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白顿了顿,“小的时候?”她冷笑了一声,她小的时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里边那个女人又真的陪过她几天呢?
医生打开了门,示意许沐白进去,许沐白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双眼无神,像是灵魂游走去了别的世界,许沐白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她。
为什么自己是这个女人的女儿?
为什么老天爷不能给自己一个正常一点的家庭?
哪怕是穷一点,哪怕吃糠咽菜,也总比从这个女人肚子里出来强。
她就是个赚钱的工具。
当初,是这个女人想从老东西那里赚钱。后来,是老东西想从老商家赚钱。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被爱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这个女人,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就连指甲都扎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你死了吧,死了,你解脱了,我也就解脱了。”她突然凑过去,在对方耳边像念经一样的重复着这些话。
病床上的女人仿佛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脸上突然有了安祥的笑容。
“小白,你来啦!”
母亲伸出手来想抱一抱许沐白,而许沐白则直起身,退了两步,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不想妈妈呀?妈妈好想你?你这次出远门,怎么去了好久,我天天都在等你,你总也不回来。”
没能抱到自己的孩子,母亲似乎很委屈,说着说着眉头皱起来,居然开始哭泣。
“我嫁人了,回不来。”许沐白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嫁人了,你爸爸跟我说过了。还给我看了你们的婚纱照,我们家小白好漂亮。对了,女婿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母亲开始在她的身后寻找,直到目光对上刚刚进来的商奕然的眸子,她的眼睛立马闪亮起来。
许沐白注意到她的异样,回过头去时,商奕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这是……女婿吧?”母亲笑着看商奕然,似乎十分满意。
“妈,我是商奕然。”商奕然伸手揽了许沐白的肩膀,稍稍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嗯,比照片上还好看。”母亲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商奕然迟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母亲抓着他的手,又看着许沐白,示意她也伸出手来。
许沐白此时没那个心情配合演戏,别过头去,倒是商奕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许沐白叹了口气,才把手给伸出去。
母亲把许沐白的手交到商奕然的手里,紧紧地捧着他们的手,“奕然啦,我们家小白就交给你啦。小时候,我也没能好好照顾她,让她吃了不少苦,以后,你要多疼她,把我和她爸爸的那份都给补上。”
许沐白特别想骂人。这时候装什么慈母,如果不是她的贪心,她们母女就算是苦一些,累一些,至少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许沐白的手有点抖,母亲却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商奕然却感觉到她抓自己的手有点狠,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妈,我们该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许沐白扒开了母亲的手,落荒而逃。原来还笑着的母亲,此刻双手落了空,就那样搭在床边,像是遗落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整个人都呆掉了。
许沐白靠在楼道的转角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眼泪哗哗往下流。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狠狠地咬着捏紧拳头的大拇指,直到商奕然把她拉进怀里,让她把头埋进自己胸膛,给了她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第79章 你是人吗?居然在这个时候对他有想法?
这是商奕然第一次看到许沐白哭,而且哭得那么凄惨。
他轻轻地拍着许沐白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摸着她的头,像是在怀里抱了一只受委屈的小狗。
他的心跳有点快,如果不是这贴着,许沐白也听不到那强烈的心跳。
她的眼泪止住了,不是因为得到了安慰,也不是觉得哭够了,而是因为这心跳声。
她抬头看商奕然,他的下巴上有些许胡茬,看着格外性感。
他的喉结凸出,似乎比一般男人更凸出一些,时不时滑动一下的喉结,像是在跟她打着可爱的招呼。
许沐白在心头骂道:你是人吗?居然在这个时候对他有想法?你变态吗?还是跟病床上那个疯子一样?
