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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何仙咕

时间:2021-12-30 14:32:34  作者:何仙咕
  修行千年,衔玉从来没为谁掉过眼泪,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她。
  他再一次眼眶发热,鼻腔酸楚,又不想在这时表现得太过矫情,他呜咽一声,把脸埋在她的衣襟里,“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阮芽抱住他的脑袋,“没事啦,要乖哦。”
  衔玉抬头,气鼓鼓,“干嘛,你哄小孩啊。”
  他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阮芽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泪是咸咸的。”
  衔玉脸爆红。
  *
  整理好房间,衔玉牵着他们下楼,坐在堂屋中央,温绍拿了瓜果茶点招待他们。
  衔玉抓了一把瓜子,牙齿嗑个小缝再用手剥了放在一边,瓜子皮就扔在地上。
  华清走进来,“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制造垃圾。”衔玉理直气壮,“等苏荔回来气死她。”
  华清管不了,他哪方都不能站。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衔玉报复心那么重,如果这次站错了,以后肯定得被他穿小鞋。
  再者,竞云君与他朝夕相处这几个月,也没受什么委屈,每天吃好喝好长得滚圆,衔玉只是看起来不讲理,其实心地还是善良的。
  如果衔玉是为了惹怒苏荔,迫使她露出马脚,那他就不应该干涉。至于苏荔,多劝劝,安慰安慰就好了。
  内心深处,华清还是偏向衔玉的,只是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教条,使他不能偏听偏信,凡事都要理性对待。
  衔玉剥的瓜子仁很快就堆成了一个小尖尖,阮芽坐在窗边跟柳催雪下五子棋,他招手叫来,她欢呼一声,“噔噔”跑过去,柳催雪趁机悔棋。
  冒尖尖的一捧瓜子仁,阮芽分了一半给柳催雪,两人一仰脖就给吞了,华清操不完的心,“小心噎着!”
  温绍给他们倒了水,阮芽接过茶杯,乖乖道谢。
  温绍很瘦,双颊因常年病弱凹陷,脸色苍白。阮芽最开始是通过万花镜知道他,听说他是魔族,大概是因为病弱,他的样子跟人们传统印象里的魔族并不一样。
  他很虚弱,很疲惫,华清看到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死气,他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了。如果苏荔是因为爱人命不久矣才要同斗宿仙尊和离,也合乎情理。
  温绍给他们倒了茶,并没有急着离去,他在阮芽身边坐下,看他们下棋,忽然开口,“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吗?”阮芽食指点在鼻头。
  温绍轻轻点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又想不起来了,觉得你很亲切,像家人。”
  衔玉默默嗑着瓜子,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阮芽歪头,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脑海中过往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
  她年纪实在是不大,因此经历过的事也不算多,见过的每一个人,凡是说过话的,几乎都有印象,面前这个男人,她确确实实没见过。
  阮芽说:“我没有见过你,我才十六岁,你这种病秧子,很有特点,我见过的话肯定记得。”她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是……我也觉得你很熟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温绍被她那句‘病秧子’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也许,是上辈子吧。”
  “那就是了。”阮芽理所当然,“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
  柳催雪猛地抬头,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却只是烟花转瞬即逝,光芒陨落,重归黑暗。
  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
  衔玉弄了满地的果皮垃圾,温绍没管他,想着等他折腾够了再一并打扫。
  没等到衔玉收手,苏荔回来了,面对满地的瓜子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取了笤帚默默打扫干净。
  华清以为,出去这一趟,她大概是已经调整好心态,决心不再同他多计较。
  衔玉也觉得奇怪,蹲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发脾气。
  苏荔视他若无物,待到簸箕装满,她高高举起,“哗哗哗”从衔玉脑袋上倒下去。
  衔玉大怒,“噗”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水。
  两个人再一次动了手。
  华清不忍直视,赶紧护着阮芽和温绍他们出去,躲到安全的地方,其余道士上前拉架。
  这样的争斗一直持续了三天,衔玉想对人好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在捣乱气人这方面,他同样天赋异禀。
  吃饭的时候,他扣人一脑袋菜汤。人家洗衣时,他把水全部冻成冰。苏荔院子里种的花草全让他霍霍完,制造垃圾、弄坏家具,更是顺手的事。
