看玉简,看得很认真,墨黑的发用他的芙蓉玉簪随意绾着,有几缕垂落脸侧,被微风吹动,她眨了眨眼,随手撩开,露出雪白细腻的脸颊。
其实有个他每次见她都会分神的重点。
她脸颊两侧有梨涡,不论是狡猾的笑,恶意的笑,还是讨好的笑,都会露出那两个梨涡。
想到这里,荆沉玉的头更疼了,他立刻睁开眼,将昭昭的一切排除在外,不沾半分。
灵府里的昭昭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股视线消失,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不由轻哼一声。
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知到她和荆沉玉之间的联系。
看来她还真是心魔的属性,并不是穿书事故,意外到了他的灵府。
她能感知他的注视,或者说,她能感觉到他的在意,再或者说,是介意?
不管哪种,感觉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昭昭将手里玉简放到一边,这些玉简大多是介绍外界宗门和地界风光的,荆沉玉大概觉得没什么价值,但对她来说刚好得用。
她又翻起新的一卷,只看了一行就发现不太寻常。
和之前的内容完全不同,它应该之前被人看过,还没归到首卷,现在停留的这一卷正说到心魔,且是心魔会随着修者变强而变强,转弱而转弱。
昭昭猛地想起荆沉玉那次去而复返,还有他那时古怪的话。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她猛地站起,想到那股奇怪的力量,她没捕捉到,真是遗憾。
原来他在顾忌这个。
今天会走,会大意,大概也是因为她太烦了。
可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给她看这玉简?
难不成是什么圈套?
昭昭不敢大意,将玉简混在那一堆当中,决定观察观察再下定论。
这一观察就观察出了意外。
荆沉玉次日才入灵府,一进来就发现往日都会跑来迎接的心魔不见踪影。
他以为她是又找地方琢磨坏主意去了,习惯性地闭目搜寻,发现她就在冰屋里,哪儿都没去。
只是她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微弱。
荆沉玉眨眼间到了冰屋内,俯身查看昭昭情况,果然,她气息微弱,体内魔气在流散,非常稀薄。
她剩下的这些魔气根本支撑不住他炼化,这比他预测的至少九九八十一天要早太多了,哪怕算上今日,这心魔也不过才被炼化了不足一月。
若她现在便转弱,继而消失,倒也不是件坏事,只是会中断他的计划。
荆沉玉坐下来按住昭昭的脉门,出于求生欲,昭昭醒了过来,她也不觉得这里还会有别人,所以眼睛还没睁开时就反握住了他的手。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她声音嘶哑,毫无生气道,“昨天你走了没多久我就觉得很不舒服,浑身没力气,一直到现在,连动都很难了。”
她努力爬起来一些,靠着他的肩膀撑住,这次荆沉玉倒是没躲开,大概也明白她不是装的,他若真躲开,她摔到床上这一下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气儿在。
“我这是怎么了。”昭昭呼吸微弱道,“不是还有很长时间才结束吗?我怎么现在就好像快要被你玩完了。”
“玩”这个字暂时不去评判,荆沉玉按着她脉门查探了一下,蹙眉道:“你体内魔气在大量消耗,却一直没有新的滋生。”
昭昭靠在他身上,总觉得这样会舒服一点,她本能地往他颈间靠,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低声道:“为什么没有?”
荆沉玉侧头想躲开她,但她得寸进尺又靠过来,他不得不抬头推开,不悦道:“你是本君的心魔,却没有新的魔气滋生,你觉得是为何。”
昭昭被推开,短暂地恢复了一点神智,懵懵道:“……我是你的心魔,但没有新的魔气滋生,那……是因为你没有供养心魔的恶念或者欲望吗?”
