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要不要亲自去问......”
解时雨打断他:“我用你就够了。”
她不需要去知道每个死士叫什么,只需要用好吴影。
吴影点头,迅速后撤,很快就问清楚情况回来了:“我们这边伤了三个,他们逃了一个,往山上逃了。”
“去报官,”解时雨在满目可见的血腥中往前走,“剿匪是官府的事,官府能查出多少来......”
话音未落,对面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解时雨!竟然是你勾结匪贼,将这里弄得......弄得......”
弄得和人间地狱一样。
解时雨抬头望去,就见王闵玉扶着常悠心,身边站着两个狼狈的护卫,还有一些农妇,劫后余生,傻了似的站或坐,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王闵玉带着常悠心走过来:“解姑娘,常妹妹是受了伤,疼的话说乱了,你别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哪里受伤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解时雨心惊。
方才这里打的热闹,双方乱刀齐飞,她虽然害怕,却也看了个明白,甚至能很清楚地分辨哪些是解时雨的人。
那些人戴着大小不一的斗笠,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同,有的是黑色劲装,有的是短褐,可全都和跟在解时雨身边的人一样,重刀在手,下手更是狠厉,战罢既退,非一般的护卫可比。
一般人家都养不出这样训练有素,一心为主的护卫来,这些人不必说,也知道是陆卿云拨给解时雨用的。
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怎么偏偏是一个门第、家世,甚至是学问都比不过她的人,得了陆卿云的青眼?
她可不是京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见了陆卿云就害怕,只见过他一面,她就知道嫁给陆卿云,会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惜......
常悠心立在一旁,哼了一声,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胡说八道,可她受了伤,正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功劳
解时雨满身的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仿佛是冻住了,没有丝毫变化,血和观音痣呼应着,让她笼罩着一身的邪气。
对常悠心的胡说八道,她回应了一个笑。
常悠心看着就害怕了,忍不住想要瑟缩到王闵玉身后。
还没动,她又想起昨天王闵玉说的话:“解姑娘要嫁给陆大人,日后能不能站的住脚,还得靠她自己,
偏偏她又没个娘家可以依靠,这样刚嫁过去风光一时,最后抑郁而终的姑娘也多的很,
譬如五皇子妃,一病不起之后,谁又把她放在眼里,五皇子妃的娘家还比解姑娘要强上许多。”
这么一想,常悠心又觉得解时雨也没什么可怕的。
现在是看着威风,可以后嫁过去,还不是和她们这些小女子要面临的事情一样。
她心里又想:“王姐姐说她很可怜解时雨,没有娘家依靠,过得好不好,还得看以后,让我对她和气点,我也不好落王姐姐的面子......”
想到这里,她就轻轻的哼了一声,只当做没看到解时雨。
王闵玉亲切道:“解姑娘,我带了干净衣裳,你不嫌弃的话就先用我的,我再让人送常妹妹回去,沿途正好去报官,你看如何?”
解时雨用那张冻住的笑脸回答她:“我还有事,既然王姑娘要去报官,那此事我就不管了,再会。”
她记挂着陆鸣蝉,确实有事要办。
正好王闵玉要去报官,反倒是省去了她不少的麻烦。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连带着秦娘子和吴影都在顷刻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地血肉之躯和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王闵玉看着她的背影闪入满是阴影的山麓之中,迅速消失不见,只留下浓郁的血腥味,仿佛是山精鬼魅成了人形,此时是回家了一般。
想到这里,她便轻轻的“咦”了一声。
常悠心忍着痛:“姐姐怎么了?”
