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以后我孩子还得去照顾你家奶娃娃吧?”高威越说越离谱。
“好了,我……尽量。”
陈映怕他一不小心算到三十年后,急忙搪塞住他。
闲聊了几句,高威得去吃饭了,电话挂断,陈映陷入沉思。
结婚?生子?
这样的话题距离他太遥远,也太迷蒙。
他的未来,会有另一个人吗?
这个人,会是谁?
眼前第一时间出现桑伊人的脸,吓得他如坐针毡。
不会的。
绝不会……
她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或许,还有……孩子。
这些年他刻意避开桑伊人的消息,所以并不清楚她的情况,不过想来,该是好的。
他摇晃着头,想用力把这念头丢出去。
为什么还丢不下?
陈映想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小桑啊,你这最近精神不太好,怎么了?”
米四白见桑伊人病恹恹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桑伊人摆手,回答得很公式。
“没事就好,校里还是看重你的,所以这次把这二重班给你带,把握住机会。”
高一第一学期期末分班,年级组里进行了调整,桑伊人被分到一个文二重班当班主任,学生是好的,桑伊人却没了曾经那样的热情。
她不确定学校是不是真的看重她……还是又像原来那样?
“嗯,我知道。”
她点点头。
门口帷幔的身姿是方丽茉,似乎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她,见到她便走过来。
“一会儿有空吗?”
她问。
“怎么?”
桑伊人看向她。
“我想逛街,一起去啊。”
方丽茉挽住她的手臂说。
“我……”桑伊人迟疑,“好吧。”
她本来想说自己得回家,可转念一想,那个家里,现在只剩下自己了而已。
谭母前几个月被谭正接到了州府,他去年一口气在那边全款买了房,花园小洋房呢,自然就瞧不上县城里拥挤的两室一厅了。
3月的天,还有些冷,桑伊人裹紧了外套,眼睛被风吹得干涩无比。
“伊人,你老公呢?”
在某个甜品店歇脚,方丽茉便开了话题。
“在上班啊。”
桑伊人回答,好端端地提到谭正做什么。
“好家伙,多久没回家了?”方丽茉替桑伊人不快。
多久?
桑伊人愣了下,掰指头算了半晌,只能摇头:“我哪管得了这个,他爱来就来咯。”
方丽茉紧靠过来,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男人,你不管,他就放纵,蹬鼻子上脸,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我跟他都忙……”
桑伊人强颜欢笑。
方丽茉努了她一眼,低声说:“忙?”
“傻子,你是忙,他呢?他是忙吗?”
“你什么意思?”桑伊人终于察觉到方丽茉的弦外之音。
她再瞒不下去,但也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好还是坏?
方丽茉掏出手机,进入相册调出一张相片。
她用指尖指着里面一个男人,开口道:“这是你老公吧?”
桑伊人瞧了几眼,得益于手机这些年像素质一样的提高,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就认出那是谭正。
“嗯。”
“上个星期我去州府,逛街想给团团买件衣服,结果在一家母婴店看见了他。”
团团是方丽茉女儿,刚满10个月。
“他身边跟着个女人,我还以为是你,想上去打招呼,结果……她一转头,我就觉得事儿不对,急忙躲了起来拍了这照片。”
方丽茉说到这里就停了。
桑伊人呆愕,短短的几句话,她竟然一点儿也没消化掉。
“什、什么?”
她喃喃。
女人、母婴店……
这……
见桑伊人一脸苍白,方丽茉就觉得自己冲动了,她握住她颤抖的手,轻声问:“伊人,冷静,你好好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他哪个亲戚啊?”
“也许是我误会了也说不定。”
心乱如麻。
桑伊人咽下嘴里的吃惊,再次拿起方丽茉的手机,照片里的女人明媚皓齿,打扮潮流,她挽住谭正的手臂,笑得不可方物,谭正低垂着头,眼底灌满了桑伊人从没见过的温柔。
是,从没见过,即便是曾经最甜蜜的时刻。
谭正的亲友她见得不少,但对这个女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认识她。”
桑伊人把手机推到方丽茉面前,语气冷得像果汁中清脆碰撞的冰块。
方丽茉的指尖从玻璃杯壁下滑。
“伊人……”
她内疚地唤她的名字。
早知道,她就别说了……
但对面只是沉默,方丽茉能看见的,只是桑伊人低垂的、毫无波澜的半张脸。
她的眼睛倒映在杯中,明亮的、镜子一样的液面勾勒她绝望的神情。
生活,彻底沦到黑暗中。
纵使桑伊人拼了命寻找电灯的开头,终究一无所有。
空荡荡的墙壁,就像此刻她空白的心。
紧贴住门背滑坐下来,桑伊人把头埋进双膝间,用黑暗吞没黑暗。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耳边是谭正冷漠的声音,他在电话中大言不惭,每一句话都精准鞭笞在桑伊人身上。
“我们结婚多久了?桑伊人,我想要孩子,我妈也想!”
“谁让你生不出来?”
当桑伊人打电话去与谭正对峙时,那个男人这样说,声音趾高气昂,高高在上。
孩子,是婚姻制冷的催化剂。
谭正出轨了。
事实就是如此,这是桑伊人想象力再天马行空也想不出来的事情。
她抱紧双膝,眼眶湿润,泪珠夺眶而出,流落满面,很快浸湿她的牛仔裤。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脑海里浮现无数与谭正的过往,可如今,这一切被现实打得原形毕露。
四处都是阴寒的冻土,桑伊人屈紧了双腿,泪水像不要钱的水,尽管她用力克制着,可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像被遗弃的羔羊,在不知名的草原哀嚎痛哭。
但声音注定只能被空气吸收,而不会有任何一点回应。
是她,抛弃一切来到这里,所以,也被一切抛弃……
憔悴得连头发丝都是死气沉沉,方丽茉盯住眼前的桑伊人,她双眼空洞得怖人。
“伊人?你这……”
“他承认了。”
桑伊人嘶哑着声说。
“那女人是谁?”方丽茉问。
“他不说,想来是怕我去找她吧。”桑伊人自嘲地笑。
“哼,他倒成大好人了是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丽茉追问。
“离婚。”
她简单地说。
而简洁的背后,是桑伊人历经无数个夜晚纠葛和苦楚做出的决定。
走到这一步,还能有比离婚更好的结局吗?
