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软软塌塌的,他轻叹一声,抱着她揉了揉:“好了,明日就让人去添护院。”
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大人银钱够不够?奴这里还有。”
小手捏得死死的,指节都发白,却还是缓缓把金条递到他眼前。
纪伯宰看乐了:“你舍得?”
“奴今日看了账册,院子里开销甚大,奴心疼。”她扁扁嘴,“总归也是大人赏的,大人花了它也行。”
大笑出声,他箍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瓷秘色的裙摆像花一样绽开,她低呼,柔荑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一圈之后,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跌在他膝盖上。
纪伯宰在太师椅里坐下,满意地挠了挠她的下巴:“你真是,甚合我心。”
不会武,又乖巧听话,吃醋也没有胡搅蛮缠,最重要的是模样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实在让人欢喜。
明意嘤咛,倚在他怀里,当真像个无骨的妖精。
第12章 疑犯
青云界一向以元力强弱论地位高低,而修习元力者只能是男子,故而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就是娇美楚楚、柔婉动人。
明意这模样,简直完美地契合了纪伯宰的喜好,让他破天荒地小半个月都宿在她这儿,闲时还与她品酒论茶,带她策马观花。
她是个娇气包,一会儿磕着腿了,一会儿门压着手了,总是红着眼来他跟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说来也怪,要是旁人这么多事,纪伯宰早就烦了,偏生她这模样他不觉麻烦,反而觉得可爱,跟养了只爱撒娇的猫似的,每天推门回去就等着她小碎步跑来,与他说今日院子里又开了什么花,明日胭脂铺要上什么新。
“这缎子还是织女楼的好看,奴给大人新做了衣裳。”
“荀嬷嬷说今日的葱油饼很香,给奴买了两个回来,奴给大人留了一个,快趁热吃。”
“大人怎么又伤着啦?奴给大人上药。”
每天都这么叽叽喳喳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是以半个月过去了,纪伯宰都没能去后院见那位侍酒,就连再去恭王府饮宴,都只带了她。
“没想到这慕星城里还有司判查不了案。”
酒宴上,舒仲林捏着酒盏唏嘘,“内院那几位大人,倒真是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这也怪不得赵司判,舞姬打死那么多个都没人吐出半点线索,实在是查无可查。”梁修远摇头,“也不知是谁这般有本事,在大司眼皮子底下杀人,居然还能全身而退。”
毒是宫中才有的,宴上又只有那些舞姬才能不动声色地靠近,凶手必定就在她们当中,只是,尚在宫中的舞姬还好说,拷问鞭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好些被贵人带走的,是连问也问不得,可不得成悬案么。
明意端正地跪坐在纪伯宰身侧,正在思考怎么吃面前的肘子会更优雅,突然就觉得好几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嗯?
她回神,一脸莫名。
“看她做什么。”纪伯宰一手揽着她,一手抚着杯沿,星眸半阖,“昨儿我失手伤了一只院子里飞过去的鸟,她都怨了我半个时辰。”
“纪兄见谅,我等也只是好奇。”梁修远笑道,“明姑娘跟在您身边的时间,似是比先前那些都要长些。”
可不得长么,都半个月了,他也没能遇见比她更好看的小美人儿。
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是道:“人总有个安定的时候。”
“明姑娘可别信他的,他上一回也这么说。”言笑打着扇子道,“说完第二日,身边就换了人。”
明意一怔,眼巴巴地扭头看他:“大人也想换了奴?”
“别听他瞎说。”纪伯宰不悦,“他巴不得我快些换了你,好接你去他府上。”
想起这茬他还有些烦,这小姑娘最近在他身边虽然确实挺开心的,但总感觉还隔着点什么。念及之前在内院她是想跟言笑的,就很难不觉得她还在惦记言笑。
然而,他这话一说出去,身边这人却是想也不想就摇头:“奴跟了大人,就一辈子都是大人的人,大人别换了奴好不好?”
