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他不仅每晚偷听他们说话,现在还偷看丫丫的小腿。
这很反常,不像他。
喉结滚了滚,呼吸莫名急促,柳催雪错开视线,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按耐住心中那股邪恶躁动的念头,学着她的样子,赤足踩进水田里,把育好的秧苗一株株栽进土。
阮芽直起腰来看他一阵,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秧苗栽得很好,她咧嘴笑,“小雪很厉害!”
袖袋里的衔玉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柳催雪忒不要脸,竟然专门换了一身新衣服来勾引丫丫!还学他把腰身勒得紧紧的,呸!以为他蹲在袖袋里就看不见了吗?
衔玉气哼哼,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敢学他不穿吗?敢光膀子抛头露面让大姑娘小媳妇围观吗?
穿得再好看,也不如不穿好看,丫丫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对别的男人就再也没兴趣了。
晌午,他们在一棵拐枣树下休息,蓬英来送饭时远远瞧见,阮芽躺在凉席上打盹,柳催雪坐在她身边,大黑牛在山坡上悠闲嚼草。
柳催雪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很多事他做不出来,不代表他不可以学,哪怕是他内心不愿意做的事。
比如在阮芽睡觉的时候,故意用草叶挠她的鼻尖,使她睡不好。
当他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第一个顾虑是她累了,不能打扰她。
可如果是衔玉,肯定会用草叶挠她的鼻尖,他就是这么调皮。丫丫也不会生气,她喜欢别人跟她这么闹着玩。
可柳催雪再聪明也想不到,如果是衔玉在身边,丫丫根本不会睡觉,就算睡觉也是靠在衔玉身上睡,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她在逃避,用睡觉消磨跟他独处的时间。
袖袋里的衔玉爬上阮芽手腕,沿着小臂四肢并用往上爬,柳催雪摘了一根草叶轻轻挠一下她的鼻尖,阮芽呵呵笑起来,手臂动了动,“不要闹啦。”
衔玉爬到她的手肘,手掌和衣料擦过皮肤。
柳催雪又挠了一下。
她闭着眼睛,嘴角弯弯,在竹席上翻了身,“好痒啊。”
柳催雪适可而止,扔掉那根草叶,“好,我不弄了。”
阮芽没听清,她身体弓成一只虾米,背对着柳催雪,从袖口把手伸进去,抓住衔玉把他逮出来,手指戳他头,用眼神警告他。
他像一只发怒的小狗,冲她呲牙,挥舞双手表达不满。
阮芽听见身后柳催雪在跟蓬英打招呼,衔玉抬头,看见她放大了无数倍的嘴唇印过来,像一片花瓣,又像一床棉被盖在他脸上,随即天旋地转,他又被塞进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
这里的衣裳有好多层,鼻间全是她身上甜蜜的香气,衔玉一层一层往里钻,就想挠她痒痒,故意跟她作对,让她没时间跟柳催雪玩。
终于钻到了里面,衔玉抬起头,从衣裳里透进的稀薄的光看见一面雪白的墙壁,还是衣裳。
衔玉继续往前爬,很快来到这面白墙的尽头,前面出现了比这面白墙更软更白的皮肤。衔玉没多想,扯开这面白布墙,一猫腰钻了进去,开始往里爬。
很快他发现不对,这里的皮肤热热的,滑滑的,有节奏起伏着。哪个部位才会随着呼吸起伏?
他恍惚想起,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一片白色布料,那是……
衔玉茫然四顾,此处衣料紧贴着皮肤,隆起的柔软弧度挤压着他的身体。衔玉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哪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两眼一闭,倒下装死。
这一整天,衔玉都不敢乱动,阮芽也不方便把她拿出来,直到晚饭后她回到房间,终于迎来她最喜欢的跟黑子的独处时光。
她扑倒在床上,解开衣裳把她拿出来,开开心心亲了他一大口,把他像擦脸布一样按在脸上滚来滚去,用力吸气,“我一整天都没跟你玩了,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死你了。”
被她按在手心里,逃脱不了,衔玉干脆恢复正常大小,掀开被子往里钻。
阮芽跟着钻进去,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入手只觉一片滚烫,她猛地把被子掀开,“你生病了?”
床帐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衔玉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止是脸,他浑身都又红又烫。
她手伸进他衣领里,他握住她手腕,翻身压住她,声音像掺了一把沙,“别乱动。”
“你咋了?”她歪歪头,声音压得很低,“你好烫,是不是发烧了?”随即想到黑子闷在她怀里一整天没出来,兴许是热的,又问:“还是中暑?”
