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刑警凌俊伟足足摸排走访了半个月,将我的管区彻底的走一遍,对管区所有人都核实了案发当日的行为轨迹。我对自己管区的熟悉率完全达到了百分百,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发现嫌疑犯的踪迹。
责任区民警摸排任务结束,刑警队员另行侦查方向。我总算休息下来,总算得空回家向父母汇报我相亲处对象之事,但却遭到了父母的一致敲打:“为什么不等三郎”,“我们只认三郎”。
我谎报帅男出国定居的军情之后落荒而逃。
春节之后,曾经状如牛的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疼不痒的就是身体无力,我主张到医院检查,母亲总是以“没大病去医院白白浪费钱”而推托,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母亲买来了一些母亲爱吃的或者没吃过的东西来尽子女孝道。
晚霞浸染余晖,我跳下公交车,匆匆的奔向母亲的怀抱。父亲在外吃酒不在家,母亲一人坐在炕头看电视,曾经因为母亲的第一台二手黑白电视机而拥挤踩坏了土锅台的喧闹不复再现,曾经因为邀请“二人转”而踩踏了土炕的热闹而恍如昨日,曾经集体快乐的生活正被每家每户的电视而分裂,连同分裂的还有人心,各自为营,各营自心,曾经无界的邻里都砌起了厚厚的砖墙,曾经横穿五家无界的院落而飞奔的我再也不用对着邻居的红杏而垂涎三尺了,除非红杏出墙。
我拎着东西,站在被邻居高大厚的院墙遮挡发闷的自家院子里,仿佛开阔的心都被抽缩一般,窄窄的透不过气来,我曾经在这里的一切美好和记忆都似被圈进了这闷窄的院落里,这闷窄的院落将是我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最后的眷恋。
“妈,我回来了。”我用一声响亮的声音驱赶我的思绪。
我的声音响亮的一定震晃了窗户,母亲透过玻璃向窗外看来。
在母亲下炕前,我已经一阵旋风似的钻进了屋里。
“这没放假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呢?你怎么又买吃的了?这孩子竟乱花钱。”母亲下炕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妈,我可是想着你这亲妈回来的,你要是不想你这亲生的女儿,我这就走了啊。”我搂着母亲的肩头撒着娇说。
“你这孩子,越来越贫。哎呀,你怎么买荔枝了,这得多贵呀。这是什么呀。”母亲将我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查看。
荔枝是母亲在电视上看到的,母亲还没见过真实的荔枝,更别说味道了。我之所以能买到,是管区一个食杂店的亲戚从南方带过来的,也是因为昂贵不舍得吃,借着自己开食杂店,就顺便摆在了柜台上出售了,连同一起来的芒果。
芒果是母亲第一次见到,所以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在食杂店第一次看见芒果时,我也如母亲一般指着芒果问店主“这是什么东西”。
在交通还不畅通,北方市场还鲜见南方水果的时代,在物以稀为贵的时段,我为母亲奉上鲜见的南方水果,我对母亲的孝心是满足的,但在“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情怀面前,我岂敢自满,我只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小小心愿。
母亲看着这鲜见的南方水果——荔枝和芒果,心疼的仿佛心都碎了,为了让节俭的母亲能开心的吃下这些鲜见的南方水果,我谎骗母亲这是别人相送的礼物,不花钱的。
这样的说词,又惹出了母亲另外的忧思来。
“闺女,无功不受禄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呀,你可不能随便就拿人家东西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家,赶明人家有求于你,你怎好拒绝呢。不行,你给人家退回去吧,我吃这东西赶吃钱了,我是咽不下呀。”母亲一心的想法,让我的心情陡然沉落下去,贫困已经让母亲生生的掐断了对美食的食欲。
“妈,你可别再发挥你的想象力了,是我送你的,你就只管吃,你要不吃,我就送‘傻子李’。”我唬着母亲说。‘傻子李’当然是村子里的一个傻子,是村民李国军在路边抱回来的,现在应该有四十几岁了,几乎没什么智商可言,很温顺,只认吃,谁给吃的就跟谁,他的思维里认定只要给他吃的就是好人。在我放牧我那八只羊的时候,我就把我的战利品经常送给他,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傻子李’俨然我的勤务兵,他也想跟着我,但我也是他唯一不敢跟着的人,除非我允许他跟着我玩,我知道他的弱点,为了保护‘傻子里’,我从没对别人说起,包括我的母亲,村子里的人就都纳着闷,“‘傻子里’谁给吃的就跟着谁,连上厕所都躲不掉,却唯独不敢跟着经常给他吃的玩的宇文家的小花,真是邪了门了。”
