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说什么,茆薇带着袁佳敏去办理了手续。
等送走了嵇苏夫妻俩,茆薇将刚才和袁佳敏的对话都告诉了顾月潭。
——
到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一回到家,嵇苏就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回来的路上也没出一声。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外面没有一丝的风,袁佳敏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她将客厅里的窗户合上,打开了空调。凉风吹来,终于舒服了许多。
家里有些冷清,今天儿子应该住外公家了。袁佳敏坐到嵇苏身旁,搂着他的肩膀,想要表示下关心。嵇苏一动不动的,想是还沉浸在痛苦中。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我相信爷爷奶奶他们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么难受的样子。”袁佳敏只能轻声安慰他。
“你当然这么说啦,现在死的又不是你的爷爷奶奶。”嵇苏突然大吼。
袁佳敏身子一震,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老公,爷爷奶奶走了,我也很伤心。你知道的,他们一向待我很不错的,我也一直把他们当我自己的爷爷奶奶看待的。”
“嗷嗷……嗷嗷嗷……”嵇苏转身抱住妻子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袁佳敏搂着丈夫的后背,不自觉地也跟着流下了两行眼泪。
“老婆,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冲你大声说话。”
“没事的,我能理解。”
“呜呜……”嵇苏渐渐地止住了眼泪,“以后在这世上,我除了你和智祺再也没有亲人了……”
“嗯,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会再有事了。”
“好好的,一家人都好好的。”嵇苏重复着妻子的话。
“老婆,我想爷爷奶奶了。当初要是我坚持将他们二老接来一起住该多好,他们就不会惨遭这样的横祸。”
“当初我们也是尽力了。再说,我们即使把他们二老接来也没用,他们在这小区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过得也不会开心的。不要自责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嵇苏沉默了,他坐直身子,随后又叹了口气,“爷爷奶奶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他们的恩情我怎么也还不完。我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一直是奶奶来接我的,她的腿脚不灵便,却还是每天坚持着,没有一天放弃。
还有爷爷他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我问他要什么,他都想着法子帮我弄来……”
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嵇苏就像个忏悔的孩子,有些虔诚。
夜深了,外面静悄悄的。终于两人都感觉到疲倦了。
“你先去洗个澡吧,然后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还要提早出门。”袁佳敏提醒他。
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去尸检房,嵇苏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先去洗澡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袁佳敏拿起嵇苏的手机,来电显示联系人是高周。
“老公,那个记者打来电话,要不要接啊?”袁佳敏隔着卫生间的门问。
水流声里夹杂着嵇苏回答的声音,“先不用管他,我待会再打给他。”
“哦。”袁佳敏将手机仍然放在餐桌上。
过了一会,嵇苏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袁佳敏拿着换洗的衣物进去洗澡。
嵇苏点了根香烟,拿着烟灰缸和手机来到阳台上。他一边吸了口烟,一边拨打高周的电话。
“你下午是不是去公安局了?”刚接通电话,高周那尖锐难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嵇苏邹了下眉头,“嗯,怎么了?”
“今天凌晨发生火灾的养老院里,被烧死的人里面有你的亲属吗?”
嵇苏有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却又无可奈何,“有我的爷爷奶奶。”
“你小子运气不错。”高周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嵇苏一下子火了。
“不,不是……兄弟,你别生气,请节哀顺变。”他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有些语无伦次,“不过,现在确实有条不错的财路,摆在你面前。”
“什么财路?”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下午警方是不是告诉你,纵火的凶手是养老院的一名看护人员?”
没想到高周的消息这么灵通。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嵇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想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是的话,你就又可以发笔财了。”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了。
“这到底怎么说?”
“你怎么这么傻啊?如果是养老院的看护人员做的,那养老院就得承担起责任。这就相当于他们间接害死了你的爷爷奶奶,难道他们就不用赔偿吗?”
嵇苏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同时他想起来,之前高周教自己如何向明瑞生物索要叔叔嵇义成的死亡赔偿的,那次高周分走了三分之一的赔偿金,看来这次,他是又想故技重施了。
“凶手还没确认下来,我看不行。”
“这你不用管,反正现在死了这么多条人命,而且据我所知,有一名看护人员在家自杀了,这是无论如何避免不了的事实。我只要再写几篇文章搞臭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会主动找你说话的。”说完,他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你打算怎么搞臭他?”
