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侧过身穿过柜子,打算离开影音室。
“等等。”
手腕被牢牢握住,黎溪挣扎了几下,沈君言起身走到她背后,伸手将她的肩膀轻轻压在柜侧。
“任何的沟通都有必要。你说,我听着。”
黎溪垂眸看着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讽刺:“我想跟你谈一下尊重这个议题。”
沈君言立刻松开手。
重新获得自由,黎溪往旁边走了一步,离沈君言远了些,不至于被他全然俯视。
“你早上说得对,你没有答应我什么,我一厢情愿是愚蠢至极,但是……”
黎溪皱起眉头凝视着他,“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尊重我的决定?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一定要经过你批准!”
沈君言表情敷衍:“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很支持你跟着瞿老去学习、去见识。但这件事只能下次,因为我不在你身边……”
“你在怕什么?”
被打断的沈君言凝眸看着黎溪。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却是黎溪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怕我被绑架?那你请这么多保镖是吃干饭的?”
黎溪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被囚禁在这里五年,一切都被你监控着,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吗!”
沈君言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动了动嘴唇,毫无说服力地说:“我没有囚禁你。”
“没有你的批准,我能走出这里的大门?”
沈君言没有说话,但沉默就清晰表明了他的态度。
黎溪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紧闭的门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我死在那场绑架是不是会更好。”
沈君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边缓步走到沈君言面前,边说:“这样我就不需要忍受丧父之痛,也不会被你关在这栋别墅,用你所谓的爱和保护之名……”
话音刚落,沈君言猛地伸手搂住她的腰,狠狠将她带进怀里。
但那股带着怒意的力度没有把黎溪吓退,她自若地抚上沈君言的脸,指尖划过他的藏在眉毛间的伤疤。
那是被十六岁的她发脾气时弄伤的。
“哥哥,你诚实回答我。”黎溪软弱无骨地往前靠在他身上,手从他脸上一直滑落到他胸口上,轻柔画圈,“我爸还在的日子里,你有想过要上我吗?”
沈君言一手抓住黎溪在他身下作乱的手。
若是在平时,这样被黎溪撩拨,他眼睛里早已燃起了火焰。
可此时他紧抿嘴唇,一双深邃的眼里只有冰冷和防备。
“黎溪,或许我的行为有些不当,但我不是变态。”
黎溪挑衅似的仰着脸不置可否,下一秒就被他的手指捏住下巴。
“至少,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妹妹。”
成功把沈君言气走后,黎溪也没心情再去看电影,走到外面躺上放在银幕前的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她和沈君言的第一次,似乎也说不出到底谁是主动的那个。
被确诊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黎溪都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再加上父亲的突然离世,她的病情愈发严重,完全离不开人。
这种情况下,完全依赖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而沈君言作为当时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在汪洋大海里漂浮的她,自然而然把他当成浮木抱住。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夏夜。
沈君言带她到影音室看电影,而电影是黎溪闭着眼睛选的。
《戏梦巴黎》。
当时她把影碟递到沈君言的面前,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没读懂,还问是不是不能看。
沈君言挑了挑眉,没说能,也没说不能,按下播放键和她坐下一起看。
那时候影音室还没有露骨得直接放床,偌大的室内只有一张三人沙发。而他们就坐在沙发,一人占一边。
电影不长,不到两个小时,但他们并没有看完。
在看到伊莎贝拉被马修破处,然后他用沾满血的手抚上伊莎贝拉的脸上时,正仰头喝红酒的黎溪手突然一抖,深红色的酒液从她的嘴唇流出,滑过纤细的颈,最终白衬衫的领口里,像胸口处开出一朵雍容的玫瑰。
她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沈君言,他也在看她,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在此之前,黎溪一直叫沈君言「哥哥」。而此时她明知道危险,还是没有煞风景地叫出那声「哥哥」。
无声胜有声。
她俯身把酒杯放回沙发前的茶几,一个侧身往旁边倒去,正好落在了刚好起身要来扶她的沈君言怀里。
是故意还是无意,黎溪分不清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也是各自的第一次。
黎溪没有像电影里的伊莎贝拉一样出了很多血,却像她一样默然流泪。
侧躺着的她被沈君言搂在怀里,两人的腿缠绕在一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嘴唇贴在她的耳侧轻轻说话,吐出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溪溪,我不是你的哥哥。”
那会是什么呢?
