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黎崇山三个字,连舒慧立刻发狂,暴跳如雷地嘶吼:“这是他欠我的!他死了又怎么样,他拥有的东西都只能归我所有!我才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哐当——”
背后的玻璃窗突然炸裂,在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之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以手臂挡脸,单手拉着粗绳,从窄小的窗户穿针而过,踏着满地碎片稳稳落地。
“嘉懿!”
黎溪高呼一声,连舒慧立马反应过来,再次环上黎溪的脖子,手臂猛地一收,把那道好不容易凝结的伤口再次勒开。
“别动!”
“停下!”
楼上与楼下两个男人同时惊呼,程嘉懿离得比较近,看到黎溪衣服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崩得更紧,抬腿暴戾地踹开挥拳过来的保镖,直接将人踹开三米远。
他横眉冷视连舒慧:“放开她!”
匕首再度横在黎溪颈上,连舒慧故意没收力度,让刀剑嵌入黎溪皮肤里:“俞乔,还不动手愣在这里干什么!”
俞乔看了程嘉懿一眼,握拳直攻程嘉懿眉心。
“俞乔——”
程嘉懿手上还有伤,黎溪惊呼一声,原本挥向程嘉懿的拳头转了个弯,直奔她咽喉处而来,一掌打开连舒慧的手。
完全没预料到俞乔会倒戈,连舒慧一下就被打掉了匕首,黎溪趁机屈起手肘,对着连舒慧的腹部狠狠一捅。
“啊——”
惨烈的叫声在密闭的空间里,黎溪回头,原本扶着连舒慧后腰的俞乔又对着她的颈侧重重一击,将她敲晕,然后从三楼直接跳到楼梯平台,一脚就将想在背后偷袭沈君言的人踹下了楼梯。
“沈先生。”俞乔跳到沈君言背后,“你带黎小姐先离开,这里有我和嘉懿哥就行。”
沈君言抬头向上望,唯一的光亮处,黎溪扑进程嘉懿怀里,扶起他鲜血如注的右臂轻轻吹气。
哪怕只看到侧脸,也能读出她心疼的表情。
他伸手揉了揉被铁棍击中的手腕,迈开腿跨上楼梯。
被踢趴在墙角的保镖有起来的迹象,程嘉懿低头亲了亲黎溪的额头:“乖,先跟着沈君言离开,我待会儿就来找你。”
“我不……”
否定的话还没说出口,程嘉懿俯身亲吻她的嘴唇,抬手揩掉她不断流下的血:“放心,这次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所以,先保护好自己。”
他直起身子,正好撞进已经走上三楼的沈君言眼内。
沈君言没有催促,刚伸出手去,另一边的程嘉懿默契放手。
俞乔一个女生对着三个男人始终十分吃力,程嘉懿再深深看了黎溪一眼,说了句等我,迈开脚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然后跨过楼梯扶手直接跳到楼下。
“嘉懿,你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找我!”
反手将一个人撂倒的程嘉懿打了个响指当作回应,继续为楼上的二人披荆斩棘开路。
颈上的伤口还没愈合,黎溪知道留下来也只会让其他人徒增担忧,紧握住沈君言的手快步离开:“我们走吧。”
就在她经过昏倒在楼梯口的连舒慧时,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起来,翻身双手死死抱住她的双脚。
“啊——”
两人走得急,哪怕连舒慧只是绊了她一下,黎溪还是没能稳住身形,直直往下栽去。
这一绊来得毫无防备,黎溪只能由着条件反射拉住手上能抓住的东西,而一直牵着她的手的沈君言就被一同带了下去。
“溪溪!”
沈君言反应极快,哪怕半个身子已经摔了出去,牵着黎溪的手用力一拉,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护着。
“咚——”
落地的那一刻,沈君言奋力转身,将自己垫在黎溪身下,后脑重重撞在墙壁的瓷砖上。
楼梯太长,他们在最后几级台阶上翻滚了几下才重重跌落平台,冲击力之大,哪怕有沈君言护着,黎溪还是摔得头晕目眩的。
她甩了甩头,又眨了眨眼睛,等到眼前的一切都恢复清晰时,一眼就看到沈君言毫无知觉地躺在她身下。
“沈君言!”
