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小迷,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倒要看看,陆嘉钰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吃过晚饭,这一大家子难得聚在客厅看电视,上一回家里这么喜乐融融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因为今年过年陆嘉钰不在家,清净的很,少了很多噪音和麻烦。
近九点,尤堇薇准备回去。
陆嘉钰给陆清远使了个眼神,陆清远沉默片刻,内心格外挣扎,把人留下来呢,他心里过不去,不把人留下来呢,他忧心孙子孤独终老,还没挣扎出个结果来,陆正明先发话了。
“簇簇,留下住吧,让人收拾间房,很方便。刚刚听你说明天放假,干脆和我们一起去林家,顺路又方便,明天有人来接你吗?”
尤堇薇听他问才想起来,早上林诗佟似乎说了让林斯昀来接她的事,但那时候她心里只有陆嘉钰,一时间忘了这事。
她犹豫道:“老师让林斯昀来接我。”
这话一出,陆清远和陆正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危机。两人连番上阵,好容易才把人留了下来。
“你老师打得什么注意?”陆嘉钰把玩着她的长发,讥讽道,“把你推给林斯昀,让出位置给林思弥?”
尤堇薇抿唇:“陆嘉钰。”
陆嘉钰一顿,她这样绷着小脸不高兴的模样少见,平时还能逗一逗,直觉告诉他这会儿绝对不行。
“我随口说的,以后不说了。”
陆嘉钰捏捏她的小手,让她别生气。
除了小迷,其余三个人又陷入了某种玄妙的氛围里,他们认识的陆嘉钰似乎并不是眼前的陆嘉钰,陆嘉钰居然也能低声下气,也不知道是他们疯了,还是他疯了。
陆嘉楹:“爷爷,我哥能行吗?”
陆清远:“有机会。”
陆正明:“我可以抱孙子孙女了。”
小迷冷漠脸:早晚被甩。
第32章 玻璃 “偷看我换衣服了?”……
陌生的房间里, 尤堇薇闭眼听着海风。
城北的夜晚也有风声,和辽阔鼓涨的海风不同,荒漠的风声里总是带着孤寂和苍凉。
住在城北时, 她从不觉得孤独。
今晚躺在陌生的床上,心底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离陆嘉钰越近, 得到的越多,她就越害怕, 因为早晚都会失去。
尤堇薇躲进被子里, 想着陆嘉钰现在在干什么, 他没有手机, 不能发信息问,房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应该进不来。
这个想法才浮现一瞬, 阳台上忽然冒出点动静。
悉悉索索的声响, 像是脚步声落地,琢磨着怎么开门。
她一愣,下床悄悄靠近阳台。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窗帘,用力一拽,冷夜的月光霎时跳跃进来,映出他的面容。
陆嘉钰隔着玻璃看她,长发柔顺地披散着, 杏眼微滞,装着月光和他模样。
有点呆, 似乎不相信他胆子那么大。
“给我开个门?”
他还挺有礼貌地敲了个门。
低懒的嗓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低沉沉的。
像是元宵那一天他们在雨中跳舞,她隔着雨幕听他说话,仿佛一个个音符坠落。
尤堇薇蹲下身, 仔细打量着阳台门,底下有个正方形的窗口,似乎是方便家养的宠物进出,她打开窗口。
陆嘉钰:“?”
这是干什么,探监呢?
尤堇薇就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就这样说话。”
陆嘉钰知道她脸皮薄,耐着性子哄她:“他们都睡了,没人知道我进来,我就抱你睡一觉,不亲你。”
尤堇薇眨眨眼:“那我回去了。”
“?”
“……”
“行,就这么说话。”
阳台上的瓷砖凉,尤堇薇还跑回去拿了个垫子和小毯子塞给陆嘉钰,两人隔着玻璃门,通过底下的小口,手牵手说话。
陆嘉钰倚在玻璃门,懒散地屈着腿,把玩着掌心的小手,摸着上面薄薄的茧,嗤笑:“你说你,非得和小学生谈恋爱似的,只能偷偷摸摸牵个小手,幼不幼稚。”
尤堇薇抱着膝盖,告诉他:“小学生不谈恋爱。”
陆嘉钰没和她争辩,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两句,忽然问:“晚上怎么过来找我?想我了?”
尤堇薇:“很意外吗?”
