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年年岁岁,时有平安。
“这是我看着小薰亲手刻下的,作为母亲的我就代劳转达她的祝愿——希望零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安室透握着吊坠,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将西九条惠子在墓园的停车场门口放下,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开出一辆车来,摇下车窗,西九条惠子朝安室透摆摆手,微笑着大声道:“透,再见了——”依照安室透的请求,她将称呼由零变成了透。
安室透也微笑着目送她远去,等车子走远,才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双手搭上方向盘。
同西九条惠子的谈话是让人很放松的。在这个睿智的女性的面前,他不必隐藏自己,就如同面对着自己的母亲般,可以坦然地做回降谷零。不是公安警察中无所不能的降谷零,只是身为普通青年的降谷零,在普通的午后,享受静谧时光。
西九条惠子同他说了很多有关女儿的事,一个更完整的西九条薰因她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丰盈了。他认识到她原来还有那么多他未曾见到的可爱面孔,只是这一切对解决他的疑问没有帮助,反而让他更进一步地陷入泥泞中。
他握住颈间挂着的吊坠,冰冷的金属感转瞬被手心捂热了。这是来自过去的西九条薰向他传达的爱意,而现实的西九条薰就在几天前亲口同他说:“去忙你的工作,别来管我。”
近来朗姆频频动作,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在被怀疑着。接下来可能很快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是对的。在这个时候靠近她没有好处。
安室透透过车窗看向车外,不知是不是靠近墓园的缘故,这里的风格外阴冷。夕阳落到了山后头,一层浅浅的红光如血般沉甸甸地压在胃里。他将吊坠妥帖地塞进衬衫的衣领中,发动了汽车。
慢慢驶上公路的汽车尾巴后,一只人面蛛悄悄从高高的树杈上吊下来。
————————
西九条薰用绝对会好好修行的承诺换取了离开禁闭室,跪坐在指导老师乌|尔奇奥拉·西法前,整个人蔫儿得像给人连根拔去了似的。
“跟我来。”老师这么说,学生只好连滚带爬地起来。
乌|尔奇奥拉在前面一直走,西九条薰便在后面一直跟。很快走出了虚夜宫的范围,虚圈广袤的白色沙漠仰卧在眼前,干燥的风吹出一道道波浪。阴惨惨的月光下,扬起的白沙像一只只朝天而哭的干枯手臂。
这片空无一物的沙漠,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西九条薰总能这空无一物中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她不愿再看,宁可低头数自己有几根脚趾头。
好像走了很远很远,以西九条薰现在的体力都有些撑不住时,乌|尔奇奥拉终于在沙丘上停下,对她说:“抬起头,看那里。”
他一向苍白着脸,面无表情。西九条薰不愿给他看出胆怯,也学着他的模样板起脸来,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问:“看什么?”
还是一样的风景,与刚出虚夜宫时没有不同。有什么好看的?
“等着。”
再没有别的话了。西九条薰只好等着。
风一直吹,西九条薰停下呼吸,世界便只剩了风声,荒芜得她心里大片大片的寂寥蔓延开,就好像这白色沙漠终于将触手探到了她不断涌动着的血脉里,准备着一口吞下她。她赶紧大口大口地弄出呼吸声。怪异的感觉消散了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西九条薰终于知道乌|尔奇奥拉要给她看什么了。
这里竟是大虚们的杀戮场。
不知是哪一阵风被当成了号角,数不清的基力安和亚丘卡斯出现在此处。它们旁若无人地厮杀着,只要还没有倒下,攻击便如潮浪。虚圈亘古不变的冷月挂在天际,就那么漠然地俯视这场杀戮的盛宴。
“把这些虚全部杀掉。我之后来检查。”乌|尔奇奥拉用着“把晚饭吃干净”这样的语气平平无奇地下了命令。
西九条薰震惊地看看少说也有一千头虚的战场,再看看乌|尔奇奥拉那张淡定的脸,掏了掏耳朵,微笑着说:“我耳朵好像出毛病了,刚才没听清——”
乌|尔奇奥拉淡淡地瞥来一眼。
好吧,她没听错。
谁让人家是蓝染大人手下的大红人呢,人,不,虚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18章 特级过咒怨灵
很不对劲。
安室透通过车内外的后视镜观察着身后。一目了然的干净,什么都没有,但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仍紧紧咬着他。
是异能力者吗?
