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嘴里还含着东西,说不出话,便用叉子叉起了一小块,递到小姚同学嘴边,脸上写了三个大字:快尝尝!大概是王振同学的表情太过理所当然,小姚同学便也没怎么扭捏,微微红着脸凑了过去,一番品味过后,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扭头看向林季阳,他正顾着自己吃,见我看他,才用下巴点了点碗沿的小叉子,“看我干嘛,自己吃啊,还等着我喂你啊。”
哎,美丽的食物都掩盖不住我忧伤的心情。
似乎除了早餐以外,一路都是边走边玩边吃,以至于到了该正点吃饭时反倒不饿。
而入了夜,乌黑的夜色下,毗邻的灯光亮起,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街边小摊小贩列在道路两旁,游客于其间摩肩接踵,却叫人生出了恍惚。
好像这并不是寻常的一夜,而是一年方才一度的盛大节日。
有人戴着白狐面具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吓得我差点甩脱手机。
而后闷闷的笑声隔着面具传进我的耳里,我有些忿忿地摘下了林季阳的面具。
他「咦」了一声,问我为什么抢他的面具。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画电影,电影里那个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年男子,最终遗憾离开人世的结局让我难过了许多年,所以我下意识并不喜欢看到林季阳戴着。但又不能照实说,便扯开话题问道,“他们两个呢。”
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向后指去,“在看什么捕梦网。”
我伸长了脖子去瞧,有些纳闷,“不在啊。”
身在异地,不可太过放松。我和林季阳发现两人不见后,也没了逛街的心情,一前一后地找起人来。
林季阳落在我后头,我有时怕我们两人也失散,便不时回过头确认,万幸的是他每一次都在。
经过两个小帐篷时,我迈出的脚步一顿,便倒着走了回去。
透过缝隙,看到熟悉的两个人影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清两人在做什么后,还没散尽的一口气又硬生生提起。
背景是憧憧现世,抬头是月光皎洁,树下一双人儿互相依偎,唇齿交接。
面对如此景致,我却只想说脏话,并且也确实喷出了一个「我」字,还没来得及继续,嘴就被人从后面给牢牢捂住,连带着脑袋和身体都向后仰去。
我也没觉得会是别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熟悉味道,我知道那是林季阳,我还知道他不想我坏了王振的好事。
林季阳一手捂着我的嘴,另一手箍住我的腰,将我拖离现场。
我想说话,嘴唇翕动半天,也只能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来,连自己都听不明白。
离开了好一段距离后,他才终于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顿了顿,向我道歉,“对不起啊”,还将两手藏到身后去。
我全当他是心虚,心头又有些气恼,腰侧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异样的感觉,叫我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样面对林季阳,于是扭头就要杀回去。
他又拉住我的手腕,有些无奈地问我,“你干什么去啊。”
我的气焰忽而就弱了下来,自觉有些心虚地回答说要去救人。
他一下子笑出来,弯弯眼睛瞧着我,“你看小姚同学有不愿意吗,她要是不愿意,也用不着你上,我先去把王振给打一顿。”
这会儿我的脑袋也开始正常运转,但思来想去还是颇为不解,便诚恳地发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难道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他低头觑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眼神中似乎解读出些许怜悯,“你没有注意到放假前,几次出门都只剩我们两个了吗,如果不是见色忘义,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放弃我们兄弟情深。”
想来林同学为此也受到了打击,我决定不再气他,“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自认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因为不知他们二人打算亲到什么时候,我们这样蹲守在旁边显得突兀且猥琐,但丢他们二人在这里,自己去找乐子好像也有些不道义。
也不知林同学想到了什么,我眼见着他的耳朵染上了薄薄的粉色。
我的脸颊好像也被这城市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去买杯果汁吧,你渴吗,我好像有点渴。”
当晚,得知我果真是一个电灯泡时,我有些绝望地瘫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姚同学果然善解人意,她趴到我身边,小声地同我道歉,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摇摇头,只是气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看看别人,都后来居上了。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这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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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三十二章——