衔玉没解释,顺坡下了,“可能吧。”他松开她,翻到床里侧,把自己蜷成一团,默默抵抗身体的反应。
她很能闹腾,干了一天活本来已经很累,看见衔玉又打鸡血一样精神起来,手摸到他腰上,要帮他脱衣裳,“凉快凉快。”
衔玉没辙了,抓住她手腕把她摁进怀里,“你太不乖。”
她扭来扭去不安分,“我乖的。”
他紧紧闭着眼睛,脸颊、脖子,耳朵都是一片红,阮芽感觉今天的他跟以前大不同,浑身散发含蓄克制又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她忍不住想靠近他,跟他亲昵,真诚表白,“黑子,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房间的地衣上一片橘色的光亮,就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隔着垂落的白色纱帐,是衔玉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到的。
怀里的人大概是害羞,已经闭上了眼睛,可她在笑,嘴角弯起来,少女绵柔的嗓音也染上笑意,“我最开始是听见你的声音,那时候我被蒙着眼睛,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很熟悉,我看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很好看,我们蹲在地上,你在跟小雪说话,我就一直在看你,第一眼见你就好喜欢。
“我猜,我们以前肯定就认识,因为小雪和爹爹都认识你,我一开始以为他们不准我见你,是因为你以前对我不好,但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我能感觉到,我们以前也很好,虽然很多事都记不得,但我心中万分肯定,就是很喜欢你……”
衔玉静静听着,开始想这次的冲动是对是错。
如果他一直不出现,丫丫就不会想起他,如果那天晚上,她抬着碗到处喊他的时候没有出现,如果他没有跟她进院子、进房间……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念头,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衔玉揽着她起身,让她坐在大腿上,抱住她的腰,正色道:“阮芽。”
她挺直腰板,瞪大眼睛,“在!”
衔玉忽然偏头咬上她的嘴唇。
起初他只是想随便亲一亲,然后开始说正事,可真正开始这么做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想要更多,从浅浅细啄到近乎蛮横地噬咬。
她软绵绵靠在他怀里,双眼水雾迷离,衔玉握住她的腰把她放倒,拱进她散乱的衣襟里,灼热吐息扫过她脖颈,唇齿含住小小的、凉凉的耳垂。
她嗓子里溢出难耐的嘤声,两手穿过他的手臂,抱住他的肩,承接他细密而毫无章法地索求。
幽香气味经体温蒸腾而变得浓烈,如纯酿的花果美酒,衔玉与她抵额大口呼吸,手用力揉着她后腰,闭了闭眼,低声承诺,“我不会让你有事,以前怎么答应你的,按照当时说的做就好。”
阮芽脸烫得快烧起来,全身被他弄得没有力气,依恋与他鼻尖相蹭,“答应我什么了。”
衔玉把她抱到怀里来坐好,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明早我要出去一趟,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你在家乖乖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带你走。”
他不会让她不放心,跟她有商有量的,伸手比了个高度,“等你的秧苗长到这么高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说完他低头看她反应,她两手紧紧揪住他衣襟,模样很不安,“很重要的事吗?”
衔玉点头,“很重要很重要。”
阮芽垂下眼帘,低低应一声。不想让他去,可她没有立场这么做,他们才认识几天,虽然看起来很好,但其实可能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好。虽然刚才他们都亲嘴了。
阮芽说:“村里有个女孩,叫秀秀,跟我一样大,不记得是前年还是大前年,反正是快割稻子的季节,我看到她跟一个小伙子在田里打滚。”
很多事她没有经验,喜欢往别人身上套,衔玉一听就知道,顺着问,“然后呢。”
“我从边上过,听见秀秀在叫,我就过去了,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打滚,然后他们让我走开,我就又走开了。”她伸出手在他唇上按了一下,说:“他们也像我们刚才那样亲嘴了。”
衔玉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阮芽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怕他跑了一样,“后来他们也没有成亲,秀秀嫁到隔壁村,那个跟她打滚的男人,去漕帮了,听说死了。”
她天真地问,“你是不是也要去漕帮?”她甚至都不知道漕帮是干什么的,只是听人家说,到底是听说谁的,也无从查找,反正就是听说了这样的事。
此时稍一联想,把自己和秀秀对上了号,心中很不安,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去了漕帮,是不是真的死了,没有人知道。
可秀秀确实是没有嫁给他,她出嫁的那天一直在哭,因为没有嫁给喜欢的人,听见她的哭声,阮芽吃酒都吃得很不快活。
说完这些,她闭上嘴巴,陷入沉思。
衔玉也在考虑要不要带着她一起去。
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此行能顺利回归,想想还是算了。如果回不来,干脆就这样忘记他也好。
她咬了会儿嘴唇,试探着问:“能带我去吗?”
