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师?你怎么来了?”明南看见他还有点惊讶。
眼前的人看上去似乎特地收拾过, 大衣挺括,内里是一件深灰色的毛衣,风度翩翩,他还剪了头发, 露出温润的眉眼, 细框眼镜斯文俊秀。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怀里还捧着一束花, 一束火红的玫瑰。
她的傅老师向来务实,从未有过这样的惊喜。
“你在搬家?”傅寄白眉头紧锁:“这么着急?”
明南顿了顿。
她没立刻回答, 而是先跟着搬家工人下楼,给他们结了账。
傅寄白抱着花,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身后,目睹她的举动,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两人回到楼上家中,傅寄白站在门口先环顾四周一圈,搬家工人来过一趟,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沙发上的抱枕还有一只掉到地上。
“傅老师。”明南喊他:“这花是给我的吗?”
他这才回过神, 拘谨地将花献出去:“嗯。”
鲜花娇嫩欲滴,明艳夺目,被彩色包装纸束在一起,还打了一个蝴蝶结,是最适合送给情人的礼物。明南低头戳着柔嫩的花瓣:“这是分手礼物吗?”
傅寄白艰涩地开口:“你要和我分手?”
“……嗯?”
明南眨了眨眼,抬起头来。
“的确,是我做了过分的事。你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傅寄白垂下眼帘,抿唇自责地说:“而当时,我也没有立刻向你道歉,也是我的错。”
“等一下……”事情的发展好像有哪里不对?
明南迟疑,试探地道:“我有和你说过,我是清醒的。”
“但我喝醉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理智,我本该有责任阻拦自己,不该如此不慎重的对你……”他拧着眉,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不用安慰我。是我对你做了混账的事。”
“……”
明南沉默下来。
她忽然转过身,捧着花走进屋中。鲜花放在茶几,而她在沙发上坐下。
“傅老师,你坐下说。”
傅寄白弯腰捡起地上的抱枕,局促地坐下。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子,在沙发上也与女友有过更亲密的亲吻和拥抱,但从未如此忐忑,如芒在背。
虽然与家中长辈宣布想法时说得坚定,但现实发展远远超出他的设想,从看到搬家工人的时候他就慌了阵脚。谈恋爱不是做数学题,不是他想出解决的公式,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是……
“我想要弥补。”他的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笔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搬家。”
“以及……”他抿起唇,低声说:“……请你不要和我分手。”
明南起身去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夜晚寂静,咖啡机注入热水的声音像是处决前的上膛。
许久,她端着两杯咖啡走回来,一杯放在傅寄白的面前。
“傅老师,你没看到吗?”
“什么?”
“我的纹身啊。”明南轻抿一口咖啡,谈笑自若:“我以为你反应过来以后,就该知道我在骗你了。”
傅寄白神色怔忪。
“高中生的风纪那么严格,你不是要求很严苛吗?”明南掰着手指头数:“不能染头发,不能纹身,不能早恋,不能喝酒打架。傅老师,其实我很坏的。”
傅寄白扶了一下眼镜,道:“你不是高中生。虽然我不赞同,但你的身体,你自己有处置的权利。”
他还记得那朵玫瑰。
生在恋人漂亮的后背,他一寸寸亲吻过,也一寸寸抚摸过。酒醒以后非但没有忘记,反而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知晓恋人对外表的爱惜,梳妆台上全是他看不懂用处的瓶瓶罐罐。她的身体很漂亮,玫瑰也是。纹样很精细,花叶盘错交结,可是抚摸上去却不是肌肤柔滑细腻的触感。
“介意和我说说你的纹身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
明南说起来轻描淡写:“一点小伤。”
傅寄白眸光微动,“是谁打的?”
“我妈。”
“……”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明南歪着脑袋,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目光落到远处虚无的一点。她回忆道:“她脾气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太好,没遇到过什么好人,所以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悲惨……”
“唔……我算是她的悲惨之一吧?”
傅寄白想起了高中旧照片里的明南。
不是现在这般,一个灰扑扑的,阴郁的,很不起眼的女孩子。他后来想起来更多。高中生明南似乎总有难处,以至于他回想起来,有关明南的事情都是伴随着各种质问奚落。
他忍不住伸手去与她交握。
“她生了病,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走了。就在高考成绩出来前几天,还挺可惜。”明南笑了一下:“不过也好,不然她又会发疯。”
“为什么?”傅寄白不理解:“你考的大学很好。”
“嗯,比我弟弟好。”
两人认识很久,明南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家庭。傅寄白下意识问:“你还有弟弟?”
“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
“其实没什么,都是皮肉伤,很早就好了。只是这道有点深,当时没恢复好,所以就留了下来。”明南摸到后背纹身的位置,“本来可以做除疤手术的。”
这个念头曾经升起过,又被她否决了。后来她找了最好的纹身师,忍过数个小时的疼痛,在伤痕之上,为自己种了一朵玫瑰。
明南玩着他的手指头,“傅老师,你是觉得我很可怜吗?”
