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简单,李柔静不过是借着魏莺莺的幌子,想要去临安寺拜佛求神,求的自然是帝王宠爱。
济慈师太一眼便看穿了,只是看穿不揭穿,这便是济慈的修养了。
箫晏在前朝忙着处理圈地和结党的事儿,李柔静跟陈太后说了些要心诚则灵云云的话,便得了太后的旨意,乘马车同魏莺莺一道去送济慈师太回临安寺。
一路是官道,且是皇家女眷出行,御林军早就早早的排查了一番,再者临安寺路途并不远,所以此行照道理来讲没什么危险。
过了官道,绕过重阳节,再过一处偏狭的石桥,不远行四五里地便是临安寺。因皇后李柔静也来了,莺莺则和济慈师太同乘坐一辆马车,为了坐的舒适,马车选用的是极为宽敞的,所以过石桥时,速度就慢了很多。
待李柔静的马车现行通过后,魏莺莺乘坐的马车顺路下了坡儿,待马车行路到了平坦宽阔的草地上时,魏莺莺忽然听到马车的轴承“咔吧”一声,随后整个马车就猛地一晃。她额头差点撞在马车窗上。
刚坐正了身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兵刃相接声。带队的御林军长大声道:“护驾!有刺客!”随后将令牌扔给一旁的暗卫道:“快去,禀告皇上!”
官道一路无事,可是不想进了这草地上,却处处是埋伏,看着是草地实则用了许多铁蒺藜,马车要通行难上加难。
而这时,一群黑衣人中西面冲了过来,手里的弯刀朝着李柔静的马车直接劈了下去。
李柔静吓得脸色苍白,慌乱之余矮下了身子,紧紧扒着车窗,鬼使神差间她抓起茶盘格挡住了那弯刀,“济慈师太和皇上宠妃魏氏皆在后面的马车里!”
那黑衣人一刀刺破了李柔静举起的茶盘,那刀刃却未落在李柔静脖颈上。
李柔静大喊护驾,御林军知道她是皇后,忙大批人马围了上来,可是那些黑衣人却虚晃一刀,一味地朝着后面那辆马车奔去。
御林军长带人要去救魏莺莺和济慈师太,却被李柔静死死拽住,“你放肆!本宫是大梁皇后,若有闪失,你可担负的起!?”
御林军长一怔,随后拔出长剑,朝着李柔静一跪,“众人皆护皇后娘娘,可是魏娘娘无辜!”说完,直接冲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长剑飞刃,黑衣人血溅铠甲,而终究一人之力,李柔静又不许其他御林军相救,还未到魏莺莺马车前,就被黑衣人一弯刀斩下了头颅……
而剩下的黑衣人直接将马车掉头,顺着下坡撸劫了魏莺莺和济慈师太,一路疾驰而去……
李柔静看着御林军长淌了一滴血的铠甲,先是一顿,随后眸底却升腾出一股麻木的快感,如果魏莺莺当真被这帮狂徒贼人杀死了,亦或是被这帮狂徒给脏了……那就再也没人跟她抢箫晏了。
只要魏莺莺死了,箫晏就会爱上自己!一定会的!想到这儿,李柔静心里忽然心头仿佛开了千朵万朵的花,眼泪猛地流了出来,眼底却全是欢喜。哭着笑,笑着哭,最后一丝良知在此刻似乎被折断的干干净净。
下一瞬,她转过身来,朝着护持自己的御林军,故意做戏道:“快去救魏贵人,本宫愿牺牲自己,保住魏贵人。”
御林军狂奔而去,李柔静却转着手指那枚簇新的碧玺戒指,红唇噙着浅浅的笑。
呵……这个时辰了,哪里还能救的回来?!
那日王氏说魏莺莺有鸾凤入命,可惜又有短夭的命数,果然,天意不可违!
果然,只有她李柔静才是大梁的皇后,才是配的上箫晏的唯一的女人!
魏莺莺,你可走好了,可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39章 男人 为什么自己见了他,莫名的就哭了……
外面血腥气被疾风迅速刮得散去了, 马车的桌几上平平稳稳地摆着两盅滇红。魏莺莺皱眉看着身边正在放茶壶的济慈师太。
济慈师太手里捻着念珠,极为平和又清淡道:“许久未见你。”
“所以就劫了我?”魏莺莺语气不善。
济慈听了一笑,将热茶微微推到她跟前, “他说, 你喜欢喝茶,最喜滇红。”
魏莺莺眉头皱的更紧,看她一眼,“他?又是谁?!”