王闵玉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没,就是方才解姑娘颐指气使的指派我,我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常悠心气道:“你别放在心上,她以为她是谁啊。”
王闵玉将她往马车上拉:“不说这些,你的伤要紧,马车上放了上好的伤药,还有去疤的药也是常备着的,姑娘家最怕的就是留疤,我也略懂一些包扎,先给你包扎,这样就不用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常悠心捂着胳膊,想到留疤的事倒是紧张起来,连忙催促着王闵玉去马车上。
王闵玉一边吩咐下人收拾马车,一边让护卫去报官,自己又和一个呆若木鸡的农妇借了桌椅,安排的井井有条。
“放心,不会留疤的,那个药膏是宫里出来的,再者你父亲是常沐,留一点疤在身上又怎么样,
就像从前的高敏郡主,脸上被火烧过,不是照样那么多人求娶,
只有那些没有家底,又想拿着美貌做文章的人,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连胭脂都恨不得刻在脸上。”
常悠心松了口气,又笑道:“解时雨就是这样的,我们都说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她都跟挂在墙上的画似的,一年四季都不变。”
紧接着她又道:“真不知道陆大人的眼光是怎么回事,我听我父亲说……姐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听说陆大人很看重她,将自己在京城的产业都送给了她,如今码头上的大福船,十有八九都是她的,就是四海银楼也要看她的面子。”
王闵玉听了,惊讶地停住了手里上药的动作:“你说的是真的?陆大人当真这么看重她?不是都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应该是有管事吧,”常悠心羡慕又嫉妒的道,“你看她身边跟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谁知道是怎么勾着人家给她卖命呢。”
说着,她又对王闵玉道:“上次我还听说那个李夫人要为你保媒呢,后来不知怎么又没提起了,诶,我看那个刘姑娘的大哥好像对你也……”
说完,她还挤眉弄眼的朝着王闵玉一笑,神情揶揄。
王闵玉心里冷笑,脸色也不自觉的变得有点难看。
他们王家,钱财是够的,可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没有显赫的家世,光有钱财有什么用。
管家管的再好,高门大户为了利益,也不会看上她,她总不能去做管家娘子吧。
常家内宅一片混乱,常悠心继母都有过两个,反倒是好嫁。
世事就是这么现实的。
若是她也是平常姑娘,嫁给刘家也不错了,可她不是,她父亲王知微从不吝惜对她的教导,如今父亲在太子身边谋事,只等太子定鼎……
到那时候,她却只是一个区区刘家小妇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常悠心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她看着闷不吭声的,其实手里阔绰的很,你看她头上那些珍珠,个个都是那么大,我今天就戴了两颗红宝石,还不大……”
王闵玉几乎没听清楚她说的都是什么,自顾自的心事沉沉,直到衙门来了人。
和县令一起来的,还有五皇子。
见到眼前这一片乱像,无所事事的县令和装模作样的皇子全被骇住,惊在原地,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半晌之后,五皇子才看向县令,让他带人去收拾残酷和问话,等一切都太平之后,确认是山贼,他心里闪过四个字:“天助我也。”
真的有山贼,而且非常凶悍,不仅屠村,还抢军粮,掳走了镇国公世子。
一切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了。
等这路驻军过来,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将其抓在手里。
这才是真正的实权,京城里和太子老四争来争去,哪有这些东西来的实在。
他想的入神,想完了之后,才对两个姑娘道:“这次你们功不可没。”
常悠心心不甘情不愿道:“不是我们……”
话音未落,就被王闵玉拦住了话头:“五皇子殿下,我们不敢居功,这次出门,并未带多少护卫,只是勉力而为。”
五皇子冲她摆手:“你们能保全自身再去报官,已经十分不错,难得。”
王闵玉幽幽转动一下目光:“多谢殿下夸奖。”
等五皇子离开,常悠心疑惑的看向王闵玉,不等她发问,王闵玉便解释道:“看解姑娘的神情,此次出来恐怕不便为他人所知,我们替她多遮掩一下。”
常悠心嘟着嘴:“你也太好了。”
王闵玉抿着嘴唇一笑,心想好不好,不都是一份功劳?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死而复生
这一份微不足道的功劳,解时雨抛之脑后。
她站在山林里,风是冷风,叶是黄叶,草木的气味扑打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情多了一种山野的粗犷之味。
“去将鸣蝉带回来,”她一只手放在干枯的树皮上,“他要是少了点什么……”
树皮被她抠在了手心里。
“成王有个女儿,爱若珍宝,就用她赔鸣蝉吧。”
吴影点头,冲着背后扬手,一条黑影便如同飞鸟一般蹿了出去,只留下黄叶落地的细微声音。
原以为有一场漫长的等待和苦斗,不料情形却出乎人意料。
山中留的人不多,成王不在这里,群龙无首,他们很快就将陆鸣蝉找到了。
陆鸣蝉连根头发丝都没少,魂却差点失了,站在地坑前,紧紧拉住了解时雨的手。
“大姐……”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地坑里是黑漆漆的姿态扭曲的尸体,烧的焦炭一样,还有断落的手臂攀在土坑旁边,手指深深抠进了泥里。
能隐约分辨出里面全都是孩子。
大孩子,小孩子,被成王的人马从母亲身边带走,随后一把火烧到了这里。
秦娘子侧过头去,打了个寒战。
解时雨盯着看了片刻,心想成王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没了?
