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会成为别人的工具,这天下人都是他手里复仇的工具罢了。
最后一丝余晖也在天边消失,明意仔仔细细地准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秦尚武刚站到门口,就看见明意已经在外头朝他行礼:“师长。”
微微吃惊地看着她的装扮,秦尚武皱眉:“你这……”
“今日是去见故人,师长就容了她吧。”纪伯宰也从后头出来,路过秦尚武身边的时候行礼,顺带说了一声。
后头跟着的罗骄阳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凑上去问明意:“你这样会不会被他们认出来?”
“看出来他们也不敢认吧,明献可是男儿身。”
“真有趣,我想看看这些朝阳城人会是什么反应。”
秦尚武是不愿惹麻烦的,毕竟是朝阳城的地盘,这么惹事万一回不去可就不妙了,但扭头看纪伯宰,这徒儿一向思虑周全,他都不着急,那兴许是已经有了后招。
明意帮他们不少,既然她有心愿要完成,秦尚武犹豫半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青云界女子地位低下,就算是强盛而开明的朝阳城,女子也只配为奴为婢亦或者繁衍子嗣,就算是司后,进出内院都走侧门。
而今日,一抹朱颜色的裙摆扫在了内院正门的门槛上。
第131章 真相
两边执着金乌画戟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皱眉看向来人。乌发如云,眉目如月,那姑娘娇得像刚绽开的花,若是在别处,定是要引人一番争抢的。
但这里是朝阳城的正门,女子怎配踏进?他们犹豫片刻,还是拦住了这一行人的去路。
“随行女眷请从东侧门入。”
“这道门我走了十九年,头一回听人请我改走侧门。”明意微微一笑,抬头看他们,“不过大半年未见,两位眼拙了不少。”
侍卫一愣,齐齐朝她仔细一看,皆变了脸色:“殿下?”
侍卫长急急赶来,一掌拍向他们的头盔,怒道:“什么殿下?明献殿下已死,内院已经发过了丧,剩下一个雍王殿下你们难道不认得?竟敢喊一个女子作殿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说罢,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就道:“正门不允女子进入,请吧。”
这侍卫长是司后的人,拦她的路一点也不奇怪,明意算了算时辰,刚好转身,就瞧见雍王一行人走了过来。
“大人怎么连慕星城的贵客都敢拦?”单尔跟在雍王身边,看了明意一眼,笑着开口,“别让人觉得我们朝阳城不懂待客之道。”
“女子没有从正门入的先例。”侍卫长脸色发青,“我驻守此处,自然是要守着此处的规矩。”
“怎么会没有先例呢。”单尔笑得更欢,抬手指了指明意,“她从这正门走了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大人若是觉得坏了规矩,不如就与我们一道去见大司。”
侍卫长想拦,雍王身边的副将上前与他们对峙住,单尔趁机就朝明意道:“各位请。”
要说谁最想让明意进内院,那非雍王和孟氏一族莫属,一早收到消息他们就在这儿等着了,内院里更是早早地就坐满了人,生怕错过半点热闹。
朝阳城大司明礼正奇怪今日这些人怎么来得这么早,突然就见司后哭哭啼啼地过来,跪坐在他身边道:“还请司上给臣妾做主!”
这众目睽睽之下,明礼有些顾忌,低声道:“像什么话,有事等接见完朝阳城的人再说不迟。”
那可就真迟了。司后咬牙。
她万万没想到明意会大张旗鼓地穿着钗裙来内院见司上,门口的守卫没能拦住,若不先喊冤,待会儿就没她说话的机会了。
这个明意,出去了一趟,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胆敢忤逆她!
深吸一口气,她急急地对司上道:“昨日身边侍女无知,竟错拿了孟贵妃的一盏燕窝。本以为是小事,让人去道个歉也就罢了,谁料妹妹竟是记上了仇,放话说今日要给臣妾一些颜色看看。今日是迎接他城斗者的大日子,臣妾怕这些小争斗坏了司上大事,故而先来说一说。”
这些个后宫女眷争风吃醋的事,也值得拿到这里来说?明礼瞪她一眼:“你素来稳重,今日这是怎么……”
“回禀司上,慕星城的斗者们到了。”
没空多训司后,明礼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秦尚武带着五个斗者入内,纪伯宰罗骄阳等人,他们都打听过特征,自然是认识的,但……走在最中间的那个斗者,竟是个女子?