他悄悄摸向腰间挂着的手.枪。
伴着一阵风声,有什么东西落上了车顶。出于本能和直觉,安室透立马将马自达停下,打开车门滚出去——几乎与他的动作同时,某样东西穿透了车顶灼穿座椅。
但安室透仍是什么也没看见。
试探着朝空气开了两枪,转身朝漆黑的森林中跑去。他动作很快,几分钟已经深入得再看不见公路,背后似乎察觉不到那无形之物带来的压迫感了,他停下来,小心地藏在树干后观察四周。
泠泠月光落在树林梢头,靠下的部分却是一团黑。一股泥土的潮气和林木清香瘙痒了鼻尖,蝉鸣像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海浪,空气里闷着一股热。
好像离开了——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安室透便本能地朝一侧滚去,方才站立的地方立马压下一个圆坑,泥土和树叶飞溅。
那东西竟是从上面下来的。
安室透又开了两枪,子弹还是没有任何穿透了什么的感觉。反而因为这一耽误,错过了逃跑时间,他被那东西抓住衣领拎到了半空。
在安室透的视野里,他好像是平白无故漂浮在了半空,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一定有某种东西在抓着他。
到底是什么?
他扯破了衣领,摔在落叶堆积的地上滚了两圈,手腕被某种液体灼烧了,皮肉像被放在烧烤架上一样发出呲啦的声音,他紧紧咬着牙,将吃痛感吞进肚子里。汗水转眼浸湿了鬓发。视线在慢慢模糊,身体像要飘起来似的变轻了。
那东西又击中了他的腹部,夜间的树林变成一团团暗影在他的视野两端急速向前,突出的枝桠刮破了脸颊,细小的血珠宛若蝴蝶般飞在半空——在安室透准备好至少护住脑袋再摔下去时,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灼烧了手腕的液体似乎带有毒性,安室透的大脑一直在眩晕,把嘴唇咬破了,靠着痛感清醒了不少,他听见一道柔软的女声响在夜色里。“你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
他赶紧直起身,因为窘迫连伤口的痛都忘了。“非常抱歉!”
抬头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还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你吗?”问了很失礼的一句话。
女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这么快就忘了吗?你的记性可真好,这个那个,一个也记不住。”
女性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责问,更像是泄愤。安室透微微笑了下,任额前柔软的金发扫过眼睫——面对女性,通常只要他这样微笑着,对方就会拿他没有办法。
果然,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啊——港口黑.手党,冥。”
冥?
说起来,自从上次一别,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虽然不知为何,那次确实是亏了她那番话,琴酒才没有多疑。
没想到又被她救了一次。
女人今天没有戴面具,难怪他没有认出。
“好了,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讲,现在先把这家伙解决了。”
“这家伙——你能看见它?”
“你看不见?”西九条薰比他更惊讶。安室透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看不到美人蛛就是说,这东西果真和虚有点关系?
美人蛛一张漂亮的人脸像画一样飘在黑暗里,血红的嘴巴开开合合,“寂寞——”“害怕——”“恐惧——”,不断发出类似这样的音节。幽幽的尾音滴着浓绿的腐蚀液,被白色的蛛丝高高吊起,在腐臭味儿里泡够了,落在蜘蛛后背洞开的黑色眼睛中。
不,她绝不承认和这种东西是同一种类!
“你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西九条薰语重心长地拍拍安室透的肩膀。
切换成虚状态的话,解决美人蛛是虽然恶心但很简单的事。但安室透在身边,最好不要那样做。
算了,费点事多砍几刀得了。
西九条薰提着斩魄刀朝美人蛛砍去,在人状态下,美人蛛没有像昨天那样逃跑,反而直冲冲地迎了上来,两只锋利的前脚接住斩魄刀的攻击,尾部吐丝,吊着黑暗里硕大的躯体超乎常理地快速移动着。
安室透看不见美人蛛,只能看见第二次救了他的女人在树木间不断闪转腾挪,追着什么打,偶尔会被冲击力逼得后退几步。根据女人的运动轨迹,他慢慢推测出了敌人的真身。
“是……蜘蛛吗?”发出了三观受到冲击的声音。
“你不是看不见吗!”西九条薰的三观也受到了冲击。
“因为……你现在是被蛛丝缠住了吧?那样的动作很明显。”停滞在两棵树中间,像被什么黏在了身上的状态,太明显了。
“……”
也没办法嘛!那个家伙真的好恶心。每次靠近的时候,月光打在那张明明美丽得不可思议,却连着蜘蛛身子的脸上,西九条薰就有种鸭子被攥住脖子的感觉。
设计出这种生物的造物神,诚心推荐去同蓝染请教一下美学经验。后者虽然心黑得没救了,但经他手改造出的破面,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西九条薰虽然迟迟下不去手,美人蛛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靠幻觉和蛛丝困一困她。但这家伙似乎颇有神智,眼见西九条薰攻不破,便朝着因受伤而虚靠着树干的安室透那里而去。
“用火可以吗?”安室透正在帮忙想办法,便听女人大叫了一声“小心”,随后猛地挣脱束缚,朝他而来。
浓郁夜色,月光明亮。她背着光,扑来一阵风。冰凉的手指抓住他,将他甩向一边,薄薄的刀刃泛着寒光。
她像是生气了。“谁准你对他动手的?”
