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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看了眼机械活动的傀儡人，动了动眼皮，将自己掩在袖子中的匕首藏得更紧了些。
低眉顺眼地捧着手中的盒子走了过去，双手呈上，递给东陵。
东陵忙接过，注意力都在盒子上。
就在此时此刻，白莲猛地甩出袖中的匕首，直逼东陵的眉心，那里是东陵的死穴。
却不料，对方机敏程度终究高了些，在逼近眉心的时候，陡然飞起，退开。
白莲只能趁着此刻拉开距离，收回匕首。
东陵眯了眯眼，捏着手中的盒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背叛我？”
白莲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并不言。
“本座将你从水深火热之中救起，将你从生死关头拉回，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温润的表象消失，东陵气得面色狰狞，忽而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打开手中的幽冥盒，用神力试探了下，彻底沉了脸，“白莲，你居然骗我？！！！”
水红色的珠子被打落在地，失了光泽。
很显然，那里头的戾气全被东陵吸收干净。
“试问你一句，我养你，疼你，可有半分亏待过你？我将你从虚伪的神界救回来，可有半分折磨过你？！”
“没。”白莲终于有了回应，右手紧攥着匕首，整个人脊背挺得笔直，“你救我，不过是因为我和下一届未来的天道有所联系，你救我，黑了我的记忆，使得我充满仇恨，不过就是为了利用我，摧毁魔神，颠覆神界，完成你的大业，这些，我说错了？”
“没错。”东陵道：“但你要明白，我先是你的救命恩人，然后还是你的师父，我养你，教你，你为师父，为对你有大恩的人做点什么，很过分？”
“所以我将酉珠带回来了。你的恩我已经还完。”
“这是假的！”
“我不知。”白莲攥着匕首，“我不喜欢有人伤害他，而你却让我伤害他，所以你必须死。”
“哈哈哈，天真。”
东陵仰天笑道，“小东西，没想到你恢复了所有记忆，既是如此，那也罢了，你杀我吧，我不反抗。”
他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那里，双臂张开，闭上眼，好像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白莲运起匕首，直冲他的面门而去，可那匕首行到半路，戛然而止，从半空中垂落，掉到了火热的岩浆缝中，瞬间了无踪迹。
四面八方的树枝从山洞壁上的各个位置迸发而出，将白莲捆了一个结实，可她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一动不动，眼睛也幽幽地盯着他，直盯得东陵浑身发毛。
“看什么？你自己没能力杀我，还怪我？”
往日，但凡是神仙都说东陵此人温润无比，在白莲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无赖而已。
想到来之前做的那件小事，白莲忽而微微勾起嘴角，“祝你好运。”
这个笑容令东陵浑身发毛，又想到自己想要的酉珠并没有到手，收起面上的讥诮和嘲弄，沉着脸让木傀儡将人带到地牢里去，没拿到酉珠，他手上有白莲，有这个人质在，他不信魔神会不舍得将酉珠给他。
说是地牢，实际上不过是山洞的一个阴暗无比，用石块封起来的地方。
白莲就这么被丢进了那里，出入口都被石块堵死，堵得严严实实，看来东陵以为是掌握住了她这个筹码，生怕她逃走。
不过她也不想逃。
白莲靠坐在一边的墙壁上，慢慢地摊开自己两只手的手心，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
没错，她从莲宫的丹炉里盗走了一样药物，那种药物有巨大的腐蚀和反噬植物系真神的作用，她将毒物涂在幽冥盒上，为的就是让东陵卸掉心防，毫无顾忌地触碰到那盒子，又生怕他察觉，拖延着他，让药物浸透更深入一些，她攥着那个盒子从无上神界到这里，已经过了好久，现在才有中毒迹象。
这个毒好就好在，无色无味，初期侵入躯体中让人无知无觉，短时间内不会发作，等毒侵占五脏六腑，再回神过来就是药石罔效，除了天道，无人能救。
料想当代天道和东陵之间的事，白莲简直想畅快笑出声。
她帮到他了。
但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可当时能对东陵有威胁的，就只有这个办法，而这个办法需要施术者亲自碰到药粉施法才有极大的威力。
万物有灵也不是一件好事。
白莲捏了捏指尖，嘴皮子开始干涩，她闭上眼，感受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心神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当初她的记忆被东陵黑化，陷入了仇恨之中，养好伤之后，一心想要向“神界”报仇，向黑莲报仇，就听了东陵的话，接受他的安排，抹去记忆，当了凡界一个小小凡人，孟妗妗。
成了这局中人。
