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堇薇轻声道:“等您身体好了,我陪您回去。”
外婆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显得很温柔,她缓声问:“簇簇,你喜欢这里吗?如果在洛京不高兴,外婆和你一起回邺陵去,阿虞长大了,不用我们再多操心。”
尤堇薇注视着外婆,忽然明白了。
她停下动作,干涩地问:“您知道了?”
外婆一笑:“知道什么?知道簇簇恋爱了?还是知道这镯子是那个男孩帮着找回来的?”
尤堇薇轻抿了下唇,没说话。
她从小就这样,一不知道怎么解释,就不会说话,有时候是说不上来,更多是时候是不知道怎么说,这样的性子最容易被误会、被欺负。
外婆收了笑:“我听说了很多他的事情。”
尤堇薇垂着眼,小声道:“您从前教过我,认识一个人不能只听别人说,要用眼睛去看,他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外婆瞧她一眼:“外婆是病了,又不是傻了。那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往往是两个极端……”
尤堇薇安静听着,不再反驳。
最后,外婆叹了口气:“簇簇,你知道外婆的意思,找个时机和他断了。你这个性子,得找个疼人的。”
他也会疼人的。
尤堇薇想。
住院部楼下,尤靳虞拎着一袋樱桃回来,步调放得很慢,他知道外婆有话和姐姐说,故意把他支开的。他绕了远路,经过花园时,亭子里忽然有人喊他哥哥。
尤靳虞一顿,看向趴在亭子里的女孩子。
她还穿着附中的校服,显然今天初中还在上课。
他问:“一个人来的?”
秦念芙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在这里等你,想和你说说话。”
尤靳虞脚步一转,往亭子里走,淡声道:“说吧,说完送你回学校,以后最好不要这样。”
秦念芙垂着头,低声说:“我只是想和你说高考加油,还有……考完你会回来住吗哥哥?”
“不会。”尤靳虞道,“以后都不会。”
秦念芙沉默许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是因为我吗?”
尤靳虞:“不是。”
秦念芙咬着唇:“可是那是你的家,你住了那么久,现在为什么不想住了?因为你变成大人了吗?”
尤靳虞“嗯”了声:“走吧,送你回学校。”
少年走出亭子,脚步不停,听身后那轻轻的脚步声跟上来,这一路相安无事,她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话。
尤靳虞见她刷了校园卡进门,准备回医院。
刚迈出两步,秦念芙又喊他,他回过身去看。
她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尤靳虞平静道:“谁都一样,我妈,你爸,还有你,在我看来都一样,没有喜欢或不喜欢。”
女孩子昂着下巴,倔强地问:“她呢?”
尤靳虞注视她片刻:“她不一样。”
回到医院,尤靳虞耳边还留着秦念芙的话,她问有什么不一样,他想,有什么不一样呢。
“阿虞!”
温温柔柔的嗓音,藏着担心。
尤靳虞抬眼看去,尤堇薇急匆匆跑过来,上下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小声道:“还以为你迷路了。”
尤靳虞:“我不会迷路,和姐姐不像。”
尤堇薇:“……”
“和外婆说两句话就回去了,中午去工作室附近新开的餐厅吃饭好吗?听同事说味道不错。下午想去哪儿,姐姐陪你去,上次说的……”
尤靳虞安静听着她絮絮叨叨,眸光渐渐柔和下来。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她本来是安静的性子,话不多,但见了他总是忍不住多说,她的眼神,她说的话,说话时的语气,走路时牵着他的手,是他所能感知到最明确的情绪。
小小的尤靳虞曾想,在姐姐身边,他做什么都可以,她永远不会生他的气,不会丢他一个人。
谁能拒绝从不偏移的爱。
他不能,陆嘉钰也不能。
-
高考前一天,尤堇薇去等陆嘉钰下班。
这阵子他很忙,没时间和尤靳虞争风吃醋。尤堇薇几天没见他了,今天趁着尤靳虞去和同学聚餐,一下班就跑了过来,想给他一个惊喜。自上次和小迷来陆氏,陆嘉钰便拿了张卡给她,在陆氏畅通无阻。
专属电梯停在二十二层。
门打开,静悄悄的。
尤堇薇往四处看了眼,工位上都是空的,难不成去开会了,这么想着,她往会议室去,没走出几步,撞见他其中一个秘书。
秘书愣了一下,解释道:“尤小姐,陆总他下午的行程没结束,还在高尔夫俱乐部。”
尤堇薇眨眨眼,惊喜好像失败了。
她想了想,问:“我方便过去吗?”