其实, 魏莺莺这一路上觉得是李柔静设计的,故意设计杀害了自己, 而济慈就是帮凶。
可是听济慈的语气,并非如此。
“你见了他,便知道了。”济慈放下佛珠,微微喝了口热茶, 清清淡淡道:“世事无常, 阿弥陀佛。”
魏莺莺脑中一片混乱, 不知道现在这是个怎么样的局势,所以存了个心眼,对济慈道:“母亲和师太有交情, 师太不该如此,我颠沛流离, 受尽了心酸,似乎是花光了毕生的福气, 才遇见了箫晏……”
济慈静静地听着, 半晌却回过头对魏莺莺笑了笑,清清淡淡反问道:“莺莺,你觉得只有你花光了毕生的福气吗?”
魏莺莺还没有反应过来, 便听济慈又道:“他不光是箫晏,还是一国之君,三年一选秀,你以为他当真就能宠爱你一辈子?说到底,还是那个人对你更痴情。”
魏莺莺拧眉,掀开马车帘儿要下车,却被济慈伸手一把拉住,微微一扯就按在了软垫上,不知为何,魏莺莺忽然一阵阵的头昏,眼睛也似乎看不清,甚至都没了力气推济慈,瞪着济慈直接昏厥了过去。
济慈收了笑容,朝着马夫道:“迅速调转车头,往反方向跑,叫李侍带人搭乘新马车继续顺着这条路走。”
“是。”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箫晏是真的在意魏莺莺啊,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竟然在寿辰宴上因为她饮酒,就放下了龙威,当着众人去夺她的酒盏,冷着脸却无限纵容她的淘气。……其实,看到这儿,济慈就知道箫晏不会再选秀了。
而正是这份在意和笃定的爱,济慈才更是决定返回京师,朝着反方向走,绕路去曲靖府。
因为济慈拿捏准了箫晏因为失去挚爱的慌,这种慌下意识就会顺着此方向追,便是沉稳多谋如箫晏。
可是,跳出了凡尘之外的师太,自然能轻易地看透这些。
马车重新掉了头,桌几上的热茶随着掉头洒出来许多,落在桌上,凸凸的亮。
济慈转头看着魏莺莺,温温的掌心落在魏莺莺的眉心,“你母亲极为爱你,临死前唯一的嘱托便是让贫尼护着你。”
天色更暗了些,马车静悄悄地穿过暗仄的小胡同,彻底地转了弯儿,此次转弯,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
魏莺莺醒了,第一句话便是,“你究竟想做什么?!请送我回去!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请你送我回去!”
而济慈则纹丝不动地捻着佛珠,嘴里缓缓地念着金刚经。
半晌,济慈忽然停住,语气平淡的跟桌上早已泡乏了的茶水一般,“你当真爱上了箫晏?”
魏莺莺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微带了哭腔儿道:“我想回去,我不能没有他,我害怕……”
济慈师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是了,你全忘了,也不会想别的人为你所做的一切。”
魏莺莺不明白她所说的,只是听到她这一番话,心里莫名的一揪,眼圈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
“忘了,也好。”济慈师太重新捻动念珠,“忘了,兴许能重新开始。你只有属于他,将来那场战事才不会发生,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你一人可阻一场浩劫,算是你功德无量……”
“你口口声声功德无量,可是我呢?!”魏莺莺眼泪一下掉下来,她经历了如此多的心酸,好不容易有个人爱着护着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有了一丝温暖的萤火,她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就要去不明不白地充当什么阻止浩劫……浩劫又是什么!
战事,又怎么能是她卑弱之躯所能阻止的!?
“这世上的事,素来如此。”济慈慢慢地道,“总有些你想不到的,或者不想承认的……”
“你总要给我说这些。”魏莺莺深吸了口气,“请高抬贵手,放我回去。”
魏莺莺此刻眼中甚至带了一丝祈求,可是突然颈后猛地一记手刀,她眼睛瞪得微圆,可是一下就昏了过去……济慈,当真与母亲有交情吗?
马夫猛拉缰绳,似乎要趁着黑夜赶紧入顺天府,然后进永平府,出了永平府便是一路水路,水路不出一个月,便能到廉州府,想必很快就能到宁王府了。
而车内,魏莺莺昏倒在济慈的怀里,济慈放下佛珠,手微微落在莺莺发心,低低道:“宁王箫翼,阴狠而喜怒无常,而只有你是他的软肋。”
只要宁王箫翼得了魏莺莺,加之他又有十万匈奴铁骑,足以割据一方。而箫晏只需要外封了宁王,便可井水不犯河水,上辈子那场浩劫就可避免……
而宁王箫翼对莺莺的痴情,她是深深知道的。
上辈子能抛了命的为莺莺,这辈子好不容易挽回,自然会呵护一辈子,有箫翼在,任何人伤害不了莺莺。
算起来,这也是最好的。
只是,委屈了莺莺,她的确无辜。
可是,没办法。
对不起魏莺莺。
马车就这么顺着逼仄的小路一路狂奔,天色暗沉变得昼亮,又从昼亮变得暗沉,最后一个旱雷,猛地劈下了一京师的大雨。
大雨倾盆,皇宫的气氛压抑和憋闷,箫晏深吸了口气,突然一手掀翻了满是折子的御案!