罗裙曳地,步摇轻晃,她跟着师长一起走到殿内,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了一个女子礼:“见过朝阳司上。”
满堂的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吭声,目光有惊奇,有嫌恶,也有嘲笑。
这慕星城真不愧是下三城,半点也不懂规矩,这么大的场面居然还带女眷来。
佘天麟坐在离司上最近的地方,侧头就能看见司上眼里的不可置信。
“这位姑娘……”明礼站起了身,“谁家的?”
明意上前两步,抬手额前:“小女姓明。”
明?
明虽是大姓,但真就这么巧吗,刚好和明献眉目极其相似,又刚好姓明?
明礼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转头对司后笑道:“若不是慕星城的人,我还真当你偷给我生了个女儿。”
司后面白如纸,没有抬头。
明意放下了行礼的手,仰头看向他:“小女并非慕星城的人,本就是生在朝阳城。”
明礼觉得不对劲了,微微眯眼看着她:“生在朝阳城何处?”
“皇城内院,昭阳宫。”
众人哗然,目光都落在了司后身上。
昭阳宫,言司后的寝宫。
言司后手指颤了颤,深吸一口气之后,竟是冷着脸抬头怒斥:“哪来的妖女,一派胡言!你们慕星城就是这般来见我朝阳司上的?”
秦尚武拱手:“司后见谅,明意——或者说是明献,她为你朝阳城立下过汗马功劳,眼下身受重伤,却还要被屡次追杀,实在是被逼无奈,今日才随我等入这内院。我慕星欠她人情,只是顺手帮忙。”
明献这个名字一出来,四周哗然声更甚,有人甚至当即就激动地站起来怒骂:“明献是男子,乃我朝阳城继承人,你拿一女子来冒充,是何居心!”
“对啊,明献已经死了,前段日子内院发丧,我们如今都还守着丧没有开荤奏乐呢。”
“明献死了?”单尔笑着问了一句,“那内院供着的棺椁里有尸首吗?”
“单尔你放肆!”言司后怒道,“朝阳城的继承人,难道要你开棺验尸不成!”
“我看放肆的是司后娘娘吧。”孟贵妃姗姗来迟,从侧门而入,缓步走向司上身边的另一个位置。
明礼皱眉看她:“这个节骨眼上,你该不会真要与她争风吃醋。”
“司上明鉴,妾身只是不愿司上被蒙蔽,并非争风吃醋。”孟贵妃朝他行礼,丹寇一扬就指向明意,“她便就是明献,明献从生下来起就是女儿身,是司后有意欺瞒司上,屡次阻拦医官诊脉,瞒天过海,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朝阳城内院炸开了锅,一众宗亲和朝臣都大声议论起来。
明献怎么能是女儿身呢,她从生下来就因着红脉被立继承人,若是女子……
若是女子,就算是红脉,也不会被当回事。
第132章 真相(2)
言司后气急败坏,孟贵妃却是准备周全,一抬手就招来了好几个证人,有医官、有内侍,众口一词,都说司后从不让人近明献的身。
司后咬死不认,整个大殿吵成一团。
“好了!”明礼猛地一拍金椅,一声巨响,殿内顿时安静。
粗粗地喘了几口气,他手微颤地指向明意:“你来说,怎么回事。”
明意颔首:“我从小被当男儿养大,就算当真是女子,也实打实地为朝阳城夺下七年的魁首,若没有我,朝阳城不会有今天。”
她这话听得旁边魏长生等人顿时不满,讥讽道:“没有你?你也就是元力强些罢了,但夺魁难道是你一个人夺的?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人?”
扫他们一眼,明意轻笑:“我在别的城池依旧可以夺魁,而你们,没了我都是废物,也配开口说话?”
魏长生大怒,立马拍案:“你说谁废物?!”
“谁在六城大会每年都要人救谁就是废物。”她轻蔑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凭本事入的元士院吧?”
