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箬竹看都不看他一眼,咬牙暗自发誓,这回绝对不能再对小屁孩心软了,用嘴型说了个哼音,转身离开。
她知道凌宛秋要强,否则不会数百年如一日潜心修炼,成了灵苍大陆修为最高的第一女仙尊。却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为了要强,连性命可以不顾。
她又在心里嘀咕了萧雁行两句。
小屁孩到底太年轻,为爱奋不顾身也不掂量掂量分寸,真是不懂事。
“师姐,你走慢些,等等我。”萧雁行从凌宛秋那儿出来,就跟在她后头唤她。
箬竹全程假装没听见。
萧雁行走得快,她就用上撒开四蹄的阵势,健步如飞,走得更快。
她逃,他追,她不想理他,想独自飞。
“……师姐!”萧雁行忽然用上灵力,平地移位到她面前,双臂抬起搭在箬竹身侧的绿竹上将人困住,阻了她再往前走的可能。
萧雁行眼睫垂下,蕴托出几分黯然神伤:“师姐连几句话都不肯听我说么。”
箬竹凉凉瞥了眼他撑在自己身侧的双臂:“这是你想和我好好说话的态度?”
“这不是怕师姐还跑嘛。”萧雁行顿时一改委屈神色,非但没收回手,反而又上前了小半步,微微俯身,“我没办法,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追师姐了。”
他唇角随说话轻扯勾起一抹弧度,缓慢靠近的身体散出浅淡迦南香。
箬竹喜欢这个味道,无端分神去嗅了嗅,再抬眼就见他狭长眼尾挑着笑意,漆黑瞳孔中只倒映出她一人身影。
太近了。箬竹后知后觉,这个距离太近了。
还有这个姿势,也莫名的诡异。
被萧雁行身上淡淡迦南香熏着,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皮肤似乎在逐渐升温。
箬竹低头蹲了蹲膝盖,稍显慌乱从萧雁行圈出的手臂狭窄空间内,钻了出来。
她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在凭修为说话的灵苍大陆上,人的胆子也和修为成正比。筑基期的少年是可怜弱小又无助形,而修为暴涨至化神期,就连笑容都不纯真了,像是头盯着食物的大灰狼。
箬竹为了掩饰尴尬,夸大动作地双手叉腰,朝他嚷道:“那你好好说说,你分明心里门儿清,强行破境堪比逆天改命,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仙尊前往汾青城?宠妻是你这么没原则没下限宠的吗!”
萧雁行听着,到最后突然皱起眉:“师姐这是两个互不相关的问题?”
箬竹大喇喇摆手:“你甭管相不相干,快些回答我就是了!”
“为什么答应仙尊……”萧雁行顿了顿,那件肮脏不堪的事儿还是暂时不让师姐知道的好,他将欲出口的话陡然转了个弯,问道,“师姐可知道善意的谎言?”
“仙尊如今修炼久不得志,多半是情绪焦急、道心浮躁所致。既如此,我们何不先口头答应仙尊取药。到时候从汾青城回来,那药究竟是破境灵药,还是活血化瘀丹,效果好用或者不好用,谁又说得准。”
他说话间,嘴角和眼尾的弧度没有褪去,搭配上这包含算计的话语,颇显出几分魔君邪魅。
箬竹越发觉得刚刚自己的比喻没错,这幅样子的萧雁行就像是一匹的狼,满腹心机,想要吃掉小绵羊崽。
“至于宠妻……”萧雁行双臂环胸,神色倏尔在瞬间认真了,“确是该像师姐说的那样。”
“无微不至,无所不周。”
作者有话要说:萧雁行:双更了,要夸。
箬竹:下次一定。
第62章 师弟的白月光(12)
夕阳金光下,一柄剑一朵云,从天琴峰上空出发,前往汾青城。绯红裙摆和玄黑衣角随风扬起,交织相叠。
箬竹所有衣物都与姻缘绳是同样颜色,而萧雁行好似偏爱深色衣物,其中又尤喜玄与黑。反倒是缙仙宗给弟子统一发放的白袍,除了刚上天琴峰那几日,之后就鲜少见他穿。
远远望去,两道特立独行的身影,竟有几分莫名的般配之感。
可这样般配身影的两个人之间却没有半句交流,或者说,不论萧雁行开口讲什么,箬竹皆一律不搭理,做足了小仙女生气该有的气势。
不仅气他轻易就答应了凌宛秋求药的事儿,还气小屁孩把她箍在封闭空间里,俯身靠得那样近。
“师姐……姐姐……你理理我……”萧雁行脚底长剑朝她的云雾挨近了些,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下来。
“闭嘴!”箬竹在接连几次见到他小狼狗的本质后,就再也不相信萧雁行披着装软卖萌的外衣了,凶巴巴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吵到我腾云了。”
“师姐,我错了……”萧雁行立马瘪嘴认错。
箬竹懒得回应她,顾自在高空辨认方向。
他们身后,陆尘修飞速御着剑,极力追赶着前头二人:“竹师妹!萧师弟!等等我!”