“这还不简单。就说他们不愿再支撑南郊的旧养老院,疑似唆使下属做出火灾事故。
没想到,一下子搞出事情了,最后被唆使的下属内心愧疚在家自杀身亡。你看这样怎么样?”
嵇苏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还在犹豫。
“我看这次再赔个一两百万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的功劳啊。”
“随便你吧。”在金钱面前,嵇苏还是被打动了。
挂掉电话,嵇苏透过玻璃移门,看到妻子正在客厅里吹干头发,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光着白皙的双腿坐在沙发上,身材凹凸有致,不免让人有些心痒难耐。
嵇苏正看着入神,手机又响了,声音惊动了袁佳敏,她朝阳台方向看过来。
嵇苏看了下来电联系人,随即将手机铃声调成静音。不想接,又不能挂断,就让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吧。
嵇苏回到客厅,电视机被打开了,正在播放紧急通知:6月18日,热带低压在菲律宾以东海域形成。最近几天迅速增强,昨天6月19日早上增强为热带风暴级别,被命名为「海鸟」。
下午又增强为强热带风暴级别,预计「海鸟」将在今天6月20日夜里增强为台风级别。
现沿海地区已经发布黄色预警信号,明天6月21日下午将会在沿海城市蠡浦市登陆,到时候会席卷周边所有城市,包括晏州市、宿窿市……
“老公,要刮台风了,看来明天我们得早些把事情办完,然后去把智祺接回来。”袁佳敏看着电视,有些担心的样子。
嵇苏同样看着电视,随口「嗯」了一声。
13、13
“芸芸,今天接完孩子就赶快回家,到家后记得把所有门窗都锁好。对了,家里有没有备些食物和饮用水啊!
“芸芸,今天接完孩子就赶快回家,到家后记得把所有门窗都锁好。对了,家里有没有备些食物和饮用水啊?”顾月潭一早起来,正跟老婆通着电话。
“台风刮一阵就过去了,那还用备水和粮食啊?”
“备一点总是好的。”顾月潭一边用脖子夹着手机,一边穿上裤子。
“好好好,听你的。现在家里的口粮够吃一个星期,你放心好了。对了,听新闻上报道「海鸟」今天晚上会经过晏州市,你也要注意,下班了就直接回去,晚上就不要出门了。”
“嗯,新闻我也看过了,我知道了。还有我师父那里有没有去看望一下啊?”
“昨天下午去过了。对了,昨天郜厅也去看望你师父了。”
“是吗……”顾月潭颇感意外,他走出房门,向楼下走去。
跟老婆打完电话,顾月潭出了小区,到对面的站台乘坐公交车上班去了。
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办公大厅却没有几个人,顾月潭站在门口,感觉有些意外。
这时,韩商拿着几份文件在走廊上见到他,一路小跑过来。
“顾队,宋局让你去趟他的办公室。”他的神情颇为焦急。
“好。”顾月潭一边转身向宋局的办公室方向走去,一边问:“他们人呢?”