魏家和言家关系不错,司后才将他硬塞进元士院,要她帮扶。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要带着四个水平一般的斗者夺魁,没想到这四个水平一般的人,竟就觉得夺魁是靠他们了。
魏长生气得脸通红,但飞花城一场比试他们败得实在难看,连还嘴的底气都没有。
目光转回大司身上,明意接着道:“若是没有孟贵妃,这个秘密也许就瞒一辈子,我也就一辈子都是朝阳城夺魁的工具。但可惜,孟贵妃太想将言司后拉下马,她查了四年,终于找到了一些破绽,知道了我的身份。”
“原本知道也就知道,司后手段高明,不会让她有机会验我的身,但不巧,我非司后亲生,又天生红脉,她太想控制我了,所以十岁开始就给我喂‘离恨天’,每月给解药以捏住我的性命。”
“‘离恨天’是她专门派人研制出来控制斗者的毒药。”目光转向司后,明意突然眯眼,“我现在很想问言司后一句,您知道这毒药是在哪里研制出来的吗?”
言司后脸色铁青:“你这妖女一派胡言……”
“是在慕星城的一个奴隶场里研制出来的。”她淡淡地接着道,“用活人的性命研制,一大群奴隶,最后只活了一个孩子。”
纪伯宰垂在身边的手指动了动,他皱眉,看向座上的司后。
司后完全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只着急地替自己开脱:“司上,臣妾完全不知此事。”
“你听她把话说完。”明礼冷声道。
明意颔首,继续看向孟贵妃:“贵妃娘娘应该也是知道了司后娘娘将解药藏在何处,故而寻了机会,一把火将整个院子烧了个干净。没了解药,我毒发损毁了经脉,司后便毫不犹豫地让身边人处死我,以免被贵妃娘娘借机验身抓住把柄。”
群臣哗然:“这,这怎么就能处死呢。”
“明献可是我朝阳城的希望,就算是女子……唉。”
“没听她说么,是中毒毁了经脉,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所以司后娘娘才将人舍弃。”
“但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也该有感情,怎会如此狠心?”
“是啊……”
议论声里,明礼一把抓住了言司后的手腕,恼恨地问:“明献非你亲生?”
言司后慌张不已:“那是,她,她也是我那一族的孩子,我们这一族的血脉就是天生厉害。”
“那你为何不要自己的孩子?”明礼沉怒,“骨肉你尚可抛弃,别人于你岂不更是不值一提。”
“不,不是的大司,臣妾爱重您,臣妾从未想过要欺骗您!”言司后跪了下去,泪水应声而落,“您当年一心想要个正红血脉的孩子来振兴朝阳城,臣妾自然想替您分忧。但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红脉。当时万众期待,臣妾怎么忍心让您失望,便将族中刚生下来不久的天生红脉给抱了来。”
“她总归也是臣妾族中的孩子,也替朝阳城争了光,司上……”
“那我们真正的孩子呢?”明礼红着眼死盯着她,“你杀死了?”
“不,没有,臣妾没有故意杀死他。”言司后连连摇头,“臣妾只是当时太过慌张忙碌,没顾上他,等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混乱之中被内侍送走了,臣妾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明礼气极反笑,“你的内侍,你送走的人,你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言司后涕泪涟涟:“臣妾当真不知。”
她不可能故意害死自己的孩子,只是有了天生红脉,又忙着隐藏她的性别,无暇顾及罢了。后来有空了,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她也没再问,毕竟知道了只会给人把柄,于她自己没有丝毫益处。
那个孩子,应该已经死了吧。
殿内众人听得入迷,连四周的守卫都松懈了下来,纪伯宰瞧着是时候了,便借着更衣的由头从侧小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明意不是朝阳城司后亲生的孩子,司后对她的狠毒也就能想明白了,那么纪伯宰现在很好奇,明安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明安是臣妾最信任的内侍,司上也是因着信任他,才给他赐了明家大姓。”言司后犹在哭诉,“但臣妾没想到他会背叛臣妾,放走了这个妖女,让我朝阳今日蒙羞。”
佘天麟听不下去了,冷笑出声:“按照司后娘娘的意思,您偷龙转凤没错,错的是没有杀害明献的内侍,错的是揭开真相的孟贵妃,错的是还回到这里来的明意?”
言司后咬牙:“我一心守住家族荣耀,也替大司分忧,我有什么错!”
“混淆内院血脉是大罪!”明礼拍案而起,“你这毒妇人,若知你如此胆大包天心肠歹毒,就算你血脉能为我朝阳带来荣耀,我也不该迎你入内院!”
“阿礼,你我夫妻多年,同床共枕荣辱与共,难道就为这一点错漏,就要舍了我不成吗!”她哽咽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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