她跟谭正已经没有未来了,即便是她不提,桑伊人也有预感他迟早会跟自己厘清关系。
人类关系的冷漠,不是忽然之间的冷锋过境。
那是水滴石穿的磨砺,是失望积攒的利息和本金返还,是被石子打破的湖面,即便还原,也再不是曾经的湖面。
什么时候一对男女会去母婴店呢?
她不愿再想下去,答案说出口,就是把心狠狠剜一遍。
把主动权全部让给他?
桑伊人做不到,她也想留给自己一点点尊严。
“是该离婚!”
“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方丽茉赞同。
但桑伊人没想到的是她的离婚,远比想象中艰难。
已经撕破脸,谭正也就不再装好人。离婚他求之不得,但要论财产分割,他就意见大了。
相关协议是桑伊人找律师拟的,由于谭正是过错方,夫妻共同财产分给桑伊人的自然要多些。
谭正方不认可这份协议,所以这事拖了很久都没结果。
说他出轨,他要桑伊人拿出确切证据。
桑伊人把方丽茉手机里那张照片摆出来,可谭正根本不怕,他说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难道异性去母婴店就是夫妻?
越与谭正交锋,桑伊人就越心力交瘁,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他怎么会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工作和婚姻都一团糟,桑伊人要应付两边的压力已经到达极限。
谭母早就跟那女人成了统一战线,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逼迫桑伊人签字离婚,不管谭母来多少次,说的是硬话还是软话,她就是一下眉头也没皱。
她咬牙撑着,直到今年4月中旬。
法院判决结果下来了。
法院不认可她的诉讼,因为……
那个好不容易被方丽茉找到的母婴店售货员临阵反悔了。
谭正出轨证据并不充分,她败诉了。
城里有了暖意,但桑伊人连心都是冷的,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再也不能冷静。
“为什么?谭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拦下他,大声地嘶吼,像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方丽茉护着桑伊人,生怕已经几天未曾进食的她晕倒。
谭正不屑地扯扯嘴角:“桑伊人,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结婚四年了,你没有孩子,我说过你什么?”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吗?”桑伊人心碎地问。
“我没问题,有问题的不就是你吗?”
谭正冷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跟伊人在一起就是为了孩子?你把她当什么?生育机器?”方丽茉气不过,挺身而出跟谭正理论起来。
“不会生孩子的女人,算女人吗?”
谭正对着方丽茉说,可伤的却是她身后的桑伊人。
桑伊人颤巍巍地站着,嘴巴似乎被浆糊黏住,怎么也张不开。
如果他嫌弃自己,为什么不一早告诉她?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
“你!”
方丽茉情急之下松开了桑伊人的手臂,正打算抬手给他几耳刮子,身后虚弱的桑伊人噗一下,倒在了地上。
“伊人!”方丽茉恨了谭正几眼才回头去看桑伊人。
谭正拍了拍衬衫,有些不耐烦地说:“好聚好散你不要,非要对簿公堂,哼,结果呢,很难看吧。”
说完,他便风光无限地走了。
走得潇洒,走得毫不留情。
“你怎么样了?”方丽茉努力想把她扶起来。
可是,心被碾成肉末的桑伊人还怎么能站立起来?
春天,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第39章 我没有女朋友
桑伊人辞职了。
就在跟谭正办理完离婚证那天,她就去学校提了辞职。
领导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她的事,所以也没拦着,辞职办得很顺利,到差不多弄完才五月初。
但桑伊人待不住,她无处可去,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住在方丽茉家,县城里的房子算她跟谭正的共同财产,两人达成协议,谭正将一半的房款转给她,她就跟这房子再也没有关系。
当然,再多的也没有了。
谭正早就开始提防她了,夫妻共同财产账面干净得不像话,与这段关系形成鲜明对比。
五一小长假前夕,桑伊人决定离开。
离婚这件事她还没爸妈说,说实话,其实她自个儿到现在都还没能消化,两个老人家本来就对她有诸多担忧,她怎么还能拿这事儿去让他们烦恼。
如果,一开始她就听爸妈的……
想再多的如果有什么用,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目的地是海市,因为桑伊人的发小温月月就在东海复交读博。
提到东海复交,桑伊人不免会想到她第一届学生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陈映。
他当年也被东海复交录取了,细细算算时间,今年也该毕业了……
不是很了解,因为他们从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方丽茉把她送上前往省会的火车,眼中带泪地说:“以后有机会回来看我啊!”
她知道,桑伊人这一走,大概就是永远了。
有谁还会回到这种伤心地自讨苦吃呢?
“放心了,一定会的。”桑伊人笑笑。
事情发生以来,方丽茉一直掏心掏肺帮着她,她又怎么会忘记她呢?
两人在进站口分别,桑伊人转身,身姿萧瑟地走了进去。
海市。
温月月太忙了。
都怪她老师,一出国就把烂摊子丢给她,这不,好端端的五一,她还得来办公室弄材料。
兜里的手机嗡嗡地叫,温月月看了眼来电人,咧开嘴笑起来。
“喂,伊人呐,到哪儿了?”
“我在你们学校了,可是你们经管楼在哪儿啊?”
桑伊人没什么行李,就背上有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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