秘书:“当然,我给您派车。”
尤堇薇拒绝了,不忘叮嘱秘书:“别告诉他。”
秘书配合地点头,情侣间的小惊喜,他懂的。从前几次来看,陆总谈起恋爱来也是普通男人,肯定也喜欢。
第一次去的地点,尤堇薇通常会选择打车。
胡同这样的地方除外,车开不进去,只能自己弯弯绕绕地找,相比起来,高尔夫俱乐部极其友好。
宽阔显眼的建筑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进了门,工作人员领她去换了衣服。
尤堇薇换完衣服出来,门口还给她派了一辆双人小车,她可以自己开,也可以让人开。
“没有驾照能开吗?”
尤堇薇指着小车问。
工作人员和善地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您想自己开吗?”
尤堇薇点点头。
她还没开过这样小的车。
尤堇薇听工作人员简单说了操作,确认了一次,系上安全带,试探着启动了车,冲击感突如其来,身体向后仰去,她吓了一跳,开出去一段距离,轻薄的风迎面而来,她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开车是这种感觉。
尤堇薇掌控着方向盘,感觉挺不错,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找陆嘉钰的,竟绕着场地就这么开了起来,越开越快乐。
阔朗的场地上,几个身穿运动服的男人正在高谈阔论。
陆嘉钰百无聊赖地挥舞着球杆,这球还没进中心圈,夸赞声就吵得他耳朵疼。
“那块地你们也有兴趣?”
陆嘉钰收回视线,瞥了眼其中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笑,没接话茬,转而道:“我前阵子听人说,陆总在邺陵那阵心情不错,今儿带来个人,陪陆总打球。”
陆嘉钰轻挑了挑眉。
男人挂了电话没多久,不远处开来辆车。
车上坐着个人,正遥遥望向这边。他立即去看陆嘉钰的神色,见他忽然站直身体,心想果然有戏。
他们没看见那辆车后面还跟了辆小车。
小车上只有一个女人,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路,见前面的车停下,灵活地转了弯,继续往前开去,瞧着格外开心。
陆嘉钰:“?”
他微眯了眯眼。
闷葫芦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带来的人?”他问。
男人笑道:“听说这女孩和陆总有过一面之缘,邺陵的姑娘就是水灵,能叫人念念不忘。”
不等陆嘉钰说话,他面前站了个陌生女人。
黑发雪肤,她乖巧地喊:“陆先生。”
陆嘉钰瞥了眼,不认识。
不过这称呼倒是让他想起件事来,想了一阵才记起来,是邺陵饭局上他们带来的那个女人,他似乎和她说过几句话。
那晚尤堇薇看了视频,不搭理他了。
他挥了挥球杆:“让让。”
她一愣,虽不明所以,还是让开了。
于是,一群人跟着陆嘉钰往前看,琢磨着他这是在看什么呢,眼睛都快看花了,才发现陆嘉钰是在看一辆车。
这辆车到哪儿都不停,只是绕着场地开了一圈又一圈,无人时便加速,有人时便停下来,让别人先过。
“这是在干什么?”
“是工作人员?瞧着像。”
“看起来是个姑娘,总不能是迷路了吧?”
陆嘉钰:“?”
他人就在这儿,她看都不看一眼?
陆嘉钰往边上伸手:“望远镜。”
很快有人递上望远镜,他追着那辆车看去,她神情轻松,眉眼间的雀跃藏都藏不住,哪像是迷路的样子,倒像是开车开上瘾了。
“就这点出息。”
他嗤笑一声,把望远镜往助理手里一丢,抓人去了。
尤堇薇又一次开到湖边,慢下速度往湖里看,这湖里养着两只黑天鹅,正低着头梳理羽毛,正看着,身后忽然响起喇叭声。
她习惯性往侧边开,停下车让人先过去。
等了半天,喇叭还在响,滴滴叭叭地叫唤,就是不往前开,她侧身看去,转头的瞬间,身侧多了一道身影,他长腿迈开,跨步往她边上的空位一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巧啊。”
他慢悠悠道。
“……”
“…咳,我来找你。”
陆嘉钰:“什么时候来的?”
