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就是他的亲妹,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那个画像女子给父亲生的女孩儿……
半晌,魏莺莺终于抬起头来,转身看向卫巡,“为何母亲会跟卫国公……”
卫巡看着她茫然的目光,微微叹口气,随后抬手微微摸了摸她的发心,“一桩旧事,但情谊却是不假的。”
“莫急,我慢慢同你说。”卫巡起身,将那些珠钗收起,牵着魏莺莺的手出了首饰铺子。
说起那年林州那档子事儿,卫巡忽然脸色一沉。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这事儿原本就复杂,魏莺莺心又小,一个不注意她就会将自己打入到奸生子这一栏。
但是,到了这个节点,他也不得不说。
早在魏莺莺母亲及笄时,卫国公府就曾向楚国公府提亲的,只是楚国公府老太太认为卫长吉是个武将,整年拼杀疆场,朝不保夕且行为粗莽,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还不知受多少罪,就寻了个由头,说江雅谨与文臣至交之子定下了娃娃亲。
这文臣至交之子,自然是指的魏元山,也就是魏莺莺现在的父亲。
只是文臣也比武将好不得多少,尤其是在后宅女人问题上。魏元山为了妾韩氏处处里为难江雅谨,导致江雅谨染病,后续辗转到林州求医。而在林州,江雅谨却遭到了贼人的劫持,且被那贼人灌了媚情粉……
卫长吉带兵经过,斩杀了贼人,顺手救了江雅谨,而当时的江雅谨却是药效到了极点,整个人滚烫的要命……一见而生情,一碰而失控。
而不想就那一次,竟受了孕……不过,这些卫长吉是不知道的。
而唯一知道缘由的陪同丫鬟,则被韩氏捉了去,韩氏心思歹毒,一心又想当正室,自然会寻了契机告诉魏元山。
这也是,后续魏元山为什么会任由那教学的夫子去打魏莺莺手掌的原因……只是魏元山明明知道这事儿,却又如父亲一般亲自教魏莺莺读书写诗……是卫巡一直未曾想通透的。
而如今,细细想来,应该是魏元山是对江雅谨有感情的,毕竟江雅谨难产病逝,在他心中也是一种得不到追不回的遗憾,这种遗憾和执念是他没有将魏莺莺从族谱里踢出去的重要原因。
不过,魏元山也是气恼郁闷的,所以由着妾室去折腾欺负魏莺莺。
魏莺莺听完这些,不觉有些鼻尖发酸,眼泪也瞬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卫巡则抬手给她抹掉了眼泪,“无事,哥哥和父亲从此都会护着你,莺莺,你莫要哭,哥哥永远都在。”
魏莺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卫巡轻轻揽在了怀里,她重重捏着他的衣裳,眼泪放肆地流着,打湿了他的整个外衫。
卫巡抬手揉着她的发心,极为温柔道:“别怕,哥哥永远在。再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由着她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魏莺莺不是兵部侍郎府的女儿,也不该在不清不楚地被叫成魏莺莺,她是卫国公府的女孩儿,是卫莺莺!
父亲爱那个画像上的女子爱的痴狂,若知道那女子曾给他生了个孩子,应该是极为高兴的。
他觉得一定要将她带回卫国公府,她是卫国公府的明珠,而不是旁人眼里的草芥,他再也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想到魏莺莺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卫巡又觉得不能让她这样再哭下去,以免哭坏了身子。而卫巡是最会哄女人的,且是那等不按套路出牌的哄。
卫巡松开魏莺莺,指了指前面的酒楼,“人生失意就要吃瓜条,前面那家酒楼从和嘉帝年间就开始经营,里面有个果汁瓜条极为甜脆适口。”
卫巡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魏莺莺,随后牵住了她的手儿,又哄道:“那瓜条可不是京师那等不入流的,是用雪水加了深井盐浸泡,又在荔枝汁中浸泡,最后用添加了菠萝、柠檬和樱桃榨的汁浸泡,用冷冰块储藏,很是晶莹剔透,幽甜好吃。”
说完,又朝着魏莺莺道:“你莫要哭了,你肚子还有个小的,当心给子昭当真生个小哭包,他一上朝,她就哭了,到时可怎么办?”