她慌忙推开了商奕然,转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如果想换一家疗养院,我来安排。”商奕然的声音依旧很冷,但这话听着却很温暖。
“不必。”许沐白长叹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那个老东西,她的母亲是不会走的。
就算她强行把人给带走了,转到别的疗养院去,只要老东西不出现,母亲就会比现在疯得更彻底。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没事了。”
许沐白调整了一下情绪,刚才彻底的崩溃,又有人给她突然的依靠和温暖,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居然会出现那样奇怪的想法。
“我去跟医生聊聊,你在外面等我。”许沐白又道。
商奕然在等许沐白的时间里,收到了冯超发来的信息。
“商总,我查了一下,夫人的母亲是十年前突发精神疾病。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查了一下,夫人母亲的家族没有类似的精神遗传疾病,许家也没有。至于发病的原因,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商董那边,应该知晓。”
“嗯。你再查一查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另外,再查一查许沐枫最近都在做什么?”商奕然快速回复道。
“好的,商总。”
十年前?
商奕然想着这个时间点,那时候,许沐白也就十七八岁,应该正上高三。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她的母亲变成了现在这样?
五年前,他与许沐白滚床单那件事发生之后,商许两家联姻。
但是,他的父亲肯定派人查过许沐白的情况。
按说,就算是发生了滚床单这件事,就算是许董拿这件事威胁他父亲,以他父亲的脾气,也不会这么轻易决定联姻。
那么,当初是看中了许沐白什么呢?
还是看中了许氏什么?
以他对那场联姻的了解,许氏是占尽了便宜,他不过只是多了个老婆,仅此而已。
“要不,你去看看她再走吧。刚才你走了之后,她便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对不起你。
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原本就更需要家人的关心和陪伴,就算是为了让她安心一些,再看看她吧。”
从办公室出来,主治医生便一直在劝许沐白。
“她不是在等我,她是在等她的男人。”
“可是,你毕竟是她的女儿。有哪个当母亲的不想着自己的女儿呢,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痛并快乐着,便是母亲吧……”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许沐白突然觉得肚子好疼,就像是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坠,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下,脸色也就变得惨白。
第80章 你,为什么跟我一起来?
商奕然原本离着有几米远,看到许沐白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去,他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商奕然这话既是问许沐白,也是问那医生。
医生也很诧异,突然就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商奕然一边说,一边抱了许沐白起来,匆匆忙忙往停车的地方走。
许沐白靠在商奕然怀里,手依旧捂着肚子,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涌出,完全不受控制。
“很疼吗?”商奕然见她的状态不好,想着莫不是阑尾炎或者是胃痉挛。
“没事,一会儿就没事。”许沐白坐在车里吐了口气,呼吸有点重,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但她强忍着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商奕然正准备发动车子,许沐白却伸手抓住了方向盘,“别开车,我歇一会儿就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虚弱,但抓着方向盘的手却握得很紧。
“不需要去医院吗?”商奕然迟疑了一下,才问。
“不用。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许沐白靠在椅背上,这才松了手。商奕然起身从后备箱里拿了一瓶水给她,她喝了两口,便闭上了眼,但呼吸仍旧很重,眉头也都皱在了一起。
商奕然想替她把座椅放倒,让她舒服一点,刚碰到椅子她便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动……不要动我的……”后来的声音很模糊,商奕然也没有听清楚。
许沐白就这样抓着商奕然的手,时不时地,还会紧紧抓两下,像是怕手中的东西跑了一样。
她是怎么了?
是刚才医生说了什么?
还是她母亲的病情?
商奕然就这样看着许沐白,以非常别扭的姿势被她抓着。
他试了好几次,许沐白都没有松手。所以,他也放弃了挣扎,就那样侧着身子,任由她抓着。
大约半小时之后,许沐白的脸色渐渐好转,额头上的汗水也都干了,呼吸也恢复正常,像是雨过天晴了。
许沐白睁开眼时,看到商奕然的脸近在咫尺,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人家,这才导致了商奕然现在的奇怪姿势。
她立马松了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那个,刚才……”
“经常这样?”商奕然没等她说完,捏了捏自己有点麻木的手臂。
“不经常。就是偶尔……”
商奕然看出来她没有想说的意思。的确,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能言说的事,他也如此。所以,他没有再追问。
“你,为什么跟我一起来?”两个人坐在车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尴尬。
许沐白试图找点话来化解这种尴尬,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这话问得更尴尬。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挺忙。她这样闹自杀也不是头一回了,有医生看着,不会真死了。”许沐白试图解释一下。
“跟你母亲感情不好?”
