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替成霜拉开了车门,好在是成霜现在穿着简耀的休闲服,要不然那一身红裙去果园里采摘就实在不怎么合适。
不过,成霜也没有要摘枇杷的心情,他现在能想到的都与他父亲有关。
阿言拉了成霜的手,他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下了车。这时,从园子里出来一位戴着草帽的大姐,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
“是阿言啊,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那大姐皮肤有点黑,但笑容特别亲切。走到他们面前时,还特意打量了下阿言身边的成霜。
“刘姐,我看今年的枇杷熟得比较早嘛,往年都要到四月下旬去了。”
“今年气温高一点,所以熟得早。你前些天来的时候,都还没怎么黄呢,现在呀,已经开始上市了。今年价格也不错,甜度也高。”那大姐说着,便摘了旁边树上的枇杷递给阿言和成霜。
成霜没吱声,但在卢天泽给的调查报告里,阿言曾在潼城近郊的果园里打过短工,他猜测着大概就是这里了。
阿言把枇杷的皮给扒了,然后塞到成霜嘴里,笑问道:“甜吗?”
成霜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东西,但阿言想让他高兴一点,这一番心意他懂,所以他点了点头。
“刘姐,这是我……朋友。你看我们能不能自己摘一点带回去。”阿言问道。
“行啊,我这里的品种,你都清楚。看看喜欢哪一种,自己去摘,等摘完了,也别走,一起吃个晚饭。
上回你来扫墓,匆匆忙忙来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咱们也没能多聊几句,这回可不能走。你呢,摘完了枇杷带着你朋友到附近转转,这周围呀,也挺漂亮的。”
刘姐是个热情的人,看得出来,她跟阿言的关系不错。
但是,成霜关注的点并不是刘姐与阿言的关系,而是阿言来扫墓。
她,来给谁扫墓?
第91章 男朋友很帅呀
摘果子,逛果园,亲近亲近大自然,这种事真的没什么稀罕的。
成霜做演员这四年,虽然没什么机会这样自由自在地出来,但在国外生活的那十年,这种活动常有。
两个人边走边聊。准确地说,是阿言一个人在说。说她曾经在这里打过工,还说过那一年总是下雨,果子裂了口,掉了很多到地里,刘姐亏损了不少。
当两个人走到水库边上的时候,阿言停下脚步,回头看成霜,“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咱们就回去。”
“没有,你继续说。”成霜很安静,因为阿言说的那些,离他的世界确实有点远。
“你看这一汪碧水,四周也算得上山明水秀。但这里,差一点结束了刘姐的一生。”
“她掉水里了?”成霜问道。
阿言摇摇头,“不是掉水里,是自杀。前些年,刘姐老公生了重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人还是走了。
刘姐为了给老公治病,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生活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在给老公烧过头七之后,她一个人下了水库,想就此一了百了。
她觉得,活着太苦,看不到一点希望。是追着过来的两个孩子用哭声唤回来了她想死的心。
她说,如果她死了,两个孩子就真的成孤儿了,那会特别可怜。只要她还在,孩子们就有家,不会没人管,没人要……”
阿言说到这里鼻子有点酸。
她当初在这里打短工的时候,听说了刘姐的故事,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坚强。
她用勤劳的双手为孩子撑起了一片天,用无数个辛劳的日日夜夜经营这片果园,最终还完了欠债,还有了一些积蓄。
“生活,并不是永远黑暗,总会给不放弃的人一束光。”
这话是当年莫建国跟十二岁的她说过的话,鼓励她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努力。
而今,这话再从她嘴里出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葬着莫建国的方向。
在果园里干活的人,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即便成霜这张脸一直出现在电视上,但这些人估计没怎么看剧,所以完全认不出来成霜是谁,只是觉得这小伙子长得太好看。
当然,如果不留个长头发,应该更好看。
上了年纪的人,还是不太能接受男孩子留长发,毕竟留长发是女孩子的专利。
成霜和阿言帮着刘姐给果子分级装箱。阿言的动作很熟练,成霜也就慢了许多。
阿言让他坐在一旁看着就好,但成霜觉得自己什么忙都不帮,那会像个傻子。
刘姐在旁边瞧了好几眼,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阿言,笑道:“男朋友很帅呀!”
