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框再往上拉。
上一条已经是很久之前。
这段时间,段泽闻可能是担心她已经把他微信拉黑,想要联系她,要不就是打电话、要不就是直接发短信,很少会用微信。
乍然这么一想。
颇有点恍若经年意味在。
谈萤抿了抿唇,脸上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几乎没有多想,她直接点出相机功能,走到阳台,对着远处连绵山脉与下面雪白屋顶拍了一张全景。
“咔嚓。”
清脆一声响。
画面定格。
她指尖轻触,将照片发了出去。
谈萤:【下了。】
第36章 36 藏在无边无际小小宇宙爱你的我(……
「爱情, 首先是一种本能。
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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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除夕夜。
堪堪下午四点多。
因为没法放人回家过年,张礼桦难得早早叫了下班收工, 带上全组人一起开车去镇上,准备请大家吃个年夜饭, 一同热闹热闹。
正值过年,自然没有太多讲究。
席上,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将气氛吵得无比热烈。
谈萤素来酒量还可以, 但红白啤混喝, 到底还是略有些扛不住。
等桌上酒酣耳熟时,她才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一个人走出去透气。
推开门。
凛冽寒风簌簌扑面而来。
吹得人条件反射地一激灵。
夜色里, 气温低得刺骨。
谈萤缩了缩脖子, 眯起眼睛,只觉得酒精没能消化、反倒尽数上了脸,被吹出满脸滚烫醉意。
她将外套拢紧。
又往外走了几步。
许是因为过年,在外打工的人都回到了老家,小镇竟然比往日更加热闹几分。走在马路上,都能听到两边居民楼里传来碰杯声和笑闹声,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似是悄然温暖了这个冬日。
一时之间,谈萤骤然想起一些老黄历。
在很多很多年前, 久到记忆都仿佛褪色的曾经, 除夕夜,她家也是这样热闹。
那时候,她还姓楚。
还是楚家那个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家里虽然有佣人阿姨, 但除夕这一天,按照惯例,她妈妈会亲手做一顿大餐,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
那会儿,她爸爸也还没有出事。
一家人就和这每一扇窗户里的普通人家一样,欢欢喜喜迎接新年到来,商量、盘算着新开始。
年年循环往复。
直到那场意外发生。
自此以后,谈萤随母亲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不愿被人戳脊梁骨,却也没有办法沿街乞讨,无法大义凛然地与母亲割席。
只能抱着那点无法说服自己的自尊,日日自我折磨。
对那时小谈萤来说,或许每一年伊始,都是一场新的地狱。
……
想到过去,谈萤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寒冬腊月,真的好冷。
她轻轻“啧”了一声。
下一秒。
耳朵被人从后面捂住。
那人许是戴了一副手套,耳垂上传来毛线般温热柔软触感,密密实实地盖在冰凉皮肤上,将寒风尽数挡在外头。
“……”
喧嚣也被阻挡。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点点微弱感知。
像是孤身置于宇宙浩瀚中。
谈萤一愣,“唰”一下扭过头去。
这下,她刹那的静谧宇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是段泽闻。
他一身浅咖色风衣,里面是深棕色高领毛衣,搭同色系围巾手套,满身风雪。
加上人高腿长,头发懒散地搭在眉骨上,衬得五官精致俊朗,整个人有种矜贵却浪漫不羁的味道,美好得仿佛从电影里走来。
此刻,他正站在谈萤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谈萤瞪大了双眼。
仰起头,与之对上视线。
“冷吗?耳朵都冻红了。”
问完,段泽闻也没有等她回答,抬手,将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摘下来,给谈萤围上。
羊绒材质柔软又保暖。
上头还残留着上一任主人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霎时间,席卷全身。
好像连五脏六腑都变得温暖起来。
……亦或是、只是体内酒精被点燃?
她也无法判断。
谈萤:“你……”
第一个字尚未落下,段泽闻已经迅速摘下了手套,套到她手上。
他的手套明显是男士的,谈萤虽然因为人高、手指在女生中还算细长,却也觉得大了几号,不太合适。
不过,段泽闻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表情淡漠,手上动作却不停。
他很仔细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将手套和围巾都扯得严实许多。
“……”
因为通身装备都给了她,段泽闻整个人立马变得清瘦。
连旁人看起来也觉得很冷。
谈萤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段泽闻,我不冷。”
段泽闻:“不许摘。忘了上次发烧的事情了?这种天气穿这么点在路上闲逛,你想去医院?”
谈萤抿着唇,垂下眼。
睫毛不自觉上下轻轻眨了眨。
像是蝴蝶振翅。
她停顿半秒,才说:“剧组聚餐喝了点酒,出来散散步,真的不冷。……你怎么突然来了?”
段泽闻:“来找你一起跨年啊,老婆。”
最后两个字,似是调侃,又似是掺杂了万千缱绻味道,唤得人心尖不自觉变得酥酥麻麻起来。
按照以往惯例,谈萤不该给他看什么好脸色。
偏偏,在此时此刻,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是除夕啊。
是农历旧年的最后一天。
是所有国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
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怀念曾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新年,这一秒,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来到了她身边。
从某种角度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刚刚好。
一切都像是神明的安排。
谈萤长长叹了口气,决定遵从内心。
她声音软下来:“段泽闻,谢谢你。”
段泽闻勾了勾唇,“和我不用说谢。你等会儿,还要回去吗?”
“怎么了?”