母亲当然不敢把水果送给‘傻子里’,母亲真怕‘傻子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每次都是我出面把母亲解救出来的。
我回村时,还是常给‘傻子李’一些吃的,但都限于本地丰产的东西,我不能将城市拥有的东西带给‘傻子李’,我不能让‘傻子李’改变口味,年迈的李伯伯是负担不起的。
我当然不能让母亲把这希贵的东西送给‘傻子李’,没有歧视,正像我所说的,不能培养‘傻子李’的城市口味,李伯伯从婴孩时抚养‘傻子李’至今四十几年已经尽力了,继续粗茶谈饭供养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已是大义了,城市的精细米粮未必适合粗糙的胃。
母亲被我唬住,只吃了我剥好的一个荔枝,将其余的东西都收好放到柜子里,等父亲吃酒归来一起享用。
自此以后,凡我所见的,我没吃过的,父母当然也不会见过吃过的,我都先让父母品尝之后我再品尝,这个我自立的规矩一直秉承下去,直至父母离我而去。
☆、第 48 章
我和母亲的话题终于离开了“水果”二字。我在厨房胡乱的吃了一些开水泡冷饭,我在城市的生活娇惯了我的身子,我有些厌烦到室外抱柴火烧饭的动作了,我为母亲购买液化气罐的愿望真正的提上日程,哪怕我一天只吃一顿饭我也要攒钱为母亲购买液化气罐。
“闺女,你陈富叔家前几天来个亲戚,还专门打听你了。你没在单位惹什么祸吧?”母亲为我剥葱说。
我嘴里的一口水泡饭几乎都喷出去,会厌软骨一溜号,一些水渍逮着机会跑进我的气管里,我一顿咳嗽,眼泪流了一脸,手里比划着,根本无法回答母亲的问话。
我在脑海里迅速进行心灵对话“谁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探我?会是谁呢?什么人呢?”
“妈,你没问是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跑到这里毫无忌讳的打探我,他不知道农村‘一家有事,全村皆知’的风俗吗?他跑到这里掀风兴浪是何用意?”我总算停止了咳嗽,抹着眼泪说。
“是个女的,是你陈叔的一个亲戚。也不知道要干啥,我这心七上八下的,想着等周六让你爸进城找你去呢。”母亲剥好了我喜欢吃的大葱白递给我说。
“我去问陈叔”我扔下大葱白,起身就走。
陈叔离我家中间隔着九家的距离,我几个大跨步就冲进了陈叔家的大院。
陈叔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我进来,放下手里的斧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一阵旋风的进来。
“花,你来了,我和你婶得恭喜你了。”陈叔拍拍手上的灰尘说。
“叔,我听我妈说了,我正想问问呢,你们家谁来了打听我呢?”我直截了当的问。
“啊,你说孩子他表姑吧。你不是和薛亮处对象了吗?”陈叔反问我。
“刚认识。叔,孩子他表姑是谁呀,我不认识怎么来打听我呢?”我怕不急待的问。
“孩子他姑就是薛亮他妈呀。听说你是这里的人,跟我还住这么近,就到我这住几天打听打听你。陈叔最喜欢你,快把你夸上天了。对了,你小时候碰见他表姑来你还问人家楼房是怎么上去的呢,你都忘了吧。以后结婚了你得改口叫我舅舅了,这是真亲呢。”陈叔很兴奋的说,仿佛我和薛亮一定能结婚似的。
我和陈叔闲聊了一会儿,找借口溜出了他家的大院。
我走出陈叔家的大门,怒气已经冲天了,我大口喘着气,双手握紧了拳头,眼睛空洞洞的旁若无人。
“太欺负人了,太小看我了,太不尊重我父母了,太——,太——,太——,我心里喊着‘太’字,半天找不到下文。”我心里狂叫着,反正就是觉的薛亮他妈不应该大张旗鼓的来村子里打听我,打听我父母,我固执的认为,只有我才可以打听他们家,是我要成为他们家的人,不是他薛亮要成为我家的人。
“对,她这是不信任媒人,不信任自己的儿子。我明天就写信把我的八字送给薛亮,让他妈看看我的八字和她儿子的八字合不合婚,对,我就告诉薛亮,以后找媳妇就让他妈替他相看吧。”我两眼直钩的向家里奔去。
我身上罩着一层怒气,将一切都挡在了气罩外面,父亲吃酒回来走在我的身旁,我是根本没看见,匆匆把父亲甩在后面。
“这孩子怎么了?眼睛直勾勾的不看道走路呢,这啥时回来的,这出什么事了?”父亲推门进屋就开说,言语里充满了担忧。
我坐在炕边气势汹汹的嘀咕着。
父亲问话我没回答,母亲告诉父亲我去了陈叔家。
“这孩子,都上班了气性还这么大呢。这在单位得多吃亏呀。是因为你陈叔亲戚那事吧。那是正常的,谁家孩子处对象父母不打听打听。要搁以前,那得查三代呢。听说小伙子很优秀,还是个领导呢。人好就行啊。”父亲很轻描谈写的说。
“是啊,人好就行啊。”母亲附和着父亲说。
