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男人?
阿言有点鸡婆。
两个人一边往山下走,她还不忘叨叨关于泪痣那点传说。
据说,泪痣是泪水凝结后的样子。一个人在前世死的时候,爱人抱着他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下辈子重逢之用。
拥有泪痣的人,如果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分不开,直到彼此身心死去。而他也会为对方偿还前生的眼泪。
“按你这意思,我这是前世欠下别人的眼泪,所以这辈子得还了?”成霜笑道。
“没准儿,还真就是。”
成霜点点头。
不过,他不是相信什么前世今生的鬼扯,他是觉得,有些事,欠下了,肯定是要还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找到那个人的理由。
“阿言,一会送我去个地方。”
“行啊,今天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两个人从油菜外深处来,走向那樱桃花开的山野,再回归于那菜花深处。
但是,阿言没有想到,成霜要去的那个地方是陈家桥。
陈家桥从前算是樊城的城郊结合部,脏乱差这个词常常与城郊结合部搭配。
现在的陈家桥已然大变样。
阿言把车停在街边的时候,成霜放下车窗玻璃,看了一眼那公交站牌——陈家桥站。
“成霜,你到底要去陈家桥哪个地方,现在这一片挺大。前面建了一个工业开发区,很多工厂搬到这边。你要是……”
“你开着车转一转吧,我随便看看。”
成霜嘴上说随便看看,但他心里,隐隐有某种期待。
他期待能在这个地方遇见那个一直在找的人,他甚至觉得,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一定能在人潮人海中一眼认出对方。
这种期待和笃定显然既可笑又特别傻,但来了这个地方,这种想法就按捺不住。
阿言开着车绕着陈家桥这一片转了几圈,再次回到公车站附近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公车站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
他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跑到樊城来做什么?
阿言下意识的想打个电话,但想到成霜还在车上,便在手机上发了条信息。
“婶,我看见沈行在陈家桥,他有来找你吗?”
信息发出去之后,阿言便显得有点焦躁。她一边盯着公车站台上那个寸头男子,一边不安地等着消息回复。
结果,回复没等来,反倒等来了那个寸头男子的目光。
隔着几米远,寸头男子犀利且略带凶狠的目光,穿透了前挡玻璃,直接射到阿言的身上。
视线对上的感觉,彼此都知道,不需要任何语言。
成霜发现阿言的异样时,那寸头男子已经往这边过来。
“仇人?”成霜问道。
“差不多吧!霜霜,你在车里等着,我下去跟他说几句话。”
成霜见那男子的模样不像善类,想叫阿言不要下车,但还没开口,阿言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什么时候出来的?”阿言上前几步,把那寸头拦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
“怎么?怕我越狱?”寸头脸上带着几分邪魅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越狱也是警察的事,我怕什么。你来樊城做什么?我提醒你,别去找婶。如果缺钱……”
阿言摸了摸口袋,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来,“来,拿去。”
阿言把那几张百元大钞塞到寸头手里,他的手指捏了捏那几张钱币,不屑地往地上一扔,“打发要饭的呀?”
阿言默默地弯腰捡钱。
成霜在车里把一这幕看得很清楚,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看那寸头的态度很恶劣,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下车帮忙,但又怕自己忙没帮上,反倒给人添了麻烦。
好在,这里是公众场所,想来那寸头也不敢乱来。
阿言捡起钱,一张张捏在手里,轻笑了一声道:“要饭的都比你懂事!”
