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依县主说的。”
话说到这里,白丹知道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那就再会。”
憋着一肚子气往外走,张夫人已经没在门口烧纸了,只留下一大堆灰烬。
她转头去见了三风。
三风察言观色,感觉白丹神色不对,是憋了满肚子火的样子,因此说话的时候加倍小心。
“您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气成这样?”
白丹不说话,单是咬牙切齿。
三风想了想,没想明白,因为陆卿云又不在京城中,谁能让白丹气成这样?
“那是解姑娘?”
白丹这才开了口:“妇孺罢了。”
三风在心里暗暗点头,那就是解时雨气的了。
他知道白丹好强要面子,也不点破,转而问道:“您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白丹心烦意乱道:“成王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三风道:“还没有眉目,京城中一日进来的人何其多,贩夫走卒,书生学子,成王扮成哪一类人都有可能,而且他又是孤身入京城,我都不知道陆大人是如何得知了他入京的消息。”
白丹思来想去片刻:“使团走到哪里了?我们可以先去使团查探一番,找找蛛丝马迹。”
三风小心翼翼的皱起了眉毛:“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陆大人这消息,侍卫亲军中就连冯番这个碎嘴子都不知道。
可见这事情还是得私下查访,不宜惊动任何一方。
但白丹自有她的一套道理,陆卿云的话也隔三差五要违背一回,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多了,三风也自知劝她不动。
白丹道:“陆大人纵是天纵奇才,也不能滴水不漏,你再帮我盯着点巨门巷那边,有消息就告诉我。”
“巨门巷?您和巨门巷那边......”三风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白丹不再说话,而是胜券在握的笑了一笑,只是余怒未消,这笑便仿佛是失去了控制,不知要驰骋到何方去了。
她的心绪并未影响到解时雨。
解时雨琢磨着宫中出来的那张请帖,这一场宫宴原本与她无关,凭着她的出身,在嫁给陆卿云之前,都不应该有进宫去的机会。
上一次在宫中的遭遇,她已经明白宫中是个虎狼环伺之地。
宴无好宴,不管五皇子等人在打什么主意,她应该也是被人盯上了。
会是成王吗?
能够脱离使团独自进京,丝毫不惧京城中的各路人马,这位成王,不可小觑。
他会化身成什么人?
又会对着谁出手?
她在幽暗的光线中慢条斯理的想,认为这位成王,必然不会变成贩夫走卒这一类的人物。
他提前往京城来,要的就是耳目通达,兴风作浪,好让这一触即发的战事永无止境的延误下去。
纵然不能阻止这场战事,他也不会默默无闻的在京城里按兵不动。
他会不留余力的搅乱刚平稳下来的朝政,想尽一切办法杀掉陆卿云。
但是想要达到目的,成王就只能往上走,要么是巨贾,拿着银山银海打通一切关节,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要么就往权贵中走。
就像南彪,他的网,也需要一只往上伸的手来弥补。
若是巨贾,码头上和银楼必定会有消息,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很平静,显然不是。
这一趟宫宴,她非去不可。
就算没人在打她的主意,在场那么多的女眷,她多加留意,也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宴会前一天,她让小鹤挑出来要用的衣裳,上身是雪青色,下身是深一些的紫色。
这是家常颜色不说,她上一次入宫匆匆一瞥,发现宫女们身上也带着点雪青色。
到时候她夹杂在一堆明艳的姑娘里,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以尽情的做一个旁观者。
第二天进宫,她和之前进宫的时候一样,也是不能带着护卫和丫鬟进宫,跟着迎接的小太监,走了半截,就由宫女接着她,先去五皇子生母庆妃宫中。
天渐热,宴会常摆在临水之处,得先去拜会庆妃,再去赏景。
她来的不早也不晚,庆妃正在拉着郑秋月说话,夸赞郑秋月今日穿着十分稳重。
郑秋月何止是稳重,简直可以说是老成,身上的衣服换给张夫人穿也毫不违和。
这夸赞,夸的不是衣裳,而是抚国公府。
等宫女通报解时雨到了,一群小姑娘全都好奇的往外看,想看看陆卿云的未婚妻子究竟长什么样。
庆妃放下郑秋月,让人将解时雨带了进来。
解时雨上前几步,行了跪礼。
庆妃笑呵呵的,对着解时雨很和气,这和气自然也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她日后要嫁的陆卿云。
“解姑娘我倒是没见过,到前面来我看看。”
她打量着解时雨,其他来的早的姑娘夫人也打量着解时雨。
打扮上中规中矩,胭脂恰到好处,口唇点的通红漂亮,就连眉心那一点痣,也像是上过一层色,绝不突兀。
神情上也是呆板无趣,笑一直都是那个笑,对着谁都没变化。
并非不美,只是除此之外,别无动人之处,一板一眼,循规蹈矩,让人提不起探究的兴趣。
看久了,更像是在瞻仰遗容。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宫宴台下戏
一群姑娘瞬间失去了兴致,若是论外貌,她们哪一位不出众。
纵然不是美艳不可方物,也是灵动青春。
那位陆大人,似乎眼睛不那么好使,莫非是只知道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女子的好?