我就一直很佩服我的父母,父亲说的话,母亲会一字不落的重复;母亲说的话,父亲也会一字不落的重复。父亲说话,母亲永远附和着,不管对错;母亲说话,父亲也永远附和着,也不管对错。夫唱妇随演绎的简直无懈可击。
“你们移情别恋的比我这个当事人还快哦”我心里嘀咕着父母太快放弃帅男。
“我还不了解呢。是薛姨帮我介绍的。一个人好有什么用啊,结婚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前院我大叔还好呢,可我大奶那人多刁,生生把儿媳妇折磨跑了。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来显摆她的能耐了,就想在气势上凌驾于我。明知前面是火坑,还往前跳,我不成‘傻子李’了吗。”我长长的舒口气,我犯不着让父母为我焦虑,况且,分手的决心已定。父母没有再问我薛亮的情况,仍然一如既往的由着我自由成长,但父母总是无意的念叨他们已经默认下的姑爷——郝三郎。
我在心里检讨了自己的一念之间的相亲念头,不仅对薛亮造成了困惑,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心里已经落入帅男的面孔,却还由着邪念而行。
我一直惊讶于自己的性格,刚才还怒火冲天,简直要腾云驾雾了,一转头,我就乐颠颠的为父亲剥荔枝吃了。
暮色笼罩了大地,星星零星的散落在浩瀚的天空,父母洗了劳累一天的双脚准备就寝了,我已经适应了城里的晚睡晚起的生物钟,这个点是决然睡不着的,我拿着绣花线央着哈气连天的母亲教我配线,就像小时候学织毛衣一样,母亲总是不看好我,断定我是学不会的,说我不会用心。这次依然说这样不提气的话泄我的气,说我连一幅鸳鸯戏水图都不能绣完整,就像当初学编织毛衣一样,织了一件无袖的毛衣,还不允许母亲接袖,父亲至今还穿着这件无袖毛衣。
我想起父亲的无袖毛衣,不禁一阵大笑。我真是受不了坐在那里瞪着眼睛一针一针的挑着毛线织毛衣,这件毛衣,我来来去去的织了大半年,耽误我少捡多少鹌鹑蛋!
“妈,你怎么总是灭我威风啊。妈,你得鼓励我,你得这么说,‘花,不,闺女,不不,女儿,你一定能绣好这幅鸳鸯戏水图’,你得给我力量。”我抗议母亲的故意打击我。
“我就忙着放羊了,多少年都不绣了,都拿不起来。等你再回来去找你三姨,咱家这枕巾不都是你三姨绣的嘛。睡觉吧,明早还赶早车呢。”母亲打着哈欠说。
父亲得令随手关掉头上的灯,又是妇唱夫随。
我摸着黑放下手里的花线,乖乖的回屋躺下睡觉。回到家里,我得恢复早睡早起的习惯。
☆、第 49 章
我是一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尤其不喜欢被人为束缚的人,也许跟童年的旷野生活有关,向往自由广阔的天空。
清晨,我踏着晨辉回到单位,进屋就铺开纸张给薛亮写了一封分手信,我没有将我的八字送给薛亮。在信里,直言我不想找一个军人,直言我不能接受两地分居的家庭生活,直接告诉薛亮,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我和赵大虎被派往一个黑旅店做内线,我是不情愿和赵大虎扮演情侣了,我的思想总给我错误的信号,我偶尔会错认赵大虎为我的情侣,我真是个好演员,入戏太深。可是,大肚男所长让我和赵大虎扮演情侣似乎很上瘾,只要案情需要,或者只要大肚男所长认为有必要,我和赵大虎就马上接受指令扮演情侣。
然而,我和赵大虎就像一对幸运星,只要我俩出现,案子一定圆满完结。
黑旅店被封,店主被刑拘,六个服务员被相应处罚。
大肚男所长宴请了全所,我就着高兴,喝光了一瓶老白干,醉的一塌糊涂,抱着兵哥一顿痛哭,为什么要哭,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
醉的一塌糊涂,一定会吐的一塌糊涂,一瓶六十度的老白干装在胃里,一定热烈的烈火焚烧,我被赵大虎背回单位,吐的满地都是当晚吃的喝的消化物,都是赵大虎侍弄的,我当然不会知道,是兵哥早上来上班说给我听到。
我告诉赵大虎欠他一个人情,原来可以用洗警服来交换人情的,但现在有媳妇为其洗涮了,我只好用请吃饭来报答他的人情,但我又告诉他,暂时不能请,其实我不能花钱,我得攒钱为我母亲购买液化气罐。
薛亮的信件像雪花一样飘来,我一封未动,我将薛亮的信息掷落在遥远的思想尽头,我不会再去触碰。人的一生当中,不是所有的经历都需要放在记忆力里去回忆的,过去的对你的人生起过作用的,无用的对你的人生没有丝毫意义的,都可以统统的丢弃在思想的尽头,永远的埋葬,因为你更加精彩的人生在未来。
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直射在屋内的地上,我在地上放了两个新栽的仙人掌。我想让这缕被玻璃截取热烈的光线和仙人掌进行柔柔的光合作用。
外面的玻璃大门被人‘砰’的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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