黎溪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沈君言却没再开口,她也疲惫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黎溪走出影音室,遇到了正从外面进来的佣人。
她拎着一袋残花败枝,颇为可惜道:“昨晚的雨真大,连花都被打落不少。”
在走神的黎溪随口应了句是啊。
沈君言听见后,当天就找了一支施工队,在庭院里建了一座玻璃屋,然后把所有玫瑰花都移植到里面。
而现在,他就站在这间玻璃屋里。
在把所有玫瑰花成功移植到这里的时候,沈君言带着黎溪过来参观,他对她说:“这样就不怕玫瑰花会受伤害了。”
黎溪蹲在一棵黑巴克前,低头嗅了嗅花香才回答:“不受风雨侵害,但不表示人不会伤害它们,不是吗?”
他怎么听不出话外音,伸手将黎溪拉起,带到怀中。
“我伤害过你吗?”
黎溪双手撑在他胸前,躲避他落下的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看着他:“以前是以前,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嘴唇封住她的喋喋不休,直到她乖乖听话闭嘴,他才松开一点说:“以后会和以前一样的。”
一晃神,被他捏着的那朵龙沙宝石竟然生生折断,正开得烂漫的花瓣散落一地,犹如破碎的彩色瓷器。
旁边的花匠见状,连忙上前把花瓣捡起,给了沈君言一个台阶下:“都怪我,没有及时把快枯萎的花修剪掉。”
沈君言摇摇头,把花枝扔进花丛中,双手插袋仰望被玻璃封禁的天空。
把花栽进这密不透风的温室里,也算是囚禁吗?
黎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不是银幕,而是纯黑的遮光窗帘时,她就知道自己被半夜沈君言「搬」回了房间。
她伸手摸向床头柜下的房间中控把窗帘拉开,阳光投进房间的那一刻,手边的内线电话也响了。
黎溪接起喂了一声,那头的沈君言心情似乎还不错,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他的愉悦:“醒了?过来书房旁边的小隔间,我给你准备了冰糖燕窝。”
懵忪的起床气还没散去,黎溪伸了个懒腰嗔道:“大清早的,吃什么燕窝啊……”
沈君言低沉地笑了笑:“昨天对着我吼了这么久,不给你炖点燕窝润肺也说不过去。”
听他这样说,黎溪的瞌睡立刻清醒,立马翻身要把电话挂了。
“别挂,挂电话就等于自动放弃参加巡演的机会了。”
略带揶揄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黎溪又立刻把电话拿回到耳边。
“真的吗?”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充满了期待,故作不屑地补充,“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沈君言又笑了,没再给她反驳的机会,果断开口:“信不信随你,反正十分钟后我见不到你的人,刚才说的全部作废。”
「废」字还在嘴里,沈君言耳里就只剩下电话嘟嘟的挂断声。
他愉悦笑了笑,把电话放回去。
挂断电话后,黎溪以最快速度洗漱换衣服,开门直奔二楼走廊尽头。
沈君言所在的小隔间在书房隔壁。
在房子硬装的时候,沈君言把二楼走廊最末的三个房间打通,然后分出一个大概十平米的空间作为密室使用。
密室和书房之间只隔着一面和墙壁同等长宽的双面玻璃,密室里可以看到书房,但书房里的人只能看见玻璃上的画。
黎溪推开门进去,里面只有沈君言一个人在喝咖啡,而椅子也只有他坐着的那一张。
看他不要脸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黎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乖乖走到他面前,用力坐在他腿上。
“沈总真是深谙压榨剩余价值的道理。”见刚才的打击并不奏效,黎溪又用屁股碾了他几下,挤兑道,“咱们明远有你,真是了不起。”
沈君言对此一点也不谦虚,照单全收:“谬赞了。”
比不过他的城墙脸皮厚,黎溪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就被眼前破有些夸张的阵仗吓愣了。
在玻璃的另一头站了十来个的人,有男有女,一小部分是没见过的,但大部分是熟面孔。
而那些熟面孔,都是这几年跟她最久的那些保镖。
“你在做什么?”