“纪言,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你要再他妈管我的闲事,见你一回,打你一回。”寸头指着阿言的鼻子说道。
“行啊!你只要打不死我,这事,我还就管定了。”阿言也是个倔犟的。
寸头一把揪住阿言的衣领,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搞不好就真朝阿言挥拳头了。
“打呀,你他妈又不是没打过我!”阿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跟你老子一样,只会跟女人动手。”
阿言的话顿时激怒了寸头,二人目光相交,霎时便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就在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按住了寸头的肩,他稍稍侧了侧头,身后是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个头跟他差不多,但因为看不清楚脸,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是男人,就别跟女人动手。”
成霜终究还是看不过去,他实在是怕阿言吃亏。
“你男人?”寸头问了阿言一句。
“他要是我男人,我睡着了都会笑醒。”阿言顺势扯开寸头的手。
“不是你男人,哪儿又出来个好管闲事的。”寸头说着便反手抓住了成霜的手,想借势来个过肩摔,给他个下马威。
哪里知道,人家下盘稳着呢。不只没能过肩摔,反倒是被人家抵着后腰,进退两难。
第9章 你欠人家一张电影票
“不是她男人,也可以路见不平。”
成霜的话音刚落,寸头就觉得自己小腿受力,又酸又麻,有点站不住,顿时就要下跪。
“你放开,放开咱们打一架。”寸头眼看着吃了亏,但输人不输气势,嚷嚷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等车的几个人回头注目。
“打一架?就你?也配!”
成霜突然松开后,轻轻一推,那寸头扑腾着就往前,差一点扑倒在地。
“你……”寸头想再骂,突然发现肩膀挺疼,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狠狠瞪了阿言一眼,那意思是「来日方长」。
寸头走了,阿言刚松了一口气,这一回头,发现成霜已经回了车里。
阿言忙跟着上了车。
“那人是谁?”成霜觉得自己不该打听这个,但就是没忍住。
“我婶婶的儿子。刚刚从牢里出来。”阿言叹了口气。
“因为什么进去的?”成霜又问。
“故意伤害,判了两年。按说,还没到日子,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
阿言有点担心,赶紧给婶婶拨了个电话,好半天,婶婶才接了电话。
“婶,我看见沈行了。在陈家桥……去找过你啦?又要钱啦?你可不能再拿钱给他……
你放心,那么大一个活人,只要不懒,饿不死……你欠他什么呀,都是……好,好,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阿言显得忧心忡忡。
“他越狱了?”
“嗯?”阿言有点走神,“不是,说是在里边表现好,提前出来了。不过,霜霜,你刚才不该下车,万一他伤着你,或者是被人认出来,那就不好了。”
“他若能伤了我,那也是本事。走吧,回酒店。”成霜闭上了双眼。
他刚刚在想,为什么自己要下车管这趟闲事。
阿言说得没错,就算那寸头伤不了他,但若是被人认出来,拍了照片,刚才那情景,绝对能编出一个爱恨情仇的曲折故事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阿言,明明就只是萍水相逢。
总不可能,他是看上那丫头了。
他的眼光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回去的路上,阿言很安静,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叫沈行的寸头。
那可是个活阎王,好不容易被关进去了,她和婶婶才消停了两年。现在人出来了,还不知道怎么折腾。
把成霜送到新的酒店楼下时,阿言回头说了一句:“霜霜,你要是暂时不出去,我想回去看看我婶。你要用车,就给我打电话。”
“嗯!”成霜刚推开车门,又回头问道:“他经常打你?”
“嗯?”阿言愣了一下,“他就是一混球。也不算是打我。就是他跟婶婶闹的时候,我去拉着,有被误伤到。别担心,他不会真动手的,也就是吓吓我。”
谁担心你了?
你是谁呀?