安室透这才意识到他又险险地同死神擦肩而过。想同女人道谢,却突然一阵的黑暗攫住了他的眼,沉重的压力裹住肺部,闷闷的声音炸在耳朵里。好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有沧海桑田的时间,眼前的黑暗变成老旧电视的雪花般,朦胧的画面闪现,凉薄月色里,女人追着什么远去的背影像被大雾蒙住般模糊了。
只是吸一口气,肺叶尖也在痛。安室透猜是手腕上的毒在慢慢入侵身体,但他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严格来说算是敌人的女人身上。
我还不能死——某一角的降谷零很冷静地想着。他用随身带的小刀划破手腕的伤,尽量让毒血流出来拖延时间。
寂寥无声的夜,只剩一人的森林,时间滴滴答答。
安室透的眼前越来越黑,四周是那么的静,全无声息,只有寂寥的孤独慢慢淹没了他。
他感到自己正在死去。
轻飘飘的身体要飞走了,却像风筝般被一条线拽住了。
是什么?是什么——在阻止他死去?
“好奇怪啊——”
谁在说话?
安室透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皮沉重得难以张开,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五条悟用六眼仔细审查着男人的身体——以他发现他时的状态来看,无疑已经太晚了。已然做好了看着一条生命逝去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居然活了下来。
看上去是只剩了一口气没错,但确实好像有一股生机维持了他的性命。
是什么术式吗?跟那个有着咒灵气息的女人有关吗?
啊,说起来都怪那群老橘子忽然找事,害他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
还是带回去给硝子看看吧——
“你在做什么?”
就在五条悟要抱起躺在地上的男人时,西九条薰斩杀掉美人蛛后回来了。
淡青色长袖连衣裙,黑色长发,没有光泽的空洞黑暗的双眸,仿若一片秋日的残云,飘飘悠悠地降落了。提着的锋寒刀刃,雪白如霜。
假如白日的她一半像洋娃娃一半像人的话,现在的她根本是一半咒灵一半人了。
“我可没做什么哟~”五条悟举着双手说。
“他怎么了?”女人歪了歪脑袋,轻轻问他:“死掉了吗?”
感觉如果说死了,下一秒就会拿刀砍上来。
“没有哦,不过快了。”尽管如此,看在白日的善意以及祓除了一只1级咒灵的份上,五条悟愿意再多给她一次机会。万一是误会呢。“我可以带他回去救治,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
“你在骗我,你不是盲人,没有迷路,也不会按摩和算卦。”
五条悟:“……”前面可以理解,后面是怎么回事?他有说过他会按摩和算卦吗?
不过不妨碍他看出女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
是因为地上这个濒死的男人吗?
“想救他的话就跟我走。”不管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地上的男人是确确实实的人类,能救的人,五条悟便不会见死不救。
“别碰他——”
女人朝他举起刀。
那具人的身体慢慢变化了,脸上的□□滑脱,苍白的脸色进一步抽离了血色,宛如纯白蝴蝶脱胎于蚕蛹,白色的眼镜蛇状头骨安睡于头顶,一道裂痕像闪电般从头骨的四分之三处劈开。那双黑色的眼睛黑得愈发浓郁,深不见底,血色泪痕蜿蜒着落到尖瘦的下巴……
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气息降临了整座森林,乌鸦哀泣,月色悲鸣。
五条悟收敛了神色,拉开眼罩,苍蓝色的雾眸袒露月夜下。
“特级过咒怨灵……吗?”
第19章 奏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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