  这日,苏荔晨间洗漱时,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
  木梳上青丝杂乱,她五指探入发间,发尾从指尖滑过,毫不意外,又抓下来一大把。
  “怎、怎会如此……”苏荔颤抖着。
  如果一开始是在演戏,那之后的几天,她真的是被结结实实气到了。
  他一次次刷新她对人底线的认知,苏荔已经忍无可忍。
  “荔娘。”一只苍白的手从半透的床帐中探出,温绍起身,拢起散乱的亵袍,“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荔五指握拳,手中发丝化作尘埃消散,若无其事继续梳头。
  温绍虚弱靠在床头,闭了闭眼,“华清道长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黑衣少年为何如此待你?你究竟做过些什么?又为什么把他们弄到家里来。”
  他捂住心口,感觉那处迟缓地跳动,“你说,这心是买来的,从哪里买的,代价是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苏荔快速地绾发梳妆,语气冷硬,“我说是买的就是买的,你不要管代价是什么,好好活着就行了。”
  “如果我已经不想活呢。”他缓慢地起身,解开腰间亵衣系带。
  丝袍滑落,他赤条条站在床边地衣,只见他心口处皮下血管条条隆起,丝雾般的黑色魔纹遍布全身,如有实质般流淌,那是被施以禁术而承受的反噬。
  他的皮肤是青白色的,白日里脸上要扑脂粉掩盖,夜间洗去,露出真实,那凹陷的眼眶和双颊,死白全无血色的唇,配上遍布全身的不规则紫红尸斑,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如果阮芽有幸得见,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衔玉像死人。
  这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样子,可他偏偏活着,五感俱全,有呼吸,有心跳。
  “你觉得我这样,像个活人吗?”温绍佝偻着脊背,慢慢朝着她走去,“荔娘,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你能告诉我吗?”
  “够了!”
  苏荔猛地起身,胸口因情绪激动剧烈起伏,她不顾他反对硬把他按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温绍紧紧抓着她的手,“荔娘!”
  “睡吧,会好的。”
  宽袖扫过他面庞,温绍缓缓闭上了眼,陷入昏睡。
 
 
第46章 碎心
  衔玉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他每日夜间必然要打坐两个时辰,辰时二刻出定,一睁眼就是天亮,从来不会出错。
  “怎么回事?”衔玉下意识去摸阮芽,摸到熟悉的柔软,赶忙把她抱在怀里,鼻尖嗅到她的气息才觉得安心
  暖色烛光亮起,衔玉又去查看柳催雪,确定他们两个都好好躺在身边睡觉,他方才起身穿衣。
  他的感觉不会错,可屋子里怎么这么暗。
  衔玉边整衣边往窗边走,推开窗一看,院子里、远处的树林,头顶的天空都是墨一般浓稠的黑。
  山间空气湿冷,风过时树叶沙沙作响,偶闻遥远莺啼。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为什么天还没有亮?
  衔玉意识到不对,赶紧把阮芽和柳催雪叫醒。
  阮芽倒是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衔玉扯着外衣往她身上套,“出事了,快快收拾好。”
  “哦!”她顿时精神了,手脚麻利地套上外衣,穿上鞋袜去洗漱。
  衔玉又去叫柳催雪,等到阮芽洗漱好回来,柳催雪还没有被叫醒。
  “怎么睡得这么沉?”衔玉又使劲推了他两把,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芽爬上来挠他痒痒,他不动,衔玉往他脸上喷了一口水,用力扇了两个大嘴巴子,他还是不动。
  阮芽:“不会是死了吧?”
  衔玉把人往肩上一扛,“先不管了,离开这里。”
  出了房间,外面仍是漆黑一片,光被裹进粘稠的浓雾里,灯笼能照亮的地方非常有限。
  衔玉背着柳催雪,阮芽在前面领路,距离他仅一步之遥,她手腕上的红色丝带随她心意变长变粗,跟衔玉的腰带系在一起。
  吊脚楼二层有三个房间,一间他们住,另一间是空房,之前苏荔收拾出来让丫丫住,她没去。剩下一间就是苏荔和温绍住了。
  衔玉站在楼梯口思索片刻,“不管她,去找华清。”
  华清等八位道长住在一楼,于是他们下楼,然而推开房间门时,蒲团上却空空如也。
  阮芽疑惑回头,“没人。”她自顾自在房间内翻找,连桌子底下、床底下也翻遍了。
  八个大活人,这么小的房间哪里藏得住,找不到。
  “是什么法阵吗。”衔玉于法阵上不算精通,但他心境通明,大部分的幻境法阵都能一眼看破。
  可光看破是没什么用的,人不见了,衔玉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或者说其实不用非要找到他们,苏荔的目标是丫丫,旁的都不重要。
  他们回到二楼,来到苏荔的房间,里面同样的空无一人,房前屋后全部找遍,吊脚楼里,一夜之间只剩他们三个。
  随后打开门来到院子里,被衔玉冻成冰的洗衣盆还放在原处,因是术法所凝,那冰至今未化,连着里面的衣衫也被冻得硬邦邦。
  还有花圃里被衔玉摧残的植物,蔫蔫巴巴倒在地里,一旁的簸箕里盛着没来得及扔掉的瓜果皮。
  总之,这一切跟睡前都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幻境,那也太真实了。
  因带着阮芽和柳催雪,衔玉无心探究这些,他略一思索,“我们下山,离开这里。”
  阮芽被他牵着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她不断回头,吊脚楼很快被浓雾所掩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华清道长他们怎么办?”
