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我还是不回去了。”
“有空再回去看你们。”
挂了电话后,知柚却并没什么太难过的情绪,反而心平气和的多。
有些东西既然没法改变,太过在意,不如压根不放在心上来的痛快。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落空。
谁都一样。
-
之前知柚和黎晶谈的那个杂志合作,杂志方希望和知柚见面详聊。
尽管知柚一再找借口推辞,甚至还产生了干脆就放弃合作的想法,然而黎晶好说歹说,都快把这本杂志说出花儿来了。
想想也是,能和这样的杂志合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知柚一咬牙,终是答应了下来。
为了这次见面,知柚焦虑了好久,每天都在要不要反悔之间垂死挣扎。打好字,再一个一个删掉,循环往复,折磨自己的神经。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知柚起了个大早。
匆忙洗漱过后,知柚就急着往衣帽间跑。
去谈工作,穿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得体?
这是知柚的知识盲区。
她拿了两条裙子,对着镜子在身上比来比去,似是又觉得不好,偏头在衣架上寻找着什么。
然而正当她纠结时,耳边突然传来道微哑的声音。
“柚柚。”
陆格靠在衣帽间的门边,眼神淡淡地看过来。
原本要去公司的人,此时却不紧不慢的很。
男人的黑发落在眉边,鼻梁挺直,薄唇上是浅浅的红。双眸中瞳孔微晃,看了她一会儿,鸦羽般的眼睫垂下,眉间盖了层郁色。
“陆格?”
知柚低声叫他名字,还没来得及去想陆格这股情绪的来源,就见他转身出去,锁上了房间的门,紧接着,耳边传来窗帘拉动的声音。
透过衣帽间门口的那片地板,知柚注意到了光线的变化。
随后,她看到陆格阔步朝她走来,下一秒,整个人便落进了陆格的怀里。
陆格抱着知柚往房间里走,动作小心地把她圈进单人沙发里。
他的手臂撑于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微微躬身靠近,高高的沙发靠背和眼前的陆格,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密闭空间。
突然的逼迫感让知柚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干嘛。”知柚平视着俯下身来的陆格,周围都是他的气息,难免有些耳热。
陆格单手解了领带,漂亮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声线沉沉,“柚柚,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带回家,别出门了好不好。”
“哪家杂志社。”
“嗯?”知柚反应了两秒,老实回答,“《NE》”
陆格伸手,轻揉着知柚的耳垂,“我来解决,你留在家,行吗。”
闻言,知柚微愣,下一秒,眼睛都开始放光。
还有这等好事?
直到最后,知柚这门也还是没出成。
陆格直接让人联系了《NE》的管理层,合作的大小细节全部交由叶序洽谈。
对方哪里知道不过是一个杂志插画合作,竟然能搞出这样大的阵仗,甚至惊动了陆格身边的叶总助亲临。
合作谈得很是顺利,所有细节由叶序代为转达。
知柚这次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这躺赢的功夫,可谓是修炼得越发熟练了。
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会让人变得懒惰。
在家的时候,陆格从来不让知柚做任何家务,每天会有阿姨来打扫,清扫过后飞速闪人的速度甚至让知柚这么久都还是记不住阿姨的脸。
舒坦日子过多了,知柚觉得心虚。
然而陆格又总是会在知柚产生这种念头时,亲手把这种想法生生撕碎。
知柚就只是想出去拿个快递而已。
前段时间网购了一些模具,打算在家的咸鱼时间烤点小饼干和曲奇,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回来的陆格。
他手里拿着个快递箱,也不说话,牵着知柚就往屋里走。
当时知柚也没多想,既然陆格拿回来了,她正好也省了出门。
然而想法太单一的后果是,半夜三更还无法入睡。
陆格握着知柚膝窝,俯身亲吻她的耳垂,“是家里不够舒服吗,柚柚,不愿意好好待着?”