一点就通,她有时无耻得让他极其厌烦,有时又聪明得让他惋惜她是他的心魔。
荆沉玉不说话,昭昭明白过味来,不由埋怨这狗男人心如止水,连个心魔都养不起。
“再这样下去我就挂了,你的炼化也得提前终止,我们俩谁都达不到目的。”昭昭身上一会冷一会热,挨着荆沉玉才好一点,是以哪怕他不愿意,她也不断靠过去。
他们太亲近了,荆沉玉很不适应,他抗拒是自然的,但昭昭的话让他迟疑了一瞬。
“你若还想达到目的,最好现在来点恶念或者欲望给我,这样我还能坚持久一点,等我被全部炼化了,你说不定就不必熬过登仙境,受飞升前的雷劫,可以直接成仙呢?”
荆沉玉不这么认为,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可要他有什么恶念或欲望,也难如登天。
昭昭得不到回应,直接道:“我自己来。”
她试图自己去催生他的恶念,他不是烦她吗,她就使劲往上凑,哪怕是对她的杀意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荆沉玉内心对此不赞同,可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
或者干脆不要管什么炼化,让她消失便是,修炼虽然寂寞漫长,但他从未觉得这样的寂寞漫长有什么不好,慢一些飞升也没什么。
刚这样想着,他垂眸下去,在他颈间呼吸的昭昭正苦笑道:“不行啊,一点儿用都没有。”
荆沉玉目光落在她苦笑时的梨涡上,选择置身事外的意莫名减退了一些。
“怎么就不行呢。”
昭昭急了,开始对他上下其手,将他的道袍拱得乱七八糟,像饿了找奶吃的孩子,甚至在他白皙的颈项和道袍的前襟上留下了口水。
荆沉玉忍无可忍,使劲拉开她,看她虚弱地倒在冰床上,广袖一挥,昭昭闭着眼睛,却好像什么都能看见。
“你要恶念有何难。”
昭昭虚弱地躺着,眼皮都掀不开,只能听他说。
“眼”前画面转换变成了太素宫,她“看”见般若剑变宽变大,荆沉玉大约在御剑而行,画面飞速变换,风声阵阵,冷清而刺骨,但荆沉玉不受任何影响,甚至衣袂都没动一下。
昭昭听见他跟她说——
“本君带你去找。”
第12章
荆沉玉要带昭昭去找恶念。
昭昭感动得快要哭了。
她抹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在灵府里奄奄一息道:“仙君待我真是太好了。”
她始终不忘尝试修复两人关系,可惜沉玉仙君是块顽石,就是不开窍。
“本君留你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并非待你好。”
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不做遮掩,至少活到今日还不曾掩盖过什么。
利用就是利用,昭昭自己肯定也明白,故意装傻给他戴好人的帽子定是不安好心,他不需要。
要不是没力气,就快厥过去了,昭昭真想跟这家伙再打一架。
晦气。
当这家伙的心魔真晦气。
一点心魔的气派都没有,和电视剧里那些把人控制得得心应手的心魔差太远了,毫无体面。
昭昭蜷缩成一团,咬牙忍耐着,“看”荆沉玉到了一处城池。
如今正是白日,城池繁盛热闹,城门外不少仙气飘飘的修士排队等着验玉牌入内,昭昭用荆沉玉的眼睛扫了扫城门上的匾额,是万禄城。
万禄城?
昭昭稍微来了点精神,这万禄城可是大有来头,这是到了止川秦家的地界吗?
不光是原书里,她看的玉简里也写了,止川秦家是四大世家里最有钱的,据闻秦家的万禄阁里收藏着无数至宝,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修者抢破头。
万禄阁就开在万禄城里,由秦家家主的嫡长子秦夜烛暂为掌管。
秦夜烛这身份设定,自然也是原书里非常重要的男配之一。
昭昭的八卦之心燃起,有点回光返照,跟着荆沉玉“看”来“看”去。
荆沉玉还好巧不巧的就到了万禄阁外。
万禄阁不愧为收藏着无数至宝的存在,它是一座极为炫目的琉璃宝塔,刚好九层,哪怕白日也亮着缤纷的仙光,当真是珠光宝气,色彩鲜明,相当的奢靡绮丽。
昭昭忍不住问:“不是找恶念吗?你来这里是因为……”
荆沉玉隐去身形站在万禄阁外,昭昭很快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恶念和欲念,她明白了。
“干得漂亮,这种地方肯定是恶念和欲望最多的,难怪仙君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
止川距离九华剑宗所在的天堑伏渊谷很远,按照寻常修士的脚程,怎么也得三日才能赶到。
荆沉玉位列剑君,修为高深,不到一日便到了。
他周身泛起黑色的魔气,这是昭昭想出去“觅食”了。
他这次没阻拦,毕竟他也需要她暂时“存在”。
但在昭昭快要脱离他之前,他于黑色魔气中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腕,戴了什么东西上去。
昭昭一愣,化出半透明的身形:“这什么?”