“刘姐,我都听到了,你能不能说大声一点呀,我不介意别人夸我。”成霜耳朵尖,在旁边插了一句。
“小伙子,这阿言可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她。”旁边一位大婶笑道。
“是啊,是啊,这姑娘勤快,嘴也甜,眼睛里有活儿,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另一位大婶也加了一句。
“这样的姑娘啊,娶回家做媳妇,那是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几个大婶凑在一起乐呵呵地,加上成霜那张脸,又让她们百看不厌,大家就更喜欢了。
“那个……他不是……”阿言的脸红得透透的,连耳根子都觉得烧起来,她想解释一下,大家误会了,但话没出口,就听成霜说道:“各位长辈放心,我肯定会对我们家阿言特别特别好的。”
成霜这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阿言后来凑到成霜耳边道:“你为什么那样说,大家本来就误会了。”
“怎么,给我做女朋友,还委屈你了?”
“不是……就是……”
“别不是就是了,大家开心就好。”
热热闹闹干活,热热闹闹地闲话家常,这样的生活对于成霜来说确实是第一次。
晚餐是刘姐的手艺,她去园子里抓了一只散养的公鸡,给阿言和成霜做了芋儿烧鸡。
大柴锅炖上,老远都能闻着香。阿言也帮着炒了两个菜,三个人的晚餐便在枇杷园里开始了。
“阿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跟姐说一声,姐得来喝你们的喜酒。”
刘姐今晚挺高兴,拿出了自家酿的果酒喝了点。今年果子卖得好,她的收入也不错,阿言又来了,还带了这么个好看的小伙子。
“刘姐,这……”阿言尴尬了。
“那刘姐得准备个大红包。”成霜笑道。
阿言给了成霜一个眼神,似乎在说:霜霜,咱们能不能别把玩笑开大了,刘姐会当真的。
成霜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提醒。
“行啊!姐这两年还不错,大红包没问题。”刘姐给成霜和阿言又倒了酒,“来,你俩都把杯子端起来。我呢,认识阿言也好几年了,这丫头啊,没什么心眼,人实在,她要对谁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
所以,你不能骗她,更不能欺负她。她也是个苦孩子,不容易。我呀,祝你们一辈子都和和乐乐,开开心心的。”
刘姐说着把杯里的果酒都给饮尽,这二人看着,也不好意思不喝呀,只得都给喝了。
明明说好了一会儿要开车的,这酒也喝了,哪还开得了车啊。
果酒下肚,刘姐的话也就多了些。说起了她过世的老公,说起了这些年的不容易,说到最后就哭了一场。
“刘姐,都过去啦。孩子们也大了,以后会更好的。”阿言安慰道。
刘姐点了点头,擦了眼泪,笑道:“瞧我,好好的又说这些。你俩今晚也别走了,这喝了酒也不能开车。我这里能住,就在我这里凑合一晚。霜霜,你可别嫌弃姐这里寒酸。”
刘姐这话说得让人无法拒绝。如果不在这里住,那就是嫌弃人家寒酸。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也没有更好的答案。
第92章 剥开伤口,都是血
夜色沉沉,成霜睡在床上,阿言则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要睡的意思。
成霜也睡不着,这床板太硬不说,要让阿言那样坐一夜,他又于心何安。
“到床上来一起睡吧!”成霜突然说了一句。
“一起睡?”阿言觉得这话有点烫嘴。
“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占你便宜?”