可谁承想，这嘱意报仇的下界之旅竟是成了她所有记忆中最为珍贵，最令她珍惜的一环记忆。这一段记忆里，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能和他相识相知相爱，是她最初始最奢望的事情。
世人都以为她先开花，她是先比他诞生的“姐姐”。
然而实际上，她有了灵识的时候，他的元神已经在那里了，天生病弱的是她，为了让她康健，他用元神滋养她，宁愿自己的灵识开蒙晚一些，都自愿自发地给她踱过去灵力和能量，以至于他灵识开蒙的时候，已然先天不足。
大抵是双生莲，他们彼此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都最舍不得对方受伤受委屈。
这些没人记得，只有她记得。
她爱他，从灵识苏醒的那一刻，也很感激他，就算是当初为了救他，耗尽了所有元神，魂飞魄散，她也在所不惜。
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再见他。
却没想到东陵的居心叵测救了她一命，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是该好好感谢他。
不过“谢礼”拿到手了之后，不知他后面承不承受得住。
白莲微微勾唇笑着笑着，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温热。
不过这一回，她好像……再没机会了……
手心已经黑紫一片，毒素在慢慢扩散。
就在迷迷糊糊之际，她听到了一声，“主子，主子！主子！”
庄生？
她猛地睁开眼。
——
“联系上了吗？”
温礼衡阴着脸悬浮在上空，眼底下全是爆裂岩浆，没一处好的土地，东陵藏得实在是太深，若非他亲自出来，要找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一想到他的女孩待着这皲裂冒着浓浆的地方，温礼衡的眉头拧的紧得不能再紧，心底焦躁又发慌。
身边飞着一个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小圆球，这正是庄生，火麒麟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灵体。
当务之急先是确认白莲的安全，而庄生曾经进驻过孟妗妗，也就是白莲的脑海里，如今能不能联系上，也只能是靠庄生了。
他紧张，他忐忑，可他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眼睛一直盯着下面，注意力却在小小的圆球上。
小圆球安静了会儿，终于欣喜道：“联系上了，魔神大人！”
温礼衡旋即转头，盯着小圆球，“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人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额……”小圆球微微后退了些，远离了迎面而来的威压，才道：“魔神大人，主子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
“她怎么了？”
身边人的戾气暴涨，似乎下一秒都能将罪魁祸首撕碎。
“……”圆球有些怕地又缩了缩身子。
温礼衡敏锐地察觉到了，缓缓收了收自己的气息，“抱歉。”
圆球摇了摇身子，继续道：“主子用了一种毒让东陵中毒，导致自己遭受了反噬。”
毒？
温礼衡拧眉，心神一晃，想到了丹炉里的确有这么一味药时，又是气又是心疼。
沉着脸跟圆球交代了最后几句话，“问她位置在哪，告诉她，胆敢撑不住，那就以命换命。拿我的命换她的命，如果她心疼，就给我好好撑住！我还有好多帐跟她算！”
魔神终究是魔神，不再是温润而绅士的温礼衡，他想要的竭尽全力也要得到，想要护的人，拼死也要护住。
圆球心底里感慨了一句，这两人啊，都是爱得深沉而不自知。
嘴里老老实实地将温礼衡的话转达了，一神一球朝着白莲回馈过来的位置方向而去。
第94章 大结局上
一道红色的光弧落下，划破了结界，焦黑的泥土洞口呈现在视野里，温礼衡带着庄生下去，只是还没靠近，另外一个光弧从洞内打出。
温礼衡眼疾手快地将庄生拉开。
藏青色衣袍男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身后跟着一伙傀儡，傀儡的手上押着一个强撑着精神状态的红衣姑娘。
温礼衡眸光一凛，率先朝着红衣姑娘看过去，此时的孟妗妗已经是一头灰白色的发，面色苍白，那一张脸已经是恢复成白莲的模样。
他心里一紧，藏在袖袍之下的手微微握成拳。
“来了啊？”
东陵挑着眼皮看他，察觉到他在意白莲的视线，微微笑开，“英雄救美人，总得有些代价吧？”
东陵：“把你扇子里的酉珠抠下来给我，我就把她给你，如何？”
“不然……”东陵看了眼一边的白莲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好像看起来不是很好啊，再拖下去，我可不保证不出问题哦～”
“谁说我要在意她？”温礼衡嗤笑，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庄生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不是说来救我的主子的吗？！”