美人楚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眼里再没有第二个人。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舒心的了。
纪伯宰松了眉眼,捏着银筷夹了一小块肘子肉到她唇边:“不换,千金都不换。”
她笑开,容色如花,张口就含去他筷尖的肉。
言笑看得直摇头,拿扇子挡了脸:“真是个祸害。”
众人瞧着纪伯宰这模样,也就默契地不再多说,只开始各自与自己身边的侍酒调笑。
宴上侍酒甚多,平日里瞧着还好,但今日与明意一比,多少是平庸了些,也不怪纪伯宰只带她出来,这小姑娘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真真是颜色极盛,哪怕只穿了一身散花云雾薄衫,也比主位上的王妃更引人注目。
恭王妃饮着酒,一连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天音没跟来?”她问身边侍女。
侍女轻轻摇头:“闻说进了别院就没见着纪大人的面。”
“没用的东西。”恭王妃低斥,又皱眉看了明意一眼,“你看着点王爷。”
侍女无奈,王爷哪里是她能看得住的?
正说呢,恭王就带着赵司判从那边绕过来,走向了纪伯宰。
“知道你喜欢吃这糖蒸酥酪,孤特意让人给你多备了两盘。”齐㺬笑着点了点他桌上银盘。
纪伯宰颔首:“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他笑,“听闻大司允了你不用日日往内院述职,这份恩宠倒是少有,伯宰前途无量啊。”
“王爷过奖,大司知在下不是述职的料罢了。”
“纪大人谦虚了。”恭王身后的赵司判突然开口,“这般年纪就能坐上司判之位,慕星城百年来也就您一位。”
他语气严肃,与其说是恭维,不如说是质疑。
周围几个公子哥都放下了酒盏,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赵司判德高望重,又是断案的高手,颇受大司器重,不曾想今日来,竟是来找纪伯宰的麻烦的?
恭王连连打圆场:“赵大人为人耿直豪爽,向来不拘言辞细节,伯宰莫要在意。”
“好说。”纪伯宰抬头,“在下也久仰赵司判大名,听闻司判任职三十载,就没有破不了案。如此良才,说话直些也是应当。”
言笑听得一口酒喷在了衣袖上。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司判多年的好名声就败在最近那桩疑案上,他为此发了好大的火,纪伯宰还偏往枪口上撞。
果然,赵司判一听就沉了脸,目光落在他脸上良久,又慢慢转向他身侧:“托纪大人的福。”
他想审他身边这个娇娥,碍着他的权势,愣是无人敢上门要人。今日正好碰见,话又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干脆就开了口:“内院有舞姬说,您身侧这位姑娘在内院时就举止古怪,老夫有几个问题,不知能否一问。”
第13章 审问
赵司判说的是问句,但人直接就站到了明意跟前,巨大的气势压下来,让周遭氛围瞬间凝固。
纪伯宰有些不悦,指尖微微捻了捻。
“伯宰。”恭王见势不对,连忙按住他的手,“问两句话而已,又不用刑。”
对别人那是问两句话,可他家这个小姑娘胆子小得要命,少不得被他吓哭。他人在这里,又没死,哪能让她给别人欺负哭了。
他换了只手就想把人给扔出去。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明意开了口:“大人断案公正,小女自当配合。”
她跪坐着,脖颈纤韧,不卑不亢地迎向赵司判的目光:“还请大人入座。”
站在这里审问,无疑是不给纪伯宰颜面,但若坐下来喝酒,那就是闲聊了。
她替他考虑周到,说话也得体,纪伯宰不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明意轻轻地按了按他捏紧垂在腿上的手,然后就挡在他面前看向入座了的赵司判:“大人有何疑问?”
“敢问姑娘,内院宴会当日,可有见过魏鸿飞与邹晚成二人?”
“自是见过的,这二位大人就坐在大殿左侧第二排靠右的位置上。”
“哦?”赵司判紧紧地盯着她,“那你有向他们敬酒?”
明意苦笑:“大人莫不知舞姬用处?在场的大人,自是都要敬的。”
“你是什么时辰过去敬酒的?”
“殿中没有时漏,小女不知,但当时过去,两位大人还在聊天,气色尚好。”
赵司判不说话了,目光如炬,一寸寸地刮过明意的脸。
明意回视他,神色从容,不慌不乱。
片刻之后,赵司判道:“你是最有嫌疑的一个。”
但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心虚和慌张,显然没有隐瞒也没有撒谎。
恭王打量了明意许久,突然开口:“也只是嫌疑,明姑娘出身干净可查,又未曾接触过无忧草,定罪是不能的。”
“当晚舞姬一共七十余,只明姑娘一人既是苑县出身,又曾在二位死者生前去敬酒,甚至还在事后出了内院,一直不曾接受审问。”赵司判有些烦躁。
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准备好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就算不能定罪,她也不是完全无疑。
明意难得地严肃了神色,面带薄怒:“大人这是何意?审不出凶手,便要给小女硬扣个疑犯的名头?”