尤堇薇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眼睫颤动,像受了惊的蝴蝶,她含糊着道:“没多久,我……我迷路了!”
陆嘉钰哼笑一声:“迷路了?换个位置,我来开。”
尤堇薇慢吞吞地“哦”了声,让开的时候还怪不情愿的,她还想开呢,下去磨蹭了一会儿,不见陆嘉钰坐到驾驶座。
“你不开吗?”她问。
陆嘉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闷葫芦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移开视线,随口道:“打球打累了,带我转两圈。”
尤堇薇:“!”
再次启动车,尤堇薇唇角抿着笑,松快地问他:“晚上还忙吗?”
陆嘉钰懒散地靠在一边,指节勾住她的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闻言说了句忙。
“晚上的饭局没什么意思。”他漫不经心道,“但推不了,走个过场,走的是我爸那边的路子。”
尤堇薇新奇道:“我听说陆家就你一个坏胚,原来人情世故都避免不了,那你也不是很坏。”
陆嘉钰:“?”
“我哪儿坏了?”
他说着就上手去捏她的脸,捏完还不够,指尖往下一滑,捏住她腰侧的软肉,知道她怕痒,故意挑着地方逗她。
“陆嘉钰!”尤堇薇想躲开,偏偏握着方向盘不敢松,被他逗得笑出了眼泪,最后气红了一张脸瞪他,“我要回去了!”
陆嘉钰笑着亲亲她的眼角:“我让人送你回去,忙完不过去了,那小鬼要考试,这两天先不和他计较。”
尤堇薇知道他忙,这会儿是抽空过来的,没想多留,抱了抱他就换衣服回去了,司机送她回了城北胡同。
-
陆嘉钰本就耐心不好,尤堇薇走后更是不想在这儿多呆,直接换了个场子,压根没把刚才球场上的女人放在心上。
直到进了菜馆,余光瞥见身后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陆嘉钰轻啧一声,看了眼助理。
助理立即懂了。
他没再管这女人,不紧不慢地朝包厢走,没注意另一侧的几个熟人。
圈内人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会儿就有好事的把照片一拍,立马发群里去了,这群里没陆嘉钰,有林思弥。
照片一发,群里热闹起来。
-看看,陆公子有新欢了。
-啧,赌约谁赢啊?
-陆公子那块表值一套房,赚大发了。
-这多久啊?好像五个月,群里赌五个月有没?
林思弥收到照片的时候正在读剧本,她快进组了,这几日心神不宁,去外地拍戏就没办法随时掌握陆嘉钰的动态,而且林家寿宴上发生的事让她更加不安,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这张照片倒是来得及时。
她莞尔一笑,该收网了。
近深夜,陆嘉钰一身酒气钻进车里,接连忙了几日,他只想回去找他的簇簇,不让亲也罢,不说话也行,只要让他抱着他。
“几点了?”他哑声问。
助理:“十二点刚过。陆总,回哪儿?”
陆嘉钰松开衬衫扣子,舒了口气,闭着眼道:“去城北。算了,回灵犀胡同,明儿再说。”
车里静了一阵,助理正整理着明天的行程,忽而听后座的男人问:“高考有几天?”
助理愣了一下:“四天。”
陆嘉钰:“?”
“有这么久?”
助理解释道:“高考改革了,各地都不一样,有的只有三天,以前两天就结束了。”
陆嘉钰:“小鬼就是碍事,去城北。”
陆嘉钰难得找起钥匙来,她家的钥匙她从邺陵回来就给他了,他一回没用过,回回去都是敲门,跟大爷似的,不乐意自己动手。
“见我钥匙没?”陆嘉钰问。
助理:“…您出门从来不带钥匙。”
陆嘉钰:“?”
“那我钥匙呢?”
“……”
助理一脸为难。
沉寂半晌,陆嘉钰问:“那墙有多高?”
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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