陆嘉钰微顿:“没想过你会来找我,至少现在没想过。”
她低垂下眼,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纹,轻声说:“有点担心,怕像那天晚上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你,只能在胡同里等。那次等了一晚,这次等了三天,太久了。”
三天太久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本就太短。
尤堇薇像是在抓指尖的流沙,想抓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却不知道越紧流逝地越快。
“那次……”
陆嘉钰舔了舔唇,他们之间从没认真谈过那天发生的事,误会,冷战,再到和好,之前的情绪像是被抹去了,谁都没有提及。
尤堇薇弯唇一笑:“你没事就好。”
陆嘉钰收紧手,用力感受着她的体温,她脉搏的跳动,想日复一日中他们会越来越紧密,他不会再犯之前的错。
两人安静地牵着手,月光缓慢流淌。
尤堇薇提起尤靳虞:“阿虞下个月要高考,和我说这个月想住到城北来,可能又要和妈妈吵架了。”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陆嘉钰想到那小鬼,有点烦,“他和你一点儿都不像,你们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尤堇薇一怔:“我……可能像爸爸吧。”
陆嘉钰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别人的家事,说到最后都是一地鸡毛,但这是女朋友的家事,只能耐着性子问:“你爸是干什么的?没听你说过。”
她小声说:“他是医生,平时工作很忙。有了我以后,妈妈就不跳舞了,一直在家照顾我,她为我放弃了很多,所以一直和我赌气。”
尤堇薇很少和人提及尤森。
记忆中的爸爸话很少,像一片沉默的森林,每天回到家说的话不如在医院对病患说得多,妈妈曾说,医院更像是他的家。两人离婚后,尤森更为沉默寡言,越来越忙,直到一阵子忙病了,外婆当着他的面问,还要不要这个女儿,再往后,他变得像个爸爸,笨拙的爸爸。
“他话很少。”尤堇薇说,“我不像他。”
陆嘉钰侧过头,看月光下的她。
她靠在窗前,额头抵着微凉的玻璃,神情安静,和那日的脆弱不一样,此刻她很平静。
“那簇簇像谁?”
他低着声,额头贴过去。
隔壁一层玻璃,她抬眼看面前的男人。
狭长的眸里藏着点点柔和,漆黑的瞳仁正注视着她,仿佛此刻她就他眼中的世界,这双薄情眸看她时总会变得温柔。
尤堇薇弯起眼睛对他笑:“像我自己。”
陆嘉钰想摸摸她的头,想告诉她以后也要这么想,可隔着玻璃,他摸不到她,只能攥着她的手心,低声问:“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尤堇薇抿着唇瓣:“会的。”
每一次她都会去找他,从邺陵到洛京,从胡同到他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从城北到城东,她会去找他的。就像他来找她一样,从邺陵到金牛岭,从洛京到邺陵,从胡同到医院,他总能找到她。
尤堇薇曾说,她愿意把运气分一半给陆嘉钰。
但他不会知道,是他先把勇气分给了她。
-
隔天,陆嘉钰醒来已是下午。
昨晚和她在阳台上坐了半宿,回去了也睡不着,最后下楼睡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上辈子和床有什么仇。
他懒懒地松了下筋骨,扫视一圈。
没人,到处都没人。
“簇簇?”他随口喊。
陆正明拿着鱼竿从门口进来,嘲笑他:“早走了,猪都没你能睡。陆嘉钰,你是叛逆期到了?天天晚上不睡觉。”
说完一想,这话不对。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叛逆期。
陆嘉钰胡乱揉了揉发,视线在陆正明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问:“爸,晚上带我一块儿去怎么样?”
“……”
“?”
陆正明掏了掏耳朵,一脸匪夷所思:“你喊我什么?你喊我爸,我是你爸吗,成天陆正明陆正明,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老子。”
陆嘉钰:“差不多得了。”
“带不带我去?”
陆正明轻哼一声:“看在簇簇的面子上,我和你爷爷打个商量。人家一个小姑娘一早就起来了,陪爷爷下了棋,还去花园呆了一上午,交流养花心得,中午饭都没留下来吃,你说说你,你在家能做什么?”
陆嘉钰皱了下眉:“让她做这些干什么,你们没自理能力?非得让她陪着?几点起的?”
陆正明有点恍惚,居然真有他才是他爸的错觉。
他回过神:“七点多,你妹妹上学那会儿起的。”
陆嘉钰算了算时间,就睡了四个小时。
“我手机呢?”