邓公公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手指微微的发抖。
当时事发,他正在上朝,待匆匆赶到时,那草甸上全是血,他上辈子战死疆场,便是在死那一刻,也未曾有过半分畏惧,可是此刻看到马车上的刀痕,看到那些凌乱的车辙子,他忽然呼吸一滞。
车辙子坑洼里的污血散发着腥气,御林军长就躺在那里,想到那个小人儿的遭遇,心里猛地像是被谁用剑一戳。
李柔静哭着过来想要拉他的袖,却见他木着脸一把将她推开,冷冷地转身朝着御林军道:“封锁京师,务必找到她!”
御林军得令,立刻在草甸子的车辙子上搜寻,京兆尹也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寻……
李柔静看着箫晏冷峻而无情绪的脸,瞬间就变得胆怯,因为她了解箫晏,深深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他表情其实很细微,即便是愠怒到了极点,在外人跟前都是沉寂和宁静,一如现在。
李柔静哭的抽噎,“臣妾当真是该死,说什么也该拿着自己的命去换魏妹妹的,她那么可怜一个人……”
箫晏听了转身伸手去扶她,她高兴地要抬手回应,却见他戏谑地将手移开,在她耳侧冰冷道:“你的确该死!”
李柔静身子瞬间就僵了,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箫晏拉住缰绳,大步上马,也不管她,径直带着御林军踏过污血,回了宫。
他被圈地党争的事拖住了脚,无暇顾及后宫诸事,宁王的人来了京师,上辈子他战死疆场就是因为宁王,两辈子的恩怨,说不上心是假的,所以他派出去许多暗卫。
再者魏莺莺回了德阳宫,宫里是没什么危险的,整日让暗卫盯着她,若是被她知道了,就会恼,所以只要他在,暗卫便不会跟着莺莺。只是,他未曾想到李柔静会带着魏莺莺去外出,送济慈……
而后续听御林军回禀的李柔静止住御林军去救魏莺莺,则让他彻底厌恶了这个女人,甚至一瞬间想要捏断她的脖子,废了这个蛇蝎可恶的女人!
只是,废后她就能回来吗?废后这德阳宫就能重新恢复往日的热闹吗?!
就像现在,他独坐在德阳宫的软塌上,看着炕几上扔着的几本诗集,足足一上午……一动未动。
“回皇上,草甸子十里处全部查清,再往前追,追到了马车,却不是魏娘娘的……后续就没了任何踪迹……那些贼人被逼的急了,在逃往山涧的路上滑跌摔了进去……魏娘娘似乎被那些贼人声东击西地劫走了。”暗卫跪在地上,小心地禀告着。
箫晏沉默,大掌落在那几本子诗集上,半晌冷冷地道:“去!朝着反方向严格排查,尤其是永平府的水路方向。”
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是想不到这点,可是箫晏是帝王,深谋多智,尽管在她的事儿上他因为在乎而慌乱,而是冷静和多谋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是下意识的反应。
暗卫退下了,德阳宫又恢复了方才的冷寂,缝了一半的里衣还在桌上瘫着,被线吊着的绣花针垂落下来,被窗扉灌进来的风吹得微微的晃……她不在,这德阳宫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冰冷。
箫晏一瞬觉得,五年前刚重生时的那股阴鸷和黑暗似乎又席卷了过来,憋闷而压抑。
他一定要找回她,一定!
***
“吃饭,不吃饭你就真垮了。”济慈将一碗白饭推到魏莺莺的手边。
“我不饿,不吃。”魏莺莺伸手不停地抓着胳膊,她在憋闷而委屈到极致时,身上就会莫名的起疹子,莫名的发痒,一抓便是满身的红,这胳膊已经抓的红彤彤一片。
济慈有些无奈,她捻着佛珠,微微叹了口气:“不吃怎么能行呢……”毕竟到宁王府还需要一段时间,天天不吃不喝,能撑得了多久。济慈吩咐人给魏莺莺送了些荤菜过去,斋菜,大抵魏莺莺是不喜欢吃的。
魏莺莺躺在客栈的硬板床上,她其实发现,每次和济慈吃饭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就会散开,不会往紧处盯着她。
黑衣人都去客栈的角角落落去靠着了,外面热热闹闹的,似乎正是用饭的时候。
她必须要回京师,她不知什么那个人,她也不想知道那个人,她只想跟着箫晏,她只想待在箫晏身边……
魏莺莺起身,走到客房的净室,房间常有黑衣人盯着,可是净房的窗户处也是无人看守,窗子不大,但是可以出去,墙壁外面又堆了些厚厚的茅草,就是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如今趁着这个功夫,倒是也可以试试。
她其实已经想了好多天了,且一路上就是借着不吃饭的功夫,来做准备,她偷偷拿了小二的衣裳和布帽子,她这幅模样,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乔装出门倒是好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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