她惊呼一声,连忙从沈君言身上下去,托起他的头叫唤:“沈君言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后脑勺传来阵阵剧痛,四肢仿佛毫无知觉,沈君言想动一动手指,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僵硬地垂着。
他用力想睁开眼睛,视线还是迷离的,天旋地转,可黎溪担忧的脸庞又是那么清晰。
她的声音很远,时而又很近,惊慌失措的,抱着大喊不要吓她。
好像有些分不清何年何月了。
“沈君言你不要晕过去,我以后再也不气你叫你哥哥了,你快醒醒,快张开眼睛看看我啊!”
那可以考虑一下。
他咬紧牙关,抵抗那些拉扯和下坠,用尽全力去紧握拳头。
终于,浩瀚的虚空他撕扯开一条裂缝,光和力量重新回到他身上。
沈君言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梨花带雨的黎溪,看到他醒来,激动得把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都抖落,沁凉的泪珠在他唇上绽开。
“沈君言,沈君言……”
就像以前每次遇到激动或伤心的时候一样,黎溪只会抱着他哭喊她的名字。
刚蓄起的力量再次迅速流逝,眼前的一切又被镀上一层深灰色,像在看很多年前的默剧,没有声音,只有黑白的画面。
她的溪溪又流泪了,一颗一颗泪珠从她下颌滴下,落在他手中,像他送给她的那些珍珠,一颗一颗地还给他。
他想抬起手替她抹干眼泪,但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了。
“溪溪。”他开口,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若游丝。
他想扯一扯嘴角,给他的挚爱一个安慰的笑容,告诉她别害怕,一天没听到她的选择,他就没有甘心就此离去的一天。
可惜啊可惜。
黑暗再一次将他吞噬,似乎有无数只阴毒的手将他拖到冰冷的河水中,势要将他溺死。
最后一丝力气抽离,他无力倒向黎溪的肩膀,耳边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沈君言——”
可惜,他不但没说出口,连黎溪的话,他都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
最新评论:
【特任命沈君言为男德班指导教授】
【哥哥QAQ】
【哥哥太可怜了黎溪你多疼他一点儿吧!!】
-完——
第50章 夜雨
正文完结。
沈君言的电脑屏幕下一直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Planning for the worst.
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就算他倒下不省人事,一直守在外面的助理还是能有条不紊地控制住整个场面。
手术室外,门上的那盏红灯亮得刺眼,黎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交缠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先吃点东西。”
已经过了饭点,不管是医院食堂还是附近的便利店,都只剩下零星几样食物。
热狗包事先加热过,黎溪握在手里,才刚咬了一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嘉懿,我是不是个害人精。”
“不是。”他回答得坚定又迅速,也不管她这结论是如何得出来的,直接否认,“动手的是连舒慧,你也因此受伤了,不必……”
“不……”黎溪低声啜泣,“我就是天煞孤星,先是你,现在是沈君言,都因为我进了手术室,而我却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在救护车上她就已经哭过一轮,沈君言的情况很不妙,血压好几次跌到了五十以下,呼吸衰竭,连医生都出了满额的汗。
“病人求生意志下降了,家属快点过来跟他说说话!”
原本正在清创的黎溪顾不上伤口还在流血,直直跪在沈君言耳边大喊:“你答应过我要一直爱我的,你要是不醒来,我就扔掉你的求婚戒指,立刻嫁给程嘉懿!”
仿佛内置了声控传感,黎溪刚喊出这一番话,血压的指标一路往上,虽然还不算正常,但也总算恢复到轻微低血压水平,一路平稳到医院进行手术。
而当时,程嘉懿也在那辆救护车里。
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黎溪扑进他怀里大哭时,手紧紧抓在他伤口上,哪怕隔着厚厚的纱布,疼痛仍能钻入骨髓。
但哪里又及心里的痛。
“沈君言的手臂和胸口上都是淤青,都是因为保护我才留下的,可我却直到他被抬上救护车我才看到。”
眼泪和话都缺了堤,倾泄而出。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隐瞒事实,因为我一直把我父亲当成英雄,他不想破坏我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形象,我却怀疑他,推开他,仗着他的喜欢一直伤害他。”
黎溪趴在自己膝头,只咬了一下的热狗包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捏碎变形。
程嘉懿放下本来要给她的热奶茶,正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时,那盏醒目的红灯遽然熄灭,紧闭的手术室门后走出一个矍铄的老医生。
“徐医生!”