“不…”强忍着喉咙里的憋闷,知柚瞳孔不受控制地晃着,“我是怕你——”
“我舒服。”陆格咬了下知柚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我很舒服。”
“……”
第63章 正文完
此时此景,貌似并不是很合适如此探讨这样的问题。
陆格的声音像是醇厚的大提琴,沉稳富着股冷磁性,像挠心的蛊往人耳廓里钻。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几个字却是暧昧得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知柚抬起眼,卷翘密长的睫毛像蝶翅一般晃来晃去,她小声嘟哝着,“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怕…怕你一直在家陪我,觉得无…无聊…”知柚的声音断断续续,哼哼唧唧,眼角都憋出了几滴泪。
“怎么会。”陆格去吻她的眼睛,“柚柚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但是如果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跑,我会不遗余力把你抓回来。”
“……”
轻声细语的威胁,最为令人发指。
这个时候,知柚因为自己的躺赢行为而生出的那点愧疚感,已经被陆格的“威逼利诱”彻底消耗殆尽。
知柚干脆就顺了他的意,也顺了自己的意。
在家躺平,求之不得。
-
前段时间知柚的第二册 绘本上市,销量大好。同时期,《NE》在微博发出了@柚稚的合作预告,插画师柚稚的名字数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十足十地赚了一波热度。
越来越多的出版社、杂志方和广告公司找知柚合作,一连好几天下来,知柚有些晕头转向。
陆格心疼知柚的辛苦,好几次忍下同她商量不要接那么多工作的念头,安安分分给她做“后勤保障工作”。
换着花样儿投喂她,使陆格本就上乘的厨艺如今更是朝越发精湛发展。
看着知柚那样开心的画画,陆格便觉得心安了。
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五月初的时候,陆格很少见的给自己放了个劳动节的假。知柚刚给合作的甲方发去终稿,也总算是能休息一段时间。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过后,陆格抱着刚洗过澡的知柚去床上看电影。
他在正对着床的墙面上搭了一层白色的幕布,前段时间刚上映的爱情电影,知柚看得津津有味,陆格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单纯地陪着她看,还有看她。
昏暗的房间内,幕布上的荧光不刺眼。
影片的最后几分钟,字幕缓缓地往上滚动着,轻柔的爱情电影片尾曲最是拨弄人心。
音量不大,静谧的房间里,悦耳的音律显得更加温柔。
知柚把一直抱在怀中的靠垫放在身后,来回扭了扭脖子。她一扭头,正对上陆格深沉缱绻的眼神。
看他这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知柚转过身去,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轻轻吱了声,“嗯?”
陆格揉了揉她软绵绵的腰后,偏头到她耳侧,问她,栖坞的柚子树开花了,去看吗?
闻声,知柚微愣了下。
柚子树,栖坞别墅后院儿那棵。
“那是…”知柚没说下去,心尖却是一悸。
知道她想问什么,陆格没明着回答,只笑着道:“从前苛待了它,没想到长得还挺好。”
他的嗓音清润,低语温叙,眼神凝过来的时候,像是望进了幽谷里。
“嗯。”知柚点点头,笑着回视,“一起去。”
-
五月初的栖坞潮湿且闷热,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地面,习惯了东临的干燥,知柚下飞机的时候,鼻息和皮肤都觉得潮乎乎的。
看着天气预报,前段时间栖坞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好在他们落地时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再次进入那栋别墅的时候,知柚有瞬间觉得自己走错了。
原本生了锈的黑金铁门被重新装潢过,晦暗掉漆的别墅墙壁也再次粉刷了一遍,大门顶上的挂灯换了新的,灯泡和装饰用作的玻璃被擦得透亮,在阳光下折射出零碎的光。
原本老旧的门锁也被重新替换,转而变成了电子门锁,看起来焕然一新。
陆格按了密码,牵着知柚的手走进去,从前来时见到的枯枝败叶已经全部被打扫干净,花圃被围了一圈白色的矮栅栏,周围铺了鹅卵石。
土层新,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花圃内种了不少东西,姹紫嫣红,枝叶胖大,看着生机勃勃。
中间的路干净宽敞,铺着设计简约的地砖,一直延伸到别墅内屋门前。
“你让人把这里重新装修过了?”知柚问。
“也不算装修吧。”陆格侧头,低眸笑着说:“或许用复旧如初这个词更合适点。”
两人是从机场直接到这里的,陆格牵着知柚进了门,屋内家具完好,窗明几净,明显也是被打扫过。
陆格让知柚在楼下坐一会儿,自己先行上楼把行李箱放进了房间里。
百无聊赖,知柚便在一楼闲逛。