沈君言替她打开炖盅,又把勺子递给她才开口:“我反思过了,我的个人原因不能成为你追逐梦想的绊脚石,所以我决定让你去参加巡演。而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近身保镖会代替我来保护你。”
近身保镖?
发生绑架事件后,黎溪身边的保镖只多不少,但都是跟在外围的比较多,而能近她身保护的,只有沈君言一个。
黎溪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沈君言只说了一句话。
“挡子弹这件事,世界上只有我能百分百为你做到。”
黎溪扫过书房里所有人的脸,没看出什么这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试探着问:“他们能为我挡子弹?”
沈君言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为你挡子弹他还有活的机会,不挡的话……”
他咬了咬黎溪的耳垂:“只有死路一条。”
他?
捕捉到关键词,黎溪的眼睛亮了亮:“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沈君言嗯了一声,拍拍她的后腰示意她起来:“我来带你认认脸。”
从房间里出去走不到两步,沈君言推开书房的门,点头当应下所有人的问好。
黎溪被他牵着手并肩走着,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在自己背后,无奈沈君言搂着她的腰,她也无法回头查看。
在有外人的场合下,沈君言收敛了不少,刚走到书案前便放开黎溪的手,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
黎溪坐下后,故意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
可惜的是,那些人个个表情严肃,定定看着自己的正前方,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谁有走神。
“自我介绍一下吧。”
沈君言一发话,站在第一排最左的女生转身立正面向黎晰说:“沈小姐你好,我叫俞乔,负责陪同你的起居生活。”
“我叫刘北习,负责室内巡逻。”
“我叫……”
……
连续听了五六个人的自我介绍,对此感到无趣的黎溪把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渐渐走神。
直到……
“我叫程嘉懿。”
一把沉稳而清朗的男声犹如投入平湖中的石子,原本低头扶着鬓角的黎溪不自觉地睁开眼睛,落在了队伍最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有着般挺拔且修长的身形,面容清隽而英气,星目剑眉,如屹立在雪地里的白杨树,有种不动声色的狠劲。
他目光炯炯,落在她身上时却毫无压迫感,说:“是你的近身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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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章 两眼空空
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黎溪的视力不算很好,而程嘉懿又站在队伍最后,她只能微微眯起眼睛去看。
而就在目光聚焦的时候,一阵剧烈而迅猛的疼痛在她脑袋里炸开,像一记锋利的刀刃生生捅进她的头颅,痛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溪溪!”听到沈君言的叫唤,黎溪无法给予应答。
但她知道,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咬紧牙关,眼前的黑暗渐渐被有光透进来,余痛便在几秒后完全散去。
这四年来黎溪不知道遇过多少次,早已见怪不怪。
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黎溪看到沈君言蹲在自己面前,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她放下按在头皮上的双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调侃:“都老毛病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君言抬手握住她的手指,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并不是在逞强才松了口气。
“你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我们必须去一趟医院。”
“我不要!”黎溪连忙把他拉回来,鼓起腮帮子抱怨,“去了他们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会借机塞一堆药给我吃,一点用也没有。”
沈君言没有反驳,黎溪这几年的情绪逐渐趋于正常稳定,他也不愿让她继续吃药。
“那这次先不去,但你一有不舒服,必须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真啰嗦。”黎溪嫌弃地拍拍沈君言的手,等他与自己十指扣紧后笑眯眯地问,“那现在是不是该出发去找瞿老了?”
看到她满脸期待的模样,沈君言想,要是她有根尾巴,现在肯定在飞快地左右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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