各人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都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不小的机缘。
庆妃昧着良心夸解时雨是个难得的美人,又生一副菩萨像,八字也好,陆卿云真是会挑。
解时雨和郑秋月相视一笑,随后都低垂着头,并不多话。
解时徽作为文定侯府世子夫人,姗姗来迟,像是崴了脚,走起来并不利落。
她没看到节姑,但是看到了其他女眷,感觉每一个人都趾高气昂的好像节姑的分身。
跟着宫女往前走,站稳之后,她遥遥的对着身居高位的庆妃一拜。
庆妃打量她一番,笑道:“今天见的人里头数你最温柔,像南边的小姑娘们一样。”
解时徽紧张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回道:“娘娘过奖。”
庆妃又问她:“来的路上崴脚了?擦过药了吗,我这里倒是有一味好药,你涂着。”
说完,自有伶俐的宫人去拿膏药。
解时徽见庆妃和气,立刻感觉到轻松不少,一回头见到解时雨,她连忙坐了过去。
有了解时雨在身边,她稍稍的安了一些心。
她时常觉得解时雨也许就是为了她而生的,不管什么时候,解时雨这三个字就代表着挡箭牌。
这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是徐三爷府上的解时节来了。
方才还十分和睦温馨的殿中,顿时一片寂静,甚至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
庆妃身上,已经有了一股低沉沉的压力,让姑娘们都知道此时此刻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
这张请帖,并非给了节姑,而是因为徐锰在京城代表着徐家,宫中但凡有帖子,都会象征性地递上一张。
这是一种重视,也是一种恩宠,意味着黄恩浩荡,天家并未遗忘在云州苦守的徐家。
谁也没想到,徐锰竟然会将帖子给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妾室。
徐锰的胡闹与离经叛道,是人尽皆知,他犯了这种错误,没人会多想。
而这妾室竟然也不自知,不仅没有惶恐的拿着帖子在家中自省,还堂而皇之的进宫来了。
终于有姑娘忍不住出声:“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难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
“是啊,也太不自知了。”
庆妃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心中已经做了好几番权衡。
若是旁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让人滚出去,但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落徐锰的面子。
徐锰进了京,背后站着徐定风,又和大事相干......
她不好对人太过冷淡。
“也是个可怜人,”她无奈的叹息一声,吩咐宫女,“我也不见她,你领着她坐远点,别带坏好人家的姑娘,后头来的我也不见了,干脆先去听戏吧。”
该见的人都见了,过后便是无关痛痒的一场热闹。
御花园临湖面的散云轩中,宫女们如同彩云,夫人姑娘们便是阵阵微风,将彩云吹散又聚拢,来来去去,好不热闹。
节姑坐的远远的,穿的彩绣辉煌,看着宫中的富贵繁华,心中自有一股炙热之意。
她的选择是对的!
她又回到了贵女之中!