“谈不上好不好,只是我不是她想要的孩子罢了。”
商奕然侧头看她,什么叫「不是她想要的孩子」,难道她的母亲当初想要的是别的孩子吗?
“当初,老东西没儿子,便一心想要个孩子。许沐枫的母亲怀二胎的时候,老东西特迷信,找人算了一卦,说是他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女儿,但第三个一定是儿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妈也怀孕了。老东西与我妈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没有打算对我妈负责。
可能是因为信了那个算卦的,说第三个一定是儿子,他便认定我妈怀的就是儿子。
所以,给我妈找了房子,又雇了人伺候,还经常来看她,常常对着我妈的肚子叫「儿子」,也是傻得没边了。
老东西当时许诺了我妈,等儿子降生,他就跟家里那位离婚,把我妈扶正。
我妈遇到这样的金主,本来就高兴坏了,如今还能扶正做许太太,她便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
然而,现实挺残酷。产房传喜讯,我妈生了,正牌夫人也生了,就在同一天。
我妈生下了我,而正牌夫人生下了许沐云。老东西终于有了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管产房里因为生了女儿失望透顶的老娘。她的病根,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
许沐白说完这席话,叹了口气,侧头看商奕然,“是不是觉得娶了这种人的女儿,特恶心?是,我自己也觉得挺恶心。如果,人有下辈子,我希望这辈子能攒够善良,换下辈子投胎到一户好人家,遇上一对好父母。至少得像是你的父母那样。”
第81章 其实,他当时觉得,孩子流掉了也好
夫妻俩在国外待了一天,便乘坐飞机连夜往回赶。
飞机上,许沐白睡得很沉,而商奕然却完全睡不着。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许沐白,觉得她真的很陌生。
结婚五年,他不曾注意过这个女人,更不曾了解过她,而许沐白让他印象深刻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五年前,酒店的那一夜。
因为白希月跟他分手,伤心难过的他到酒吧买醉,最后也不知道被谁送进了附近的酒店。
他和许沐白怎么开始的,他确实不记得了,但中间他有清醒过,而且也清楚身下的女人不是白希月,他并没有停下来。
那一夜,或许是酒精,或许就是想放纵自己,所以折磨得够呛。
而许沐白那张惨白的脸,更让他印象深刻,天还未亮,许沐白就被送进了医院。
第二件事是许沐白流产。
有一天,他正在开会,突然接到电话说,许沐白进了医院,孩子可能会流掉。
当他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沐白也是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医生说,孩子没保住。
其实,他当时觉得,孩子流掉了也好。
他们并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有的孩子,只不过是彼此发泄生理上的需求而产生的意外。至少在他看来,他们彼此在此之前都没有想要一个孩子。
那件事之后,许沐白低沉了好一段时间。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了出来,轻轻地替许沐白拨开脸上的头发。
她动了动,但却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
商奕然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
当许沐白一觉醒来,旅程已经过半。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发现商奕然的毯子掉到了地上。
“这人怎么这样就睡了,也不知道躺下来。”许沐白小声嘀咕着,弯腰替他捡起毯子,然后轻轻盖上。
她侧着身子看熟睡中的商奕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果孩子没有流掉,现在应该会走路了,还会叫爸爸、妈妈了。
嘴角有几分凄凉的笑意,她觉得对不起孩子,但又觉得,孩子没有出生,或许也是件好事。
既然不是被父母祝福和期待的孩子,又何必要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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