傅寄白没说话。
他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我本来……”他的话顿住,懊恼地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譬如他本来有机会可以帮到那个时候的明南,可仔细想来,他也做不了什么。
“没有啊,傅老师,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帮到我了。”
傅寄白愣住。
明南眼眸弯起,笑容明媚:“你忘了吗?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高中时候的傅同学就是个特别好的人,帮了身边人好多忙。那时候我的目标就是变成了你。”明南顿了顿,忽然泄愤一般去戳着他的胸膛,怨念地说:“都怪你,考的学校分数线太高,我很努力了,结果还是没考上。”
傅寄白:“……”
他哭笑不得地抓住女友作乱的手,心口发痒滚烫。
在一个不知道的角落里,有这样一个人视他为目标,因他爬出泥沼。难以言喻的心情激荡在胸口,傅寄白帮过很多人,也有许多人正在接受他的帮助,可感触从未有过这般。
他深吸一口气,遵循内心的想法,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
明南余光瞥见,意识到这个形状像是什么,她整个人一激灵从男友的怀里爬出来,往后拉开好大一段距离。
“等、等等?!”明南睁大了眼睛:“傅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傅寄白打开小方盒,托在手心。里面是一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多昂贵,不是什么价值连城,却花费了他如今的所有积蓄。
他今日特地打理自己,带着一束鲜花,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明南,我想和你结婚。”
明南深吸了好大一口气。
“但是我骗了你。”明南小心翼翼地说:“你忘了吗?我有纹身……”
“这不算欺骗。”傅寄白注视着她,细框眼镜后,温润眼眸里满是爱意:“你只是不曾和我提起,这是你的旧事,反而是我让你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是我唐突了。”
“傅老师,你不明白……”但她瞒的不只是这一件事情啊!
傅寄白顿了顿,想起什么,黯然道:“你还是想和我分手吗?”
“不……”
他抿了抿唇,“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也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明南试探地说:“也许我故意装的,其实我还挺坏的,不但纹身还抽烟喝酒……”
“你不用这样。”傅寄白挚诚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你是什么模样,我已经通过我自己的眼睛明了。我相信我的眼睛。”
“傅老师,你不要冲动……”
“不是冲动,我有慎重的思考。从开始交往起,我就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步入婚姻。或许你觉得有点着急,但我的想法从未更改。”
明南支支吾吾:“但是……”
“明南,我喜欢你。”
那枚戒指递到她的指尖,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套进去。
傅寄白温柔地说:“嫁给我,让我照顾你的生活,可以吗?”
第17章 【2+3更】合法了。……
事情这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明南站在民政局门口, 低头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两个红本本,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她翻开结婚证,照片上她与傅寄白靠在一起, 红底白衬衣,笑意温柔。官方的钢印敲在上面, 就一本结婚证, 她与傅寄白成为了合法夫妻。
她顺着结婚证,看到了手上的戒指。
明南忽然开口:“傅老师, 我觉得我好亏啊。”
“嗯?”
没有婚礼,没有浪漫的求婚仪式, 她答应得都有点稀里糊涂——那会儿她已经懵得六神无主,满脑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偏偏傅寄白说得话太动听,她鬼迷心窍, 手一伸, 就把自己套进了戒指里。
过了一晚上,还不等她想好该怎么解释, 傅寄白就已经开车到楼下,掏出她曾经亲手交出去的钥匙, 把她从睡梦中叫醒,一路开到了民政局。
今天是周二, 向来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出勤率百分百的傅老师,为了结婚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甚至距离他的求婚,都没有过去24小时。
快的连给明南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本来还在为自己骗了傅寄白心虚,但现在……
她小声嘀咕:“怎么感觉我才像是被骗婚的那个。”
傅寄白笑着朝她伸手:“走吧,妈和奶奶还在家里等我们。”
明南揣着两个红本本,牵住他的手。
对, 连家长都是现在才见。
到傅家的时候,进门就听见傅母在和傅奶奶唠叨。
“……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时看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结婚的时候却莽莽撞撞的,先说自己要结婚了,问了才知道婚都没求。才和人家小姑娘认识多久,也没把人带回来见过,好了,求完婚,隔天就把人带去民政局了。哪里有他这样的……”
明南打趣地看了傅寄白一眼。
屋子里,傅母还在说:“……也就他那对象惯着,我要是人家小姑娘,非得气得把他踹了……”
傅寄白咳了一声,里面立刻没了声音。
“是明南来了吧?”傅母热情地出来招呼:“来来来,快进来。”
傅寄白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明南刚穿上,就感觉脚背一沉。她低头看去,一只胖胖的小橘猫趴在她的脚上,仰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傅寄白轻笑一声,弯腰把猫抱起:“看来它很喜欢你。”
“喵呜——”
傅家的房子住了祖孙三代人,但因为人口不多,所以也不拥挤。家里的两个女性长辈将房子装点的温馨漂亮,电视里在播放着连续剧,傅奶奶腿脚不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过来。
明南礼貌地与她们打了一声招呼。
傅奶奶笑呵呵地朝她招手:“过来,到奶奶这儿来。”
明南过去坐下,很快傅母也坐到她身边。两个长辈将她围在中央,傅奶奶眉开眼笑:“好漂亮的小姑娘。”
傅母应和:“难怪寄白喜欢,我还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上心过。”
傅寄白咳了一声。
傅母指挥说:“厨房里有我买的菜,你去做饭,多做几个。”
他扶了一下眼镜,知道她的意思是有悄悄话说,便起身去了厨房。拉上门之前,他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妈。”
“什么?”
“给我说点好话。”
明南忍住笑,傅母催了一声,他才关上推拉门。
小橘猫溜达一圈,转到了明南的脚边。它伸出爪爪,用柔软的肉垫踩了踩明南的膝盖,嗲嗲地“喵”了一声,在明南反应过来之前,忽然后腿一蹬跳了上来,趴在她的膝上发出愉悦的呼噜噜的声音。
“哎哟。”傅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和它爸爸一样,毛手毛脚的。”
明南抚着毛毛脑袋:“爸爸?”
“是寄白。”傅奶奶笑道:“我们总说他把猫当儿子养。”
“真是把你吓坏了吧。”傅母满含歉意地说:“说结婚就结婚,半点准备也没有。别看他这样,平时还是很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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