黎溪倏地弹起冲向老医生,那只快要搭上她肩膀的手猝然落空。
徐医生是脑外科泰斗,早已退休,是沈君言在五年前三顾茅庐返聘回来给黎溪医治失忆症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用上了。
徐医生摘下口罩:“我们刚才检查过了,君言陷入昏迷脑中有血块压住神经,位置……”
他沉吟了半秒,“算不上危险,血块也不大,有可能会移动,也可能被吸收,所以我们团队一致决定,不做开颅手术,只做辅助治疗。至于什么时候会醒……”
“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他拍了拍黎溪的肩膀,话已至此。
病床的滚轮响彻整条走廊,黎溪回头追上去,沈君言陷在床中央,再颠簸也无法唤醒沉睡的他。
面容苍白,脆弱得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散,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君言。
“沈君言,沈君言!你不可以一直睡过去,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的!”
她的哭喊被隔绝在ICU厚重的铁门外,黎溪站在外面,透过两格玻璃看进去,眼泪滂沱,就像窗外忽然而至的大雨,淋湿整个城市。
“黎溪。”程嘉懿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又坚定地将她抱住,“不要害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怎么办?”
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将他抱住,只虚弱地靠在他胸前,声音虚无缥缈,抓都抓不住。
“嘉懿,我开始后悔……”
“黎溪!”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程嘉懿抱紧她的双臂又紧了紧,仿佛他一松开,怀里的人就会飞走,“黎溪,不要说那些话……求你。”
其实黎溪在开口的那一刻也后悔了,她双手穿过程嘉懿的腰侧,掌心贴着他因俯身而微微隆起的背后,用脸颊蹭了蹭他胸口:“我后悔在桐县临别时没有跟你说多几句,不然也不会冲动到误信他人。”
她抬头捧起程嘉懿的脸:“嘉懿,我很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程嘉懿很怕看到她泪眼朦胧的眼,重新将她按回怀里。
他不想黎溪流泪,不想她因为他流泪,更不想她为沈君言流泪。
沈君言还躺在ICU里生死未卜,他也有过这么一段日子,知道有多么艰辛,多么痛苦。
但沈君言又和他不一样,他有黎溪记住,为了他悔恨,为他流尽眼泪。
这些都是他程嘉懿没得到过的。
他知道这样想很不道德,很没有人性,但他控制不了,只能选择逃避,假装落落大方。
沈君言的情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不能自主呼吸,好的时候也只是生命体征平稳,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断断续续在ICU住了一个月,徐医生终于宣布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而黎溪也在同一天踏进明远大厦,坐在了沈君言的位置。
沈君言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差到今天这种田地,助理沿着他画下的的路一直走,终于在一个月后走到了尽头。
“黎小姐,明远顶楼无人坐镇,群龙无首,再这样下去肯定会乱的。”
彼时黎溪坐在病床旁边,与沈君言冰冷的右手十指紧扣,忍冬花垂落的窗边,坐着眼神晦暗不明的程嘉懿。
“你跟我说也没有用,还不如走过来对着沈君言的耳朵说,让他赶紧醒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助理为难,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黎小姐,沈先生在向你求婚的那天晚上,他在书房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只要您在上面签个名,你就是明远的最大股东。”
协议递到黎溪面前,上面果然已经签有沈君言的名字。
“黎小姐。”助理九十度鞠躬,“明远不仅是黎老先生的心血,也是沈先生的心血,您不能……”
“我有个条件。”
助理愣了愣,茫然地看向一旁的程嘉懿,但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在签名之前,我要听那段录音的完整版。”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助理立刻打开电脑,找出那段录音惦记播放。
音频很短,哪怕完整版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几声杂音之后,早已听过千万遍的那段剪辑过的录音再次播出。
“沈君言,我的遗嘱你别想动一个字!”
“若你知道我针筒里放的是什么,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紧接着,黎崇山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我改与不改,你得到的都不会少,何必一定要阿溪全部继承我的财产!”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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