赵司判瞪她一眼,不以为然。区区舞姬,若不是有纪伯宰撑腰,他早上刑罚了。
“原以为赵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所以才断无遗案,不曾想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自己的名声竟是比案子的真相更重要。”她起身,柳眉倒竖,“今日若非有各位大人在场,赵司判是不是就打算将小女直接屈打成招,认成凶手?”
赵司判微怒,他好歹是堂堂司判,竟被个舞姬指着鼻子骂。
但瞥了旁边的纪伯宰一眼,他硬将一口气咽了下去,只冷冷地道:“姑娘慎言,污蔑仕官,当受刮骨之刑。”
明意乐了:“污蔑?若是说真话也叫污蔑,那大人今日这般行径便是在陷害。小女蒙受纪大人恩惠,绝不愿因这莫须有的事连累纪大人名声,还请大人查清了再言。”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她现在好歹是纪伯宰的人,她若成了凶手,那纪伯宰就有连带的责任。
她咬牙说完,愤恨地坐回纪伯宰身边。
纪伯宰原是有些不爽的,但看这小姑娘牙尖嘴利地把人一顿呛,他突然就笑了。
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梢,他道:“凶手是你,我不会护着。但若不是你,有我在,谁也别想冤了你。”
这话看着是说给她的,实则一字不落地全落在了赵司判的头上。
赵司判有些恼,想起身,肩却被恭王给按了下来。
“这案子是复杂了些,查无可查,非赵大人之过。”他笑,“且就这样吧,今日是来为小儿庆百日的,就不说那些了。”
“是啊,恭王府酒这么美,你们怎么还有心情聊别的,来来,快喝。”
“赵大人吃菜,吃菜。”
“纪大人,我敬你一杯。”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话岔开,又忙让赵司判和纪伯宰背对着坐。
明意气犹未消,端着酒嘀咕:“我竟是不知当日宴会上就只有那七十个舞姬再没旁人了,怎么就逮着我们审,别是看我们最好欺负。”
言笑离得近,听得失笑:“明姑娘消气,凶手用的毒是内院里才有的无忧草,席上除了你们又再无旁人靠近那些大人,司判这才只怀疑舞姬们。”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明意放下酒盏,“内院里才有的无忧草,外头的人就一定拿不到?在座的各位大人要是都拿不到,奴等区区舞姬又怎么得来的?”
“再说近身,确实舞姬们是能主动靠近他们,但大人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死的那两位大人主动起身去敬酒呢?他们接触了谁,司判可有去一一用刑审问?”
言笑听得一愣,背后犹在生气的赵司判也是一僵,飞快地转头看向她。
明意不察,犹在碎碎念:“哪能依着几样证据就排除怀疑对象,谁知道哪些证据几个真几个假,证据确凿之前,大家都有可能是凶手嘛。”
她是负气在说,赵司判听得却如醍醐灌顶,当下就激动地站起了身。
“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往纪伯宰怀里躲了躲。
“姑娘妙言。”一扫先前的敌意,赵司判拿了桌上的酒盏就往明意跟前一敬,“是本官思量不周,给姑娘赔个不是。”
明意皱了皱鼻尖,觉得这人喜怒无常,但毕竟是个大官,她还是接过酒勉强喝了。
众人都很纳闷:“赵大人这是怎么了?”
“先前查出毒药是无忧草,下官就根据内院药房近两年的无忧草流向排除了许多外头的人。”赵司判看向恭王,“明姑娘这一说,倒是给下官指了一条路。”
恭王看向明意,目露欣赏:“如此,明姑娘便是立功了。”
他转身就吩咐下人:“去把府里新进的胭脂挑两盒来赠予明姑娘。”
明意眼眸一亮,想立马谢恩,又顾忌地看向纪伯宰。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声没吭,旁人都在夸她,独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她哪里越矩了?
第14章 弱女子
明意飞快地把方才的情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呛声赵司判,是有些无礼,但纪伯宰这种性子,不但不会与她计较礼节,反而还会欢喜她仗他的势,自是不会因这个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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