厨房的冰箱里已经装满了食材,足够他们这几天吃的。靠着沙发腿铺着张薄薄的地毯,地毯上放着靠垫和几张薄被。
客厅茶几下的小方柜里还放了知柚喜欢的零食和干果,酸奶的牌子特意挑选过,是知柚喜欢的味道。
玻璃果盘里放着新鲜的水果,散着淡淡的果香。
原本沉寂寥落的屋子,如今总算有了人气儿和烟火味儿。
知柚笑了笑,不经意间却瞥到一楼靠近玄关处的窗子旁边,那大片的黑色。
刚进门时被玄关挡着没看到,此时环视一圈,才觉得显眼。
窗户开着,顺着风的方向,轻薄的纱帘扬起,晃眼的阳光在帘子的晃悠下起起伏伏。
被火烧过的焦黑色显得狰狞,破碎的墙皮被人清理过,留下一道黑色往上蔓延。
知柚走过去,看着那片突兀的墙皮许久,突然就伸手摸了摸。
墙体干燥,因为燃烧过,摸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指腹下硌人的触感明显,让人忍不住去想它被灼烧时的烫人温度,还有烈焰掠过时,墙皮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同周围的干净整洁相比,这块残败不堪的墙面显得老旧又丑陋得多。
知柚站在那里许久,手心覆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耳边传来道唤她的男声,知柚方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看到陆格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此时正靠在玄关处看着她,脸上带笑。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知柚反应了两秒,看看陆格,又转过身看看那烧焦的痕迹。
片刻,她正对着陆格,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笑了笑。知柚伸手往身后一指,言语利索不含糊,像是在求证似的,“留给我的?”
闻言,陆格似是怔了怔,而后却是饶有意为地看过去,尾音微扬,“你怎么知道的?”
无需赘言,只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这是专属陆格和知柚的默契。
知柚没回答陆格的话,只是慢慢走过去,扬起下巴很是自信地拍拍胸脯,“交给我了,我会把它画得很好看。”
从前留下的那些裂痕,知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补它。
陆格把修复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上。
也就只有她,才有让这片颓败起死回生的的能力,旁人都不行。
“好。”陆格轻轻拍了拍知柚的脑袋,“任由你发挥。”
他拉过知柚的手,领她往后院儿走,“看柚子去。”
小楼之后,郁郁葱葱的柚子树生的枝繁叶茂。油亮翠绿的叶子中,簇簇雪白的花瓣显得格外耀眼。
黄色花蕊沾了阳光,在青翠欲滴和洁白胜雪的衬托下更为突出。
空气里都是柚子花清淡的芬芳,树梢上停了几只鸟雀,声声啼鸣,悦耳又生动。
知柚和陆格不约而同地放缓了步子,然后在离柚子树几米处停下。
眼前蓬勃绽放,鲜活又热烈。
两人驻足看了许久,知柚突然道:“陆格,如果那些年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她低下头,声音很小,“可我做了无数种设想,也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我太胆小了,连靠近你的勇气都没有。”
“仔细想想,递出去那把伞,居然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说到最后,知柚的尾音渐弱,难掩低落,牵着陆格的手却更紧。
“一次就够了。”陆格道:“仅有一次的极限让我看到你,就已经够了。”
微顿,知柚无声地在陆格掌心挠了一下,抬眸看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陆格,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在东临重遇,还会有后面发生的事吗?”
陆格不假思索,“会。”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朝气蓬勃的柚子树,然后将目光重新落于知柚身上,眸色温柔,声音清肃,“从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从未分开过。”
太阳从男人身侧照过来,越过修颀的身形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目光在温煦的日辉里留下痕迹,浓烈却也柔和。
记忆里的公交站牌,淅淅沥沥,冰冷潮湿。而那少年眼中的戾气和防备,在十年的克制里销声匿迹。
夏日的风吹拂,浅淡的柚子花香擦着人衣袖掠过。
光线错落,在掉了一地的斑驳树影上跌宕。
生活的流放者,曾在荒诞庸俗的岁月里苟延残喘。偶然的星光落入,成了窥视的出口。
从此,再无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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