  “他们也许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得先找个地方把你安置好,不然人没找到,我们自己先搭进去了。”
  阮芽没有异议,“真的是苏阿娘吗?她想干什么呢。”
  山路陡峭,衔玉紧紧牵着她,没有回答。苏荔想干什么,他也无法确定,但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上辈子她挖了她的心,难不成还想再挖一次?可惜丫丫已经没有第二颗心给她挖了,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现在闹这样一出,她肯定沉不住气了。
  衔玉心中暗暗发誓,她最好别出现,不然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原以为天会这样一直黑着,然而在下山途中,天空渐渐转明,一开始是深沉的暮蓝,后来是浅蓝、灰白,只是雾一直很浓。
  山间露水很重,阮芽裙摆和鞋子全部打湿,衔玉的手心传递的温度很热,她便不觉得害怕。
  他们急着赶路,一路无话,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林子里的鸟儿醒了,空远的鸣蹄凭添了几分真实感,待走到山脚下那片竹林时,天已经完全大亮,路边的小道上有背着竹筐的南疆人路过。
  衔玉回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走出来了。
  是真实的吗?
  他背着柳催雪走到路边,拉住一名路人,突然在人家胳膊上掐了一把。
  对方“啊”了一声,毫不意外的,衔玉脸上被揍了一拳,那名男子用并不熟练的汉话掺着南疆话骂他,推开他走远。
  衔玉彻底凌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一下山天就亮了,为什么屋子里有那么弄的雾,为什么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唯有手心里传来的触感和后背的重量是真实的,衔玉定了定心神,“法阵有阵眼,要借助一些外物,还有限定的范围和时间,我们走远一点,去城里看看。”
  “好。”阮芽擦擦鼻尖的汗,跟上他的脚步。
  路上,衔玉不停地张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城门、木楼、路过的行人、他们衣上的花式,不同银饰发出的声音……
  都是真的。
  他们似乎已经走出了法阵的范围,苏荔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南疆人眼皮子底下布阵。
  路过买早餐的小摊,衔玉停下来。
  这里的早餐是一种细米粉,因为天气湿冷,南疆人嗜辣,一个大海碗,底下是煮好的米粉,舀一勺红通通的辣椒油,撒些葱花,浇大半碗羊肉汤,上面盖些切成薄片的羊肉。
  衔玉气得口水流,“他妈的,苏荔的法阵总不能连这个也能仿吧。”他转头看阮芽,她果然馋坏了,不停在咽口水。
  “吃吗?”
  阮芽用力点头。
  “不管了,吃吧。”
  阮芽吃了两碗,衔玉吃了一碗,身体终于暖和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他们找了一家客栈歇息,柳催雪被放倒在床上,衔玉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他奶奶的,死沉死沉的。”
  阮芽嘴皮辣得红红,嘶哈嘶哈吐舌头,一进屋就到处找水喝。
  衔玉看着她对着茶壶嘴大口吞咽,忽然出声问:“你为什么不喝我的水?”
  她好半天才放下茶壶,舔舔嘴唇,“你的水不是跟苏……”她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不能再叫她苏阿娘,于是改口,学着衔玉的说法,“那个坏婆娘,你们打架不是全用光了吗。”
  衔玉目光牢牢锁定她,“我早就重新灌满了,在后山的小溪里。”
  阮芽挠挠头,“你看你累了嘛,桌上有水,我就顺手拿来喝了。”
  衔玉捏捏眉心,他真有点神经质了,竟然会觉得丫丫也是假的。
  米粉太辣了,阮芽继续捧着茶壶喝水,衔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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