陆正明慢悠悠道:“你爷爷那儿,自己去要。”
陆嘉钰上楼洗了个澡,出来摸着自己湿哒哒的粉毛,想下回染个什么颜色,总不能真染绿色,这么想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响,朝陆清远的书房走去。
推门进去,陆清远正在写字,听到动静头都没抬,大刀阔斧地写完,叫陆嘉钰:“来,看爷爷新写的字。”
陆嘉钰瞧了一眼:“凑合。”
陆清远不想理他,觉得自己这幅字写得真是好,自顾自欣赏了会儿,搁下笔,问他:“有事儿?”
“手机还我。”陆嘉钰朝他摊开手,“您多大人了,还学小学生那套。”
陆清远:“有用就行。手机可以还给你,你先坐下。”
陆嘉钰不知道老爷子又闹哪出,坐下剥了几颗坚果,见他也跟着坐下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说吧,今天又要教育什么?”
他嚼着果子,随口问。
陆清远沉默片刻:“阿钰,爷爷说过不管你感情的事,但今天有句话想和你说。”
陆嘉钰一顿,吐出嘴里的壳,笑问:“您不喜欢她?”
陆清远:“爷爷说如果,如果你们觉得彼此不合适,不在一起了,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陆嘉钰:“……说完了?”
陆清远起身,从保险柜里拿出手机给他:“最后一次,以后再这样不分场合地打人就去你二叔底下做事。”
“……”
老爷子是真狠,这还不如直接把他赶出陆家。
-
晚上六点,尤堇薇拒绝了林斯昀,准备自己打车去林家。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小高跟哒哒的脆响。
她收紧外套,小心翼翼地避开难走的路,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往前走,直到影子被更大的影子挡住。
尤堇薇抬眸看去,呆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把西装穿得那么痞气。
他懒懒地倚在车边,单手玩着手机。
枪灰色的发梳至脑后,冷调的发色为他平添了几分疏离和慵懒,眉眼间难掩矜骄。
西装上唯一一颗扣子没扣,绸缎的高级质感在暗中泛着浅淡的光泽,下摆轻坠着,仿佛没有重量,白色衬衫随意塞在裤子里,没有领带,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
听见脚步声,他掀开眼皮子看过去,挑眉。
“偷看我换衣服了?”
尤堇薇低头看身上的小礼服,绸缎质感的短礼服和他西装的布料是一样的,暗红色的裙子和他的红宝石耳坠的色泽也近乎一模一样。
她小声嘟囔:“明明是你问小迷的。”
陆嘉钰一笑,长腿一迈,上前几步牵过她的手:“簇簇学聪明了,今天头发梳得这么漂亮,不欺负你了。”
尤堇薇抿唇笑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他。
她问:“爷爷肯放你出来了?”
陆嘉钰:“可不是么,还是簇簇有面子,去一趟陆家就能把我救出来,面子这么大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尤堇薇今天穿得很漂亮。
美得令他侧目。
陆嘉钰搂着人往车边走,关车门前瞥了眼她雪白笔直的双腿,叮嘱:“晚上在我边上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尤堇薇乖乖点头,她本来就不认识人。
有他在,她反而觉得轻松。
-
林家老太太的寿诞场面盛大。
场内男男女女正在跳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从餐点到酒水,每一处都用尽了心思。
陆嘉钰轻嗤一声:“林家都要破产了,还办这些虚头巴脑的,没劲透了。”
“嘘,小点声。”
尤堇薇去捂他的嘴巴。
陆嘉钰知道她敬重老师,把刻薄的话咽了下去,和她一起往宴厅里走,一进门厅内就起了骚动。
陆嘉钰对这些议论不感兴趣,问尤堇薇:“饿不饿?”
尤堇薇摇头:“来的时候吃了一点。”
原本尤堇薇想的宴会,是她躲在角落里,送完礼后和老师打个招呼就走,但多了一个陆嘉钰,一切都变了。数不清的人凑上来和他说话,他心情好了就搭理几句,心情不好就当没看到,多数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一圈下来,尤堇薇觉得小腿都酸了。
她扯扯他的胳膊,小声道:“饿了。”
陆嘉钰调侃道:“幸好我不爱办这些,这样就累了以后怎么办?走了,坐下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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