屋里关了灯,挺黑,成霜虽然看不见阿言的脸,但完全能想象到阿言此刻的慌张。
“不,不是。你不会。”阿言立马道。
“那是担心自己占我便宜?”阿言没回答。
是啊,她确实怕自己睡着了没管住手脚什么的,毕竟成霜是有爱人的。
“放心吧,你打不过我,自然也占不了我的便宜。赶紧上来,你要在那里坐一夜,我也别睡了。”
阿言轻轻吁了口气,成霜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说,你想一个人睡床?也行,你来睡床,我去椅子上坐一晚,毕竟我是男人嘛。”
成霜说着坐起身来,阿言一听动静,这如何使得。到哪里也没有老板坐着,员工睡着的道理。
“霜霜,那……我睡相不太好,万一……”
“放心,再怎么睡相不好,那也肯定比天泽老实。天泽睡觉才不老实,动不动就会掉到地上,而且还摔不醒。”
成霜说的是卢天泽小的时候,毕竟长大之后的两个人也没有一起睡过。
但听在阿言耳朵里,那就是另一幅画面了。
不过,成霜并没有给她太多脑补的机会,直接下床抓了人,然后把人扔到了床上。
阿言有些紧张地睡在里边,整个身子都快贴到墙壁上了,一点都不敢动弹。成霜则枕着双臂,静静地听着窗外的虫鸣。
“在山里拍戏的时候,夜晚就是这么安静,虫子在窗外叫着,偶尔还有几声鸟叫。
不过,夏天的时候不好,蚊虫太多,咬得人难受。记得有一回,被山里的蚊虫咬了,手臂上红了一大片,又痒又肿,好几天才消下去。”成霜的声音在黑夜里再度响起。
“你们做演员也不容易。”阿言好歹是应了一句。
“做哪一行都不容易。你呢,也跟我说说你的过往吧。”成霜引导道。
“我?我那些过往,都太……”阿言没说下去,“你还是不听比较好。”
“咱们不是朋友吗?”
嘿,阿言觉得这话有个坑。她要不说点什么,好像就没拿成霜当朋友。
“嗯!是朋友,没有比你更好的朋友。”阿言道。
“我的过往,都很不堪,你听了,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不会的……”
成霜没有多说,他知道,阿言的经历大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逼着她说出来,会太残忍,如果她自己愿意说,他就听着。她要实在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来日方长。
黑暗之中,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言没再说话,成霜也很安静,他甚至以为,阿言可能睡着了。
他今晚肯定是很难睡着的,毕竟身边睡了个温热的身材,他一个热血青年,身体又没毛病,这样盖着同一床被子很难没有一点想法。
忍着吧,他在心头叹了口气。
当然,如果有事情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那当然是最好的。
但现在,只能忍着。
“我是被拐卖的。”许久之后,成霜忍得有点难受,阿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而他那点难受瞬间就偃旗息鼓。
“那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成霜哑着声音问道。
“不知道。那时候太小。三四岁吧,只记得大人好像叫我花花。但到底是花花还是画画,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
黑夜之中,阿言的叹息声里有无奈也有伤痛,而这种伤痛,无法安慰。
“我被卖到樊城乡下的一户人家。那家人很穷,只有母子俩。我那养父当时已经三十出头了,因为穷一直娶不上媳妇,就想买个孩子养大了养老送终。”
“他们对你好吗?”成霜问。
“我大约是十岁的时候,从那家逃出来的,一直在工地附近游荡,饥一顿,饱一顿的……
那时候,没什么想法,就想活着而已。婶婶当时在工地上给工人煮饭,见我可怜,饿得跟只猴子似的,便会给我一些吃的……”
痛苦的回忆剥开之后,血淋淋的伤口别人看着是不是触目惊心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很疼的。
阿言有点说不下去,重重的呼吸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成霜翻了个身,把阿言拉进怀里,“别说了,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想起这些……”
阿言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成霜的气息在她鼻底萦绕,她不该讲这个的,不然心也不会这样一阵阵地抽痛。
“没,没什么,都过去了。”
自己心里难受得要死,但嘴上却不敢承认。
她没想让成霜可怜她,一点也不想。
“霜霜,我不可怜,真的!”
阿言这话再一次刺痛了成霜,他觉得自己挺混蛋的,明明知道她的经历很糟糕,为什么还要逼她去回忆,就只为验证她是不是自己心中猜测的那个人。
现在,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记得在陈家桥的阁楼上,有一回小姐姐给他带了烤红薯,就藏在怀里。
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隔着一层衣服,肚子上的皮肤都烫红了一大块。
他不喜欢吃烤红薯,但小姐姐却说:“别挑嘴,给什么都要吃,这样才有力气跑。我以前饿得像只猴子的时候,巴不得烤红薯能多有几个,不至于饿死。”
他便问:“你为什么会饿死?你也被人抓走,关起来了吗?”
小姐姐答道:“我没有被关起来,只是被卖了。但我不会让你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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