手腕上有蓝色的光圈闪烁,很快消失不见,昭昭摸了摸,没什么感觉。
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你无论在哪都逃不掉的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很荆风,也很道德沦丧。
“你卑鄙!”昭昭用尽所有的力气指责他,“你无耻!”
荆沉玉看着她半透明的身体,剑眉之下是双冷寒悦目的桃花眼。
那样好的面容,可惜性格糟糕透顶。
“何处卑鄙?”他反问,“何处无耻?”
他斜睨她:“你是魔,本君容你离开,不是叫你肆意游走为害人间的,做追踪之法何错之有?”
确实,从他角度看一点毛病没有,但从昭昭这里,简直是为她的逃跑大计增加了极大难度。
她本来还没想借着这次跑呢,都被提前防备了,真是还不如不出来!
可不出来连这会儿都活不下去了,更没有未来了。
简直是注定死亡的模式,连个存档点都没有,昭昭绝望。
忍不住又朝他竖了中指,昭昭头也不回地离开。
远远的,万禄阁第九层,行止风流从容的公子顺着看来,瞧见一团黑色魔气后,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
昭昭走了,荆沉玉便离万禄阁远了许多。
他御剑悬于空中,望着世间众人为身外之物折服,眼神冷峻中夹杂着微薄的怜悯。
昭昭抽空确认了一下他的位置,瞧见他那个眼神忍不住哼了一声。
真是何不食肉糜。
他自小在最大的世家长大,又是最受重视的子嗣,受尽宠爱,怎么会明白普通人的处境。
天赋一般还没有背景的修士,一辈子可能都止步在最开始的初元境,受人轻视也就罢了,关键是寿元少,活不了多久。
像荆沉玉这样的人修道,是为了大道,可大部分修道,其实只是为了得长生。
为了长生,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若有了万禄阁里随便一样宝物,他们就能多活很久,怎么可能不产生恶念欲念?
荆沉玉身边随便一样小物件都足够他们努力百年了,他是永远不会明白这些人的。
昭昭肆意吸取着周围的恶念,身形渐渐由虚变实,但说实话,作为心魔她也是比较挑剔的,吸收非宿主的念,这些人的念又太低级,让她实在是不舒服,她很快就“厌食”了。
回头看看荆沉玉,他对她变慢的速度很不爽,冷着脸无声催促,昭昭扁扁嘴,一边勉强自己再吸收一点一边思索着,她这次到底还要不要试着逃?
手腕上消失的光圈,从荆沉玉的说法看,是可以让他随时知道她位置的。
真是棘手啊。
正思忖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这恶意像罂粟花,让她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顺着飘了过去。
恶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昭昭看见散发恶意那人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她。
是个年轻道士。
和九华剑宗的剑修之道不同,这人应该是天师宫的道士,天师宫修驱鬼降妖之道,精通符箓阵法,这人一看修为就不低,最少也是真丹境了。
他一身赤金色道袍,道袍后绣着巨大的太极八卦,腰间系着银色玉带,后腰别着桃木剑、金钱剑,肩上背了一串竹筒和葫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发出独特的响声。
他相貌很年轻,看起来最多刚到弱冠的样子,一双眼睛清透凌厉,显然不是刚发现她,而是盯着她有一会了。
昭昭躲到万禄阁塔下的玉柱之后,扶着柱子想,该不会那么巧吧?
这一出门就遇见天师宫的人,这人相貌不俗,气质更是独特,步伐轻巧伶俐,难不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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