“茆薇、李丁、小雷和大毕几个人都被我派出去了。是这样的,刚才接到北崇区派出所的求援电话。
在今天凌晨时分,他们那有一家金铺被打劫了,现在劫匪被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追赶至雁居岭北山坡。
他们那边组织搜山,感觉人手不够,于是向我们求援,我派了茆薇和李丁带了些同事一起过去支援了,他们俩有实战经验。”
韩商跟着顾月潭一边汇报工作,一边跟在顾月潭的后面,“还有,你让老杨和李丁查的汽油桶也有消息了。火灾现场所用的汽油全都出自甘德区广货路上的一家加油站。
那里的员工为谋求私利,盗取加油站的汽油私自销售,现在甘德区派出所的人已经将他们都抓捕归案了。”
“彭运朗那有没有消息?”顾月潭问。
韩商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这是尸检房刚送来的检验报告。你让他们查的水质没有问题,他们将彭运朗的尸体带回去做尸检。彭运朗身上没有别的致命伤口,也没有中毒,确定是割腕自杀。”
顾月潭接过了厚厚的一叠文件。
“还有一件事,交警那边通过监控发现,在19日晚上二十三点半,彭运朗曾经开着他的白色本田轿车出现在南郊康乐养老院附近的国道上。
到了20日凌晨一点四十分,他又驱车出现在自己所住小区翠云新村附近的马路上。
他没有锁车门,直接向小区大门口走去。看监控的同事说,他当时的状态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的那辆轿车后来让附近的小混混偷走了,我派小雷和大毕配合辖区派出所的同事去追查了。”
大毕是老杨的徒弟,是一个业务能力不错的小伙子。
“很好,你做的很好。”两人来到了宋局的办公室门口,“我怎么没有看见老杨。”
韩商微笑了下,“老杨感觉有些不舒服,今天请假在家休息。我看他有可能是这两天忙坏了。”
顾月潭点点头,走进了办公室。韩商没有跟进来。
宋局看上去很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估计一晚上没有睡好,也难怪,昨天一天出了六条人命,各方面都要来问责,光应付他们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
宋局没有客套直接询问了关于昨天养老院火灾的调查进展。
顾月潭将昨天下午发现养老院看护彭运朗在家自杀的经过作了详细的汇报,另外还将彭运朗邻居、以及嵇苏老婆关于彭运朗的评价告诉了宋局。
顾月潭没有明确告诉宋局养老院火灾是彭运朗干的,只是疑似其所为。
宋局不置可否,只能交代顾月潭抓紧时间将此次事件调查个水落石出。
顾月潭答应下来,离开了宋局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交警那边的同事已经将彭运朗驾车的道路监控视频发到了顾月潭的邮箱里,顾月潭盯着电脑屏幕仔细地观看。
白色本田车在国道上行驶时,车身保持的很稳重。等回去的路上,车子有些飘忽。
可以断定去的时候,车内应该装有相当重量的东西,卸掉重量后,车子就有些发飘了。
在翠云新村附近马路上,监控所拍摄到的驾车人背影和彭运朗的身高、体型非常吻合,几乎可以断定是彭运朗本人。
根据车子行驶的方向和时间可以推断,十九日深夜彭运朗驾车载着满车的汽油桶来到南郊的康乐养老院,然后不知用什么办法将养老院的人都弄晕了,跟着将汽油全都倒在养老院的里里外外,放完火,驱车离开。
显然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让他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在他回到翠云新村,下车时,人明显很颓丧,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回到家他就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躺在里面割腕自杀了。
从死亡时间推断,这非常吻合,天衣无缝,很完美。
是这样吗?
顾月潭双手枕在头底下,整个人躺在办公椅上,两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现有的证据和检验报告都明确地指出,彭运朗是因为想要调离破旧落后的养老院,去更好的宜县养老院工作,却迟迟得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于是他一直怀恨在心,很可能还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整个人处于发疯的边缘,他想要发泄心中的怨气,而破旧的养老院里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成了他发泄怨气的对象……
事后,他承受不了内心的负罪感,于是想到了一了百了……
可是,根据他家对门的邻居以及袁佳敏所说的,彭运朗虽然有些内向,但却是一个颇为礼貌、对老人有爱心,工作负责认真的人。
而且袁佳敏也明确说了她曾和彭运朗私下谈过后,从后面彭运朗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走极端的。
现在还得找宜县养老院的人、以及彭运朗另外一名同事罗兵,向他们具体打听下彭运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只要有疑点,都不能被现有的证据迷惑了双眼。
中午,顾月潭在局里的餐厅用餐。他去的很晚,餐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和善的厨师老李经常会留到最后,为的就是让那些工作很晚的人都能吃到饭。
顾月潭打完饭,坐在餐桌上开始吃了起来。此时,餐厅里除了他和老李已经没有人了。
顾月潭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侧眼看到老李从餐厅的储藏室搬出两张破旧的椅子。顾月潭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搬去哪啊?”
老李停住脚步,笑着说:“这两张椅子一直扔在角落里,占着地方,又没什么用,我拿起扔掉。”说完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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