他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离村子不远处,大奴抱着盛静,跟在谭峰身后,盛静两个眼睛肿成了核桃,鼻子也哭的红彤彤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姑娘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她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嫌恶又害怕的将自己拱进了大奴怀里。
说话的人是文郁。
文郁穿着沉沉的一身冬衣,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光看他身上的行头和面目,除了苍白虚弱点,似乎和从前没有区别。
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如今是彻底的支离破碎,剩下的只是在强撑。
破碎的并不是身体上的外伤,而是原本覆盖在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壳”,这些“壳”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就暴露于人前,再没有办法遮掩了。
这让他从一个施暴者,变成了一个虐杀者,只有热气沸腾的鲜血,大规模的屠杀,才能将他冰冷的血液变得沸腾起来,否则他将活活冻死。
盛静催促着大奴带她离开,文郁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看向谭峰:“她活着真是受罪。”
谭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是够受罪的。
一挥手,他指挥着人将文郁运到了屋子里:“侯爷,这一次我们损失可惨重的很。”
不光是人,还有箭,这里不是北梁,每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来之不易。
文郁靠在椅背上,一张脸依旧是惨白的,然而惨白之中带着点歇斯底里的疯劲:“这只是第一步,这些东西算什么,很快你们会得到更多。”
谭峰咬着牙,不再说话。
自从把文郁从棺材里挖出来,文郁就和成王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密谈,谈过之后,文郁便忽然成了谋士。
文郁是谋士,谭峰是护卫,按理说互不相干,可谭峰却莫名的有点拈酸吃醋,感觉自己地位不保。
文郁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慢吞吞的又看了谭峰一眼:“再过不久,这一支护粮队就将灰飞烟灭了,这么一乱,不是正好里应外合吗,你应该替你主子感到高兴。”
谭峰登时愣了片刻。
护粮队里有五皇子、皇孙、陆鸣蝉、解时雨、徐康,每一个人单独拿出来,都不可小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更是难上加难。
文郁要怎么做到?
从前怎么没见他有这种才能?
他诧异地看着文郁,见他已经捧起了热茶,一张脸被热气所笼罩着,像是无法挣脱,透出几分绝望。
“你?你真能办到?”谭峰忍不住问。
文郁微微一笑,声音轻描淡写的从热气中透出来,也像是被困住了:“推波助澜嘛。”
的确是推波助澜,多么简单的事,他却在棺材里后悔绝望、痛哭流涕的时候才懂。
这些人怎么可能一网打尽,可是忽然间,这些人就凑到了一起。
他们你想杀我,我要杀你,想的头昏脑涨,乱七八糟的联手,忽然间,他们就有了机会。
身体残缺着的文郁,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要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调兵遣将,将他们全都杀光。
成王是他的新“壳”,成王失败,他的后果不言而喻,因此他得尽心尽力。
面对着五皇子那一群蠢货,他简直可以肯定这一盘是他赢,并且可以让大家提前的高兴起来。
他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止不住的想:“解时雨,这一回,我们可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五皇子尚不知道自己留处在漩涡的正中心。
他的全副心思都在这帮与众不同的匪徒上。
能够用的上铁箭的山贼,他从前是一个也没见过,现在却一下见了两波,纵然他有心在山贼身上做文章,争取到驻军的支持,也知道这其中有不少的蹊跷。
可惜匪徒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更可惜陆鸣蝉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也好。
他总感觉这些事一旦全部揭开,不是他能够处理的,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奏,不管是哪个倒霉鬼来查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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