“你看清楚，那是你的主子吗？”
庄生定睛一瞧，那张脸虽然它不认识，但是那一股气息它没认错，“那是我的主子！”
“行，你行你去救，我可不认这等偷盗小贼，我只认脸。”
“你你你！”
庄生气得面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东陵在一旁大笑，“小白啊小白，你听到了没，他说他不认你，他说你是贼。”
白莲朝着上方抬了抬眼皮，干涩的嘴皮子动了动，没有言语。
毒素在她的身体里乱窜，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东陵以为她黯然神伤，无法反驳，便继续讥笑道：“你看你听本座的话多好，为情爱付出这么多值得吗？几万年前，天道放弃你，全世界放弃你，甚至你深爱的这个男人也丝毫不知情地跟你索取，几百年后，他依旧不信你，不认你，天道算计你，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快地恢复记忆？如果不是天道插了一脚，本座想应该没那么快联系到你，刚才本座就觉得诧异，现在本座终于明白了，本座猜的没错的话，魔神是来取你我的性命的吧？”
“以偷盗的罪名，你看，我们已经是一套船上的蚂蚱了……”
白莲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天道就不想让她活着，自以为她阻碍了他。
原来他才是害她的罪魁祸首。
温礼衡藏在袖袍里头的手攥得死紧，攥得出血而尤不自知。
东陵话没说完，一个小圆球从温礼衡的方向直接冲了过来，“闭上你的臭嘴！我的主子我要！”
圆球直直弹到了东陵的面门，东陵一脸错愕，忙急急跳开。
庄生大喝一声，“魔神大人！”
又一道光弧直接追逐着东陵，东陵无暇分神，狼狈避开之时，温礼衡已经毁了他所有的傀儡，将白莲揽在了怀里，像是如获至宝一般，面上带着疼惜和一丝无措，“乖，撑住，我很快，很快就好。”
温礼衡亲了亲她的发顶，又喃喃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白莲没有回应，只是动了动手指。
只是动个手指，都让他欣喜若狂。
她还好好的。
在庄生和白莲的周边打了一道护身罩之后，温礼衡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挥起允昉玄扇，红光包裹了扇子全身，面无表情的男人宛若来自地狱的罗刹，“看在你救了她的份上，我会留你全尸，但你利用她的账，天道利用她的账，我都会算。”
东陵这才知道，所谓的不喜和抛弃都是表象，不过就是想骗过他，好将白莲从他的手中救出来。
后悔晚矣。
一道道光弧打出，威力迅猛又杀气汹汹地直逼他的命门，东陵越打越是想不通，为什么温礼衡这样的魔神，都能收到天道的青睐，成为下一任天道，他足够仁义，足够爱天下万物苍生，却连这等机会都没有。
他不服。
“为什么？！”
他越想双目越是赤红，几乎不要命地消耗自己的法力打出每一击。可他的攻击全部被对面的男人轻飘飘地化解了。
不甘，怨愤的情绪堆积在心头，忽而——
“噗。”
后扣腥甜，他禁不住吐了一口血，来不及应对温礼衡重新打过来的光弧，就被那一道光弧从天上掀翻下来。
狠狠摔落在地，身下的土地还沾染了几滴从他嘴角流下的血，心口灼热，火辣辣地疼，这是反噬的现象。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看自己的一双手，乌青在手心蔓延。
“你！”他倏地抬眼朝白莲看去，她趴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压根儿没看到他脸上狰狞的神情。
怪不得，怪不得！
“你竟不惜伤你自己也要伤我，这天下，这情爱，有哪一处是好的？！！”
他不明白，他救了她，她不是应该对他感恩戴德，为他利用，助他完成大业么？
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是他自己输了？
这世道果然不公！
纵然怨愤，可遭受反噬的他更加不敌全盛的温礼衡，他趴在地上呼哧喘气，再过不久，他会死去，而眼下……
他收起面上的怨愤，表情一转，堪称谄媚，“黑莲侄儿，好侄儿，救救你叔叔，就看在我救了小白的份上，救救我。”
温礼衡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没有动手的意思，轻飘飘地开口：“你算本座的哪门子叔叔？”
“可我救了小白，还是小白的师傅，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你是救了她，但你利用她，最后还想利用她来要挟我。让我想想看，”温礼衡继续道：“到最后你是不是还想要杀了她？”
被点破心思的东陵像是被人抓了跳脚一般，勃然大怒，歇斯底里，没有半分的温润优雅可言，“我救了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该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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