成霜在心里补了两句。
可是,他好像真的有点担心。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成霜说到这里打了住。他干嘛那么关心,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天而已。
而且今天之后,不,他上楼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成霜下了车,阿言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的背影也好看。
“阿言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大明星,你能这样近距离接触,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以后……”阿言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他吧。”
阿言很清楚,人家今天用她的车只是因为一大早出了状况,怎么可能真的包车一天。
她今天算是捡大便宜了。
“阿言,你可是欠了人家一张电影票。不,至少两张……”阿言自言自语地把车给开出去,往婶婶工作的酒店去。
第10章 阿言的过往
阿言回了婶婶工作的酒店,在大楼后面的一个活动板房里找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婶婶。
酒店的人说,之前有个凶狠的男人来找婶婶闹过,因为闹得太凶,酒店好几个保安去了才把人给拉开。
“婶婶,你这是……”
“酒店不要我了,得换个地方。”
婶婶已经收拾好了两包东西。其实,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沈行那个衰祸,怎么不死在监狱里。
阿言心里这样想,但嘴上不敢说。她知道,婶婶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所以,无论沈行怎么闹,婶婶都忍着。
“婶婶,要不,你跟我去潼城吧。”阿言提议道。
“不啦。我一个打扫卫生的,哪里都能找到活儿。前些天听说,在招环卫工人,也给提供住处,基本上就干半天活儿。我明天去去试试看。”
婶婶一边说着,一边把打包好的行李都提到活动板房外面。
她在这里住了快两年,大约就是沈行坐牢之后来这家酒店工作的。
“婶婶,沈行回来了,你待在樊城,他要隔三差五来找你,那不是……”阿言不放心道。
“没事,他吃不了我。倒是你,以后别回来了,也别管我。沈行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把你给缠上了,会没完没了的。
你呀,赶紧找个好人家,别让那小子给祸害了。来,帮我把东西搬到你车上,咱们今晚先找个地方住下。”
二人找了一家小旅馆,条件很差的那种。
卫生间脏得让人恶心,一张单人床,一个笨重的电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床上的被子有股霉味,阿言闻了一下,差点没吐出来。
“婶,不能住这里。再便宜都不住这里。”阿言提着婶婶的行李下了楼,也不管婶婶在身后一直追着叫她。
把东西都搬回车上,婶婶也就追了下来。
“你这孩子,这里怎么就不能住,这么便宜,上哪里找去。”婶婶埋怨道。
“婶婶,你这不是戳我的心吗?我天天跑车,虽然没挣大钱,也不至于给你找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走,咱们住酒店去,不差那几个钱。”
阿言拉开车门,婶婶却死活都不上车,还固执地要把自己车上的行李都搬下来。
“阿言,婶婶没关系。住哪里不是住,咱们别去花那冤枉钱。婶婶知道,你这孩子有孝心,但你挣钱不容易,起早摸黑的,天天都在路上跑。
前几天,我看新闻里说,有个出租车司机被人抢了,差点把命都给丢了,我就在想,你这次回来,得劝劝你别开这网约车了。还是找个工厂去上班,那样稳妥些。”
“婶,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上车,今天咱们就住酒店。再说了,就算你不住,我也得找地方住。这个钱,今天是省不了的。”
婶婶只好叹了口气,这才上了车。
阿言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就到了成霜住的酒店外面,等红绿灯的时候,阿言看了一眼那家酒店,她知道,那里挺贵。但又一想,万一成霜还要用车呢,那样也能方便一些。
于是,她决定今晚就住那里。
阿言不喜欢樊城,虽然她每个月都会回来。
樊城在阿言的记忆中,大约也是一半伤害,一半温暖。
温暖的是这个如今头发半白的婶婶,是她养大了阿言。而伤害,是人贩子和养父给的。
阿言是被拐卖到樊城的。
那时候,阿言只有三四岁,她能记得的事并不多。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阿言被人贩子卖给了樊城乡下的一户人家,那家人很穷,男人到了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就想养一个孩子,给自己养老,便买了阿言。
男人对阿言不好,喝醉了酒,不是打就是骂。有一回,男人半夜回来,又喝多了,差一点把只有十岁的阿言给奸污了。
因为这个,阿言连夜逃了出来,再也没有回去。
一个十岁的女孩,在社会上求生存是很不容易的。
她不敢去报警,害怕自己再被送回那个家。
她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她能记得的事寥寥无几。她便在樊城的一处工地上流浪。
她和婶婶便是在工地上相遇的。
那时候,婶婶在工地上给工人做饭,挣的也是辛苦钱。
阿言又累又饿,时常会去捡工人们倒在垃圾桶里的饭菜吃。婶婶瞧见了两回,觉得这孩子可怜,便会给她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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