而这一句,倒是瞬间让魏莺莺的泪止住了。
她自幼没有什么人对她这般哄着,如今卫巡这等不按章法的哄,倒是哄到了心尖儿上,让她顿时哭不出来了。
只是她这又哭又笑的,倒是让她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偷偷看了眼卫巡,心里正为难呢,却见自己被他温暖的胳膊搭在了肩上,好看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你方才说要吃的哥哥破产,走,咱们开一波,一起把父亲吃破产。”
魏莺莺看着跟个傻子似的又带着可爱的卫巡,不由破涕而笑,跟着他进了酒楼。
卫巡见小二上了瓜条,便用公筷给魏莺莺夹了一块道:“这是菠萝味儿的,一会子还有荔枝味儿的,还点了你爱吃的松子扒肉、油焖大虾、金丝海蟹。咱们慢慢吃,不吃个合适,咱们不算完。”
魏莺莺看着卫巡处处里宠着她,当真像个哥哥一般的爱护着她,顿时就红了眼眶。
再就是魏莺莺也的确是饿了,也忸怩,接过那瓜条,尝了一小口,果真是甜丝丝而脆生,当真还有一股子菠萝香气,好吃极了。
她之前爱吃瓜条,只是京师的瓜条总是软腻腻的,味道差强人意,后来进了宫,这等民间小吃也就不上桌,就渐渐了忘记了这些好吃好玩儿的。
而如今,跟着卫巡走了这么一遭,倒是回忆起不少有趣好吃好玩的东西来。
待金丝海蟹上了桌儿后,魏莺莺也吃了一会儿了,肚子里觉得暖暖的舒舒服服的,半晌又再次看向卫巡,柔声细语道:“母亲的事……我并不知道,只是父亲卷入蓝氏案,却是冤枉的……莫要为难……”
听到莺莺主动提起魏元山,还处处里替魏元山打算着,卫巡不由微微叹口气,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儿,“你啊,还真是心善的跟南海观音座下的小童女儿一般。”
不过,魏莺莺这话倒也真真切切地提醒了他。
魏元山既是知道这些,自然也就脱不出去了,他回到京师后,的确还要多走一趟。
不过,不管魏元山态度如何,他都不会再让莺莺再去受委屈,他要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名正言顺的鸾凤回巢。
让子昭兄光明正大地立她为后,至于旁的坏人,敢要欺负或者动他妹妹一根寒毛,哼哼,他就彻底地灭了那帮玩意儿!
不过,不等他动手,他父亲要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还是江雅谨给他生的,早就该欢喜的心慌火燎了吧!
第49章 父宠 我卫长吉的女儿是要入卫国公府的……
也是出于让父亲心里开心, 卫巡当晚就给卫国公卫长吉写了书信。
而卫长吉看完书信后,顿时激动的捏着信的手心微微冒汗,宣纸也微微的在抖, 她竟然……给他生了孩子的……
只是他是当真不知道这些的, 他一直一直地找她,恨不得翻遍了整个京师……直到后来,听说她病逝……
他若是知道有这个女儿,定然会登门, 不惜万千家资只求他的宝贝女儿,若是他们不给, 他就会提刀直接抢!
他常年征战疆场,没有那些文人的忸怩酸气,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就要受这世上最好的疼爱,就该享受簪缨世家的荣贵, 谁都不能欺负她, 谁要欺负她, 他就会把那人的脑瓜子给拧下来!
而刑部衙门也没想到家世功勋一等一的卫国公竟来了天牢,忙急慌慌地出来迎接行礼。
而没寒暄两句,卫国公就直接点明了来意, 他要见得是卷入蓝氏案的前兵部侍郎魏元山。
魏元山听到卫国公来,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来。卫国公性情粗莽但是又清高的要命, 压根不稀与朝臣结交,也从不插手文臣之间的争斗, 他此次前来, 倒是让魏元山有些揣测不透。
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声,就将他带出了天牢,到了一间宽敞干净的房内。
一抬头, 就看到卫国公一身黑色的长袍,身材格外的魁梧挺拔,五官极为深邃,剑眉薄唇,尤其是那双冷酷寡淡的眸子,带着一种簪缨世家的矜贵冷漠,通身有种慑人的气韵。
卫长吉负手而立,眉目紧紧锁着,想到卫巡在信中提到的魏莺莺被兵部侍郎府的妾室和女先生欺负,还被打手掌,顿时就气的黑了脸,他原本不想来,可是一坐下,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连卫老太太都劝不住,直接到了这天牢里。
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女儿,那必定是要受尽天下荣宠的,凭什么要被这些不入流的去欺负!
魏元山脾气温和,鬓角也挂了些白发,看到卫国公还是礼数周全的,“微臣有罪在身,国公爷素来不管文人之事,为何?”
“自然是不想管。”卫长吉身子挺拔,语气带着疏冷,他不喜欢魏元山,觉得一种烦躁之感,这些文人的酸气,让他莫名的烦。
魏元山看着卫国公,“前日林太尉曾来,说皇上御驾亲征,国公爷此次来,可是奉了圣旨?”
卫长吉撩起前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威严又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元山,“我是武将,不喜欢绕圈子,莺莺是我的女儿,还望魏大人删改族谱,我卫长吉的女儿是要入卫国公府的族谱的。”
魏元山听到这里,稀疏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猛地一揪,半晌却又平静道:“国公爷的女儿自然是要入国公府的族谱,只是我府上并没有国公爷的女儿,莺莺是我的正妻嫡出,自然出不得族谱。”
话音一落,整个房里瞬间气氛如冰霜。
卫长吉挑眉看着魏元山,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文人竟然还有三分傲骨,而正是这份傲骨,倒是让他对魏元山态度微微好转几分。
他睨了魏元山一眼,却依旧矜贵疏冷,“当年,雅谨她被贼人下了媚情粉,生出了一桩荒唐事,你恼着她,却也不曾往深处苛待莺莺,我敬你是条汉子。只是莺莺是我的女儿,不管魏大人此时是恼是恨,我都要把我的女儿带回卫国公府!”