羞耻心早已经被徐锰踏碎,如今她只剩下对未来的幻想。
庆妃不见她没关系,有朝一日,庆妃会主动见她。
所以邵先生让她来,让她像个细作一样盯着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尤其是盯着解大,她也一一答应。
盯着解时雨的不止她一个,还有衰老速度堪称是突飞猛进的张夫人。
解时雨打人,永远是打七寸,溺死一个张闯,就将张夫人给彻彻底底的打倒了。
张夫人一心一意要为儿子报仇,在短短的时间中,将解时雨的过往生平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知道解时雨在西街由继母教养,也知道解时雨曾在玉兰巷受过一阵养育。
这样的姑娘,应该是要卑微而听话,听从父母安排的。
然而到最后,这些教养都不曾将她攥入手心,反而让她跟随陆卿云而走了。
这一走,解时雨就脏了、臭了。
现在,她要把握住每一个机会,要将解时雨给捏住,捏出血来,捏碎骨头,将她捏死为止。
戏台上的戏子开始粉墨登场,唱念做打,转出一片流光溢彩。
戏台上是大戏,戏台下也各自上演着大戏。
每个人在这时候都只剩下一件事——演戏。
宫女们呈上庆妃给的赏赐,每人一碗酥油白糖熬的牛乳。
端起雪白的牛乳,解时徽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小勺,正要往嘴里送,却毫无由来的觉的这牛乳有一股极大的腥味。
她悄悄看着解时雨,想问问她是不是也觉得腥,可她再看四周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在夸赞好吃。
贵人赏赐,不得不喝,她只能强忍着不适,将牛乳一点一点的喝了大半盏,不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吃的时候还好,可吃过之后,她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往外顶。
她脸色瞬间大变,根本就压不下这一阵恶心,又要呕不呕的难受,只能用力攥住解时雨的手,不让人注意到这里。
解时雨被她抓痛了,若有所思的侧头看她:“去方便?”
解时徽闷闷的应了一声,两人悄悄起身,由宫女带着去了净房。
净房中打扫的十分干净,还放着熏香,桶子里铺着的都是香木木屑,用一个就抬走一个,并没有不洁的气味。
然而解时徽只是看了一眼净桶,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再出去吹了点清清静静的风,喝了点带着苦味的茶,她才慢慢缓了过来。
一边缓着精神,她一边心慌,怀疑自己是被文郁打坏了。
一点风寒,就让她成了这个样子。
打坏了后头,恐怕就是死。
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在心里就打了个哆嗦,她不想死。
解时雨打量她:“你这是怎么了?”
“昨天夜里没盖好,”解时徽涨红了脸,这没盖好的原因更难启齿,“又吃不惯牛乳,吐出来就舒服了。”
解时雨笑了笑:“走吧,你看张夫人也要用净房了。”
她看着张夫人鬼鬼祟祟的样子,黑眼睛里转出两点亮光,心中有了主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诱饵
张夫人明目张胆的跟着解时雨去了净房,又回到了戏台下。
她从前是很喜欢看戏的,戏很热闹,戏子们是花枝招展的蝴蝶,在戏台上穿梭来去,她想点哪一出就点哪一出,让她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乐。
但是现在她不看,她定着神,只盯着解时雨。
解时雨也不看戏。
她琢磨着节姑这一趟来的用意。
节姑脑袋空空,犹如一位疯病患者,就算她进宫来是徐锰安排的另有用意,她的智慧也不足以支撑她完成任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邵安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将节姑送了进来,是为了什么?
探五皇子的路?
解时雨一时想不明白,将这个疑虑放下,她接着去看卢国公夫人。
从前她在玉兰巷,从未见过卢国公夫人出席任何宴会,可是自从程宝英出现在京城,她也开始参加宴会。
是为了程宝英回来而高兴?
还是卢国公府在谋划什么?
还有白丹,这种场合,她竟然没到。
她是去找成王了?
还是成王就藏在她身边,左右着她的一言一行?
至于解时徽,虽然也古怪,但应该和成王没关系,她看着解时徽的模样,另有想法。
她端着茶杯思来想去,从这些夫人姑娘们脸上掠过,还一边守株待兔。
既然请她来,那这人就不会一直藏着不露面。
很快,就有一只兔子露面,打断了张夫人灼灼的目光。
来的人是四皇子妃的人,对着解时雨毕恭毕敬的一弯腰,她低声而清晰道:“解姑娘,我主子也来参加宫中宴会,想请您一起散散步,一起走走。”
张夫人坐的不近,一个字都没听到,于是那颗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宫里是最好的机会,解时雨没有那些高手帮忙,她大可和解时雨同归于尽!
一旦错过,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解时雨听了宫女的话,立刻便明白自己能得到这张请帖,出力的人必定是四皇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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