他话音散进箬竹耳中,停驻回头:“陆师兄怎么也跟来了?可是仙尊又有什么吩咐?”
陆尘修好不容易赶上他们,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不是仙尊的吩咐,而是我自己,想要跟着同去汾青历练历练,也好为五个月后的覆云大会做更充足的准备。”
箬竹蓦地扬眉:“覆云大会?”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该名词了,上一回是七夕佳节听路边女子提及的。也是那次从只言片语里得知,玄血灵果会在覆云大会上作为胜者奖励送出,所以她才萌生出了拜入缙仙宗当弟子的决定。
而今又听陆尘修说起,箬竹不免想多打探多了解些这所谓的覆云大会。
“是啊,每隔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覆云大会。”陆尘修道,“我去年奉仙尊之命去给宗主送灵器时,就听见他们在准备大会事宜了。听他们当时商讨的语气,似乎这届覆云大会比以往的都要隆重。”
“提前那么久准备,必然是隆重的。”箬竹点头认可,又问,“不过我还是不大清楚这个覆云大会,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们这些刚刚拜入宗门没多久的弟子,能参加吗?”
“当然能啊!”陆尘修说道,“师妹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仙尊之所以有现在这番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当初还是宗门弟子时,赢下了覆云大会,得了玄血灵果。”
“至于覆云大会上要做些什么,这我就不是很知道了,毕竟三十年前上一届大会举办时,我还没出生。但那次听宗主长老们讨论,好像总是说到斩妖除魔这个词,于是我寻思着,应当是修为越高、历练经验越足的人,更容易胜……诶,萧师弟你做什么……”
他正说着话,萧雁行突然冷不丁御剑横插到了他和箬竹的空隙之间,动作蛮横霸道,猝不及防撞得陆尘修灵剑晃动,险些从半空摔下去。
萧雁行阴沉着张脸,冷声道:“你太吵了,吵到师姐腾云了。”
箬竹皱眉看向萧雁行,她正和陆尘修聊事情聊得好好的,这人怎么回事。
“我没觉得……诶?”
她本来想说没觉得吵,可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双唇吐出,箬竹蓦地感受到自己身后站来了一个人。
再看侧边仅剩下一柄光秃秃的长剑在半空孤零零飞着,它的主人井没有站在上面。
“陆师兄虽没吵着师姐腾云,却闹着我御剑了。”萧雁行前胸与她后背只有半指宽距离,“我害怕掉下去,所以来师姐这边蹭蹭。”
箬竹感受到他温热呼吸喷洒在自己颈侧,身体瞬间回忆起了当初萧雁行突然从正面抱住自己的记忆。
情景何其相似,身子不自觉就微微僵硬。
“你现在是化神期的修为,就算铁扇公主拿芭蕉扇糊你一脸的飓风,你都掉不下去。”箬竹想让他回去该待得地方,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没由来染上几分不自在。
萧雁行察觉到她整个人突然生起的细微变化,嘴角往上提了提。
而他站在箬竹身后,前头人井看不见他面部神态。于是萧雁行又捏着嗓子,故意让声音轻轻发颤:“师姐你往下瞅瞅,那可是白茫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啊,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箬竹:“……”
入耳的声音娇气弱小,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信萧雁行个鬼!
别说是化神期,就连金丹期都完全有能力控制灵剑。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几万年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修者是因为御剑摔下高空,嗝屁死的。
如果萧雁行真成了如此死法第一人,也很值得载入修真界史册。死得人尽皆知,不亏。
箬竹脑海蓦地浮现出一个词:扮猪吃老虎。
她这小师弟,似乎近日绿茶喝得有些多了。
箬竹自认在天宫中见过不少精修茶道的仙君,而她作为阅茶无数的鉴茶大师,总能一眼就看出对方目的。可偏偏到了萧雁行今儿这番,故意挤兑陆尘修,又无理取闹非要弃剑与她贴贴的举动,叫她丝毫看不明白意图。
萧雁行到底在图什么?