“我们去买烟花吧。到零点的时候放。”
海市禁烟好几年,哪怕是过年,市区内也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没有“砰砰乓乓”的动静,总觉得少了几分年味。
难得到这种小镇来过年,当然得要应景地放烟花了。
谈萤怔愣一下。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放烟花……又不是小孩子。
但见段泽闻眼中神采奕奕,她仿佛也被感染,说不出拒绝之词来。
想了想,她点点头,说:“那也行。我先回去和他们说一声。”
“好。”
她刚刚出门没有太久,走得不算太远,折回去也用不了太久。
馆子里,组里人都醉得七七八八了。
谈萤佝偻着腰,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座位旁边,拿了包。
再拉了拉艾米衣摆,同她耳语:“段泽闻来了,我就先走了。”
艾米点点头,严厉脸色露出一抹微妙笑意。
“注意安全。”
“……”
冬日深夜。
外头空气依旧寒冷。
但许是因为有人在等待,谈萤心中少了几分刚刚那种茫然感。
她加快了脚步。
段泽闻就站在不远处,离饭店大门不过二十来步距离。
谈萤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语气平和,“走吧?”
段泽闻:“嗯。”
两人转了个身,并肩向前走。
肩膀相距不过一拳,似乎已经紧挨到了一起。
没有人注意。
……
这个点,大家都在家里吃年夜饭、看春晚,街上的店几乎尽数关门。
只有路灯还在尽忠职守地照耀着水泥路面。
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
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烟花店。
蓦地,谈萤想到了一件事。
她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那家唯一亮着灯的面馆,开口问道:“段泽闻,你吃晚饭了没有?”
仔细想想,小镇子没有机场,中途还要辗转。
段泽闻这个点到这里,当中,应该是没工夫去吃晚饭的。
果然,段泽闻摇摇头。
“那要不先吃点什么?反正时间还早。”
距离零点还有大概两个小时。
看样子,他们没什么希望买到烟花了。
在街上吹风干耗着也没意义。
两人走进那家面馆。
面馆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妻,正仰头看着面前的电视机。再里面一些,还有两个半大小朋友,似乎是凑在低头玩手机。
看到谈萤和段泽闻,俩夫妻皆是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才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段泽闻随便点了碗抄手,又给谈萤点了几份小点心,都是比较不麻烦做的食物。
听他们说完,那中年男人站起身,回到厨房里头。
不过十来分钟,就将食物端了出来。
段泽闻和谈萤同坐在一个方向,正在跟着一起看春晚。闻到香味后,各自拿了筷子,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谈萤刚刚聚餐已经吃得差不多,又喝了不少酒,没什么食欲,单纯只是作陪而已。
“喝点热汤。”
段泽闻倏地开口,“小心着凉。”
“……嗯。”
谈萤低下头。
等段泽闻吃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多。
他摸出钱包,想了想,又问那中年女人:“请问,这里附近有卖烟花的吗?”
女人乡音很重,“你们想放烟花啊?”
“对。”
“但是太晚了呀,现在肯定已经关门了哦唷……要不这样吧,我家俩小娃买了点小的,你们拿几根去玩吧?大的镇子里没地方放,要跑远一点去才行喏。”
说着,那女人去后面摸了一把烟花棒出来,装到袋子里,拿给他们。
段泽闻郑重地道了谢。
将烟花棒和吃饭的钱一同算给了她。
等到走出面馆,谈萤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泽闻脚步一顿。
扭头看她,“笑什么?”
谈萤:“那俩小孩刚刚一直看着你。他们心里肯定觉得你太幼稚了。”
段泽闻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为什么不行?”
当然没什么不行。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街心广场,捡了张长椅坐下。
摸出手机看一眼屏幕。
十一点四十分。
远处的半空中,已经有烟花开始炸。看来是有人耐不住,提前开始放了。
谈萤确实有些年没看过烟花,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望向夜空。
段泽闻也把那把烟花棒拿出来。
随手给她分了一半。
烟花棒不过线香一般长,拿在手上,看起来平平无奇。
“一会儿小心烫到手。”
谈萤沉吟半秒,“段泽闻。”
“嗯?”
“你有打火机吗?”
“……”
段泽闻不抽烟。
谈萤也是。
两人身上都不会带着打火机火柴之类的工具。
段泽闻站起身,“我去找个地方买。”
“算了吧。”
谈萤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笑起来,“可见老天不让我们放。就坐着随便看会儿呗。”
既然她这么说,段泽闻也没有异议,又重新坐回她身边。
一时之间。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时间就在这种寂静中悄然流逝。
“嘭——”
不多时,远处,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
继而开始此起彼伏。
时针跳到12。
新的一年到来了。
段泽闻凑到她耳边:“谈萤,新年快乐。”
“你也是。”
话音落下。
两人四目相对。
谈萤突然意识到,在路灯灯光下,段泽闻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白。
她拧起眉,“你很冷吧。”
说着,便要解围巾。
段泽闻压住了她的手,答道:“是很冷。”
“……”
“你过来抱我,好不好?”
话虽然这么问,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问句。
只是一个通知的提示。
在谈萤的迟疑中,段泽闻沉沉笑了声,长臂一勾,将她紧紧地拥入自己怀中。
密密实实。
言不可分。
这是来自新年的第一个拥抱。
一切对未来的构思,都像是脱了缰,自此刻起,奔向了未知的岔路。
因为,谈萤没能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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