衔玉拨开她腮畔一缕碎发,“那你要乖。”
“嗯嗯!”她用力点头,“我乖的!”
衔玉:“乖,咱不去。”
第64章 偷偷作法
天不亮,阮芽在村口送别衔玉。
他抱着她坐在大柳树下的石墩上,细细叮嘱,“要好好吃饭,早起早睡,天凉记得添衣……”
“你不是就去三天吗?”她瞪圆眼睛,“说这么多干嘛,是不是不回来了?”
衔玉弹她一个脑瓜崩,“你又不乖。”
她捂着脑门,鼓着腮帮子不说话,衔玉只能去哄,亲亲眼睛,亲亲脸蛋,然后把她放在地上站好,“我走了。”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拽着人家衣角不放,走出一段路,衔玉回头,她手指按在嘴角,抬眼看他,“这里还没有亲亲。”
衔玉笑一下,埋首在她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擦过她粉白的脸蛋,印在柔软的嘴唇上,细细研磨。
片刻后分离,他深吸气平复心绪,“好了。”
话毕随即抽身离去,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晨风拂过面颊,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消失。
初春的早上还有点冷,露水很重,阮芽在大柳树的石墩上坐下,两手搁在膝头,茫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之前坐在他大腿上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这石墩这么凉,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只能站起来往家走。
阮芽背着手倒退着走,想看看黑子是不是跟她闹着玩,也许下一刻,他就会从哪棵树后面冒出头来,“哈哈”笑着说,“逗你玩呢。”
然而这样一直走到家门口,一棵又一棵的大柳树后面,始终没有人冒出来吓她一吓。
“你快出来吓我,我不打你。”
晨雾里四野寂静,狗都歇下了,没有一丁点动静。
阮芽鼓了鼓腮帮子,捡了根树枝蹲在门口画圈圈玩,不时抬头看向村口的方向。
蓬英早起准备做饭,瞥见大门敞着,门口蹲了个人,他举着锅铲走过去,“丫丫?”
她扔了树枝,疯猴一样窜回房去,任凭蓬英怎么叫也不出来。
也是这一次,阮芽跟他发了脾气,隔着窗户大吼。
“讨厌爹爹!”
蓬英一头雾水,丫丫从来不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衔玉走了。
第一次当爹,蓬英也没有经验,他想起自己单恋阮窈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个个都嘲笑他,父皇也说他们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他跟小花是在一起了,也没人敢笑话他了。
那种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感觉,蓬英曾深有体会,守着那点无望的旖念,如在狂风暴雨中呵护一簇微弱的火苗。只是没想到他最终也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隔着一扇门,蓬英小心翼翼,“他走了吗,我帮你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不要跟爹生气好不好?”
里面很久都没有声音,蓬英站了很久,快要离去的时候,阮芽推开门,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蓬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是我做错了。”
阮芽扑进他怀里,哽咽说,“黑子会回来的,只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爹爹不要把他关在外面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你们说的话,我早就偷听到了,我知道我没有心,我知道我是月华妖,也知道自己死过一次。我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啊,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我想高高兴兴活,少活几年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爹爹,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爹爹,我一直拿你当亲爹爹,丫丫已经是大孩子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已经很乖了,乖乖活了好多年。最后的日子,让丫丫为自己活一回吧,等丫丫不在了,爹爹跟娘亲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丫丫对不起你们,让弟弟妹妹来孝敬你们吧……”
蓬英手按在她发顶,无声落泪。他张嘴,想像往常那样哄着她,安慰她,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催雪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们,晨曦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是丫丫。他多希望,他也可以分担她的痛苦。
胸口一阵闷痛,柳催雪大步逃离这间小院,身形几闪,已来到深山一片树林中。
慌忙间迎头撞上树干,他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冲天魔气喷涌而出。
他蜷缩起身体,黑色魔纹自胸口蜿蜒至脖颈,爬上面颊,他瞳孔一片漆黑,丝丝缕缕魔气四溢,已是心魔入髓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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