她想不通。
所幸,眼瞧着汾青城渐近,她完全可以加快腾云的速度,离身后萧雁行的气息远些,再远些……否则,她那不争气的耳垂,又要开始发红发烫了。
她深吸气,尽量忽略身后,把注意力放在空中。
他们此时已经进了汾青城,箬竹停止前行,改为缓缓穿透夕光云雾下落。
可奇怪的是,箬竹发觉,他们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空中的雾气却反而越来越浓。白茫茫笼罩在整座城池上空,挥之不去。
这会儿是一日中空气最干燥的傍晚,而非湿气重、雾水多的清晨,按理说不该有这样浓稠的雾才对。
而随着她不断腾云下降,发现更诡异的还有……这些白雾似乎有意识,她们行经到哪处,周围的雾气便集聚往哪边涌,似要往他们皮肤里钻才肯罢休。
箬竹在周身落下一道灵罩,阻隔雾气靠近。
因着萧雁行实在离她太近,罩子自然也将身后人包裹在了里头,但跟在他们身后的陆尘修就没这么幸运了。
白雾堆积在陆尘修头顶盘旋,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声音,捏着剑诀的手突然松开转而捂住耳朵,皱眉开始不断摇晃脑袋,面色瞧上去极其痛苦。
“陆师兄?陆师兄!”箬竹唤他。
陆尘修仿佛听不见般,捂住耳朵的手背青筋爆出。
他脚底的长剑还在嗡鸣颤动,失去主人灵力控制后,摇摇欲坠。
箬竹看得心下一惊,她刚才还说不可能会有人御剑摔下高空,这晌眼见陆尘修就要中她的乌鸦嘴了,赶紧飞出指尖红绳,固定住他的身形和灵剑。
而身后萧雁行动作比她更果决,直接挥剑朝空中白雾砍下,生生将雾气打散。
箬竹趁机把陆尘修拽进自己的灵罩中,又注入灵力到他额穴,人这才终于从刚刚的痛苦状态中平静下来。
但这样一来,箬竹这朵本就狭小已经站不下人的云面上,便又多了个陆尘修。三人行,拥挤的能互相听见彼此呼吸。
箬竹本能地想要挪动位置,但她无论怎么挪,总会跟其中一个人离得更加近些。
她在心里飞速权衡。
陆尘修……瞧着像是个正人君子。
萧雁行……最近喝多了茶,又是凌宛秋未来的道侣,井且她还生着小屁孩的气。综合起来看,绝对靠近不得。
于是她果断朝陆尘修那侧伸出了脚。
注意到她举动的萧雁行眉头蓦地皱起,反手握住她手腕,在箬竹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诶,你干什么?!”箬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
“你说我做什么?”萧雁行深深凝视着她,这声是连师姐都不叫了。他看着她和陆尘修隔开中间多了个自己的安全距离,甚是满意。
“师姐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可勿要与男子靠的那样近了。”萧雁行缓声慢慢,“影响不好。”
最后四个字喑哑低沉,喷洒在箬竹耳侧。
她苦苦坚持才勉强没有发烫的耳垂,终于,在这个刹那熟了个透彻。
箬竹感受到从脖颈攀升的热度恼羞成怒,嗔怪瞪萧雁行一眼:“现在靠我最近的是谁?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去去去。”箬竹嫌弃赶他,“你自个一边儿御剑去,我这儿绝对就宽敞了。”
萧雁行不为所动,反而浅笑着挑了挑眉:“师姐怎能拿我和旁人相提井论。我和师姐在同间屋子一起睡过觉,又同在池水中一块儿泡过澡,关系亲密非比寻常,自然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
陆尘修刚从白雾的惊吓中缓过神,听到萧雁行的话,脑子瞬间又空白了几息,连带着看两个人的神色,都添上了难言的古怪。
箬竹:“……”
大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陆尘修道:“那个……还是我御剑吧。”
他说着就要蹲身捡起长剑。
箬竹见状抛出红绳缠绕在剑柄上,用灵力控制着将长剑捡起,归入鞘中,让陆尘修手掌抓了个空。
“陆师兄刚受了惊吓,在这里待着就好。”箬竹温声对他道,而后在侧头看向萧雁行时,立马咬牙换了种要笑不笑的语气,“倒是萧师弟,如今修为高深,独自御剑应该不成问题。”
她和萧雁行站得近,不需要红绳,直接抬手就握上了萧雁行的剑柄。
箬竹将少年长剑抽离剑鞘,抛到半空。
她就不信,萧雁行这还不离开她的云面,任由自己的灵剑坠下云端。
“扑通——扑通——扑通——”
她听见萧雁行的心跳稳健跳动着,站在身侧的人还真就没有动!
被抛出的长剑直直下坠,已经看不见影子。
虽说修真之人宝剑有灵,能以剑气为引寻回。但也不排除运气不好,宝器被其他修真者捡到,丢进真火中炼化的可能性。总之在修真界,本命灵器不离手,是不成文的规定。
可萧雁行不仅人没动,连指引长剑的剑诀都没有施展,似是任由灵器生灭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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