魏元山的表情瞬间变得苍白而阴沉,那年江雅谨难产病逝,他听韩氏再次提起林州的事,提到江雅谨被贼人劫持,而后续回府后却对他上了心,暗示了多次莺莺是贼人奸生子的话……
后来,莺莺渐渐长大,眉目像极了江雅谨,但是唇角却像极了旁的人,容貌上跟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韩氏所说的奸生子的话渐渐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是江雅谨染病治病,再到在林州被狂徒劫持……也是因为他宠妾灭妻所致,所以从这一层面,他自觉愧对江雅谨,但是看到莺莺那张像别人的脸儿,他又觉得心里憋闷。
所以他的情绪也总是左右摇摆,最终导致莺莺在府邸受了不少的委屈。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林州一事,竟然还掺和上了卫国公卫长吉。
他微微合眼,脑中心头千头万绪,而卫国公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免死金牌,“魏大人,我的女儿必须要回国公府。这免死金牌是我卫家祖辈征战疆场,用命换回来,现在卫某将其转增魏大人。”卫长吉疏冷的眉目中挂着一丝炽热,“卫某必定会保释魏大人出牢狱,且恢复魏大人官职。”
卫国公是个极为威武冷炽的人,言语也素来是不苟,从来未求过人,但是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带了求他之意,且将卫家祖辈抛命换来的免死金牌转增于他,他魏元山一介无名之辈,如何承担得起?!
只是魏元山嘴上也未曾放松过片刻,“雅谨性子柔和而开明,便是重了媚情粉,就当真没了旁的解法?”
“……”卫长吉冷炽的杏目中透出一抹复杂,半晌又缓缓道:“是卫某的错,与雅谨无关,卫某是承诺娶她的,只是……再也未曾找到她。”
“娶她?”魏元山紧紧攥着掌心,“你与她一起,就未曾发现她是妇人而非少女,你怎么会娶她!”
卫长吉能来,自然也是做好了这层心里准备的,所以看到魏元山锱铢必较言语嘲讽,他也生生受了下来。
他是个武将,血气方刚,也不像文人那般有那些细腻的心思,知道她中了媚情粉,又低低压抑柔柔地请求……他要了她,他不管她之前有过谁,也不在意那些文人的贞洁牌坊,他就是要她,她怎样,他都要她,喜欢她。
且自打那次,他深恋她十六年……
而卫国公去了刑部衙门后,卫老太太就差人送了书信给卫巡。
卫巡斜靠在榻上,看到卫老太太心疼卫国公为了女儿又是拿免死金牌又是低声下气的,顿时有些怔住了。
他的父亲向来威武而刚强,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曾眨下眼,他只是想让父亲开心,不想父亲竟然为了女儿,能做到这等程度……不过,这至少莺莺日后回到国公府,是有哥哥和父亲宠爱的。
卫巡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他原本是不想传递给父亲消息的,想要慢慢来,可是看到那只玉貔貅,确认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后,那些后宅的事儿就全然的抛了,他不想让莺莺继续受苦。
她经历了家破、王氏的利用、后妃的算计……一桩桩,太过心酸苦楚了,那么小一个姑娘,旁人还都被娇宠着,她却默默承受了这般多。
且到了紧要关头,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知世故却不世故,始终一颗好心一份善良,就是他也未必做得到。
而他虽是卫国公世子,但生母却也同样是难产血崩而亡,他自幼没有母亲,而四岁时,忽然看到父亲往书房里挂了一副女子的画像,原以为是哪家的闺秀要来国公府给他做继母,不想……这一挂就是十六年……
父亲思念了十六年,而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则在外飘零辛酸了十六年……
便是有什么,也都该赎罪都该翻篇了。
更何况,莺莺没有错,他再也不能让她被外人欺负,他卫巡就是天生护短,天生就是护妹,他才不管旁人说什么。
他就是要疼莺莺,以后加倍地疼这个妹妹!
即便之前,她曾被昌邑王欺负,曾被王氏弃之草芥,曾被后宫众人看不起,可是打今日起,莺莺是卫国公府的明珠宝贝,是每一步都走花路的娇姑娘。
卫巡深吸了口气,看着坐在马车里的莺莺。
她眼睛红红的,眉宇也紧紧蹙着,好像要将过错揽在她自己身上。
卫巡伸手握住莺莺的手儿,认真道:“父亲去了刑部,我和父亲都是深深爱着你的,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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