——你脸红了哎——
而后的一天,大约是因为王振与小姚同学两人终于捅破了窗户纸,便开始无所顾忌地黏在一起。
走在路上并排牵着手,吃饭时将椅子搬到一起,甚至逛街时一个扭头,都能看到他们二人如胶似漆地窝在一个小沙发里头。
我表示震惊,“这可是七月,盛夏啊。”
林季阳也疑惑,“旁边那么大的空沙发是埋了地雷在里面吗。”
对此,王振同学十分骄傲,搂着脸蛋红红的小姚同学,大言不惭,“你们不懂。”
我的确是不懂,偶然看到新鲜玩意儿时,会下意识地看向林季阳。
他也看到了我看到的,然后同我默契地对视一眼,笑眯眯地。
过了片刻,从兜里转出手机,草草拍了照,发到了他的家庭群里,还指着他姐姐的回复笑着同我分享道,“她说这不像孔雀,倒像个鸡腿。”
我认真地又看起了塑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离开时,我忽然想起,其实我也给那孔雀的石头塑像拍了照。
不显眼的角落里藏了一家占地面积不大的寺庙,不等踏进门槛,已经能闻到香火味道。
寺庙里有合围成矩形的四条长廊,互不相接,各自为营。每一条都是一个祈福长廊,廊上挂满了悬着红色丝带的小木块,木块上写满了人的愿望。
风吹过时,会发出木头轻轻相击的脆响,有种别样的感觉。
等我从观音祠堂里转出来,便看到林季阳举着块牌子向我招手。
“他们俩已经写好去挂了,我帮你也拿了一块。带了笔吧,分我一支。”
我一边从包里掏笔,一边忍不住责问他,“作为一个学生,你怎么能连笔都没有。”
他忽然「阿弥陀佛」起来,“佛门重地,还请女施主口下留情。”
我眉梢跳了跳,看着他兴冲冲地转动脑袋,找地方让他落笔。
我也四下望了望,懒得往远了走,便直接靠上一旁的立柱,认真思考起来。
没一会儿,感觉到背上有些异样,忍不住回过头,而后脑袋被一只手给别住。
我忍不住吐槽,“你非得在我的背上写吗,这位施主。”
他松开手,“我看这方圆几里,只有女施主的后背宽阔平坦,实乃写作之良地,还请女施主大发慈悲,倘若我的心愿得以实现,一定记得您借背的大恩大德。”
我凑过去看他的心愿,他也没有遮挡,于是我发现他许下的心愿是可以通过四级考试,并且在剩下的木牌空间上写满了感叹号,足见渴望之强烈。
礼尚往来,在他凑过来看我的心愿时,我也没有遮挡。不过从他的角度,只能倒着看清木牌上的字,便听到他一字一顿小声地念:“万……事……如意……这是什么心愿啊。”像小学生初读课文,有种青涩的可爱。
我一边理着红丝带,一边物色地方,心里暗暗得意,“万事如意,多么广阔的心愿啊。”
他不服气地哼哼两声,“你还挺贪心。”他眼尖,快于我找到挂木牌的位置,便招呼我过去,先拿了我的木牌,要帮我挂上。
但他灵巧的手指遇到了困难,抽回丝带的缝隙太过狭小,他的手指难以钻过去,嘟囔着,“这设计简直反人类啊。”
我只能喊他让让。
我的手指纤细,但也遇到了困难,那就是我的身高有点不太够,于是在一番艰难的尝试后,我放松了会儿我仰酸了的脖子,认可他的话,“确实是非常不合理的设计。”
借鉴旁人的经验,我们决定由他抱着我的腿,送我上去挂木牌。
我本担心尴尬,便劝他作罢,但他很坚决,想来是通过四级的心愿非常强烈。
既然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
他见我准备好,于是在我面前蹲下,抱住我膝盖往上一些的位置,缓慢直起身。
我的脚下悬空,下意识撑住他的肩膀,有些不敢松手,低头有些惊慌地同他对视了个正着。
他无辜地眨巴眼,很快促狭地笑起来,安慰我道,“别怕,摔了还有哥给你垫在下面。”
我忍不住思索,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宽慰我说绝对不会摔倒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林同学的四级,为了林同学顺利毕业,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空中扭成一根没有倚靠的面条,尝试了好几遍,才笨拙地将第一块木牌系上。
而后心情甚好地从他耳朵上解下另一块木牌,那是我临时安置的,毕竟我的手不像他的一样灵活和宽大。
等两块木牌都安置好以后,我低下头,对上他一双晶晶亮的眼,忍不住呼吸一滞。
好像只是一秒,又好像是无数时光的流逝,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他先开了口,继续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忽然说道,“你怎么这么重啊,小船同学。”
挂木牌的一幕被王振看到,晚上唱歌时被他叨叨个没完,一会儿是「被我抓到了吧」,一会儿是“亏我还跟别人打包票说你们俩一清二白!”
抓着麦克风唱歌都堵不住他的嘴,时常唱着唱着忽然停下来,盯着我俩看一阵,深深叹一口气。
林季阳凉飕飕瞟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一眨眼的功夫便在沙发上扭成一团。
我也有些茫然,面对小姚同学「我都明白」的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避难似的逃出了包间,跑到楼下去买炸鸡和饮料。
等电梯时,看到林季阳走到了身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这下更是说不清了啊。”
他有些烦躁地拨了拨脑后的头发,“你别担心,我来和他说。”
我看着他确实有些苦恼的表情,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便故作苦恼地叹气,“人言可畏,施主还是同我保持距离的好啊。”
电梯到了,他先走进去,按住开门键,等我走进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不少人,他便拉了拉我的衣袖,往后退了点,示意我站到他身前。
我没有拒绝,尽量避开其他乘客的身体和鞋,快速地钻到林季阳身前。
到了一层,我按着开门键,等电梯里的人都走完才离开。我看了眼两边店铺的位置,同林季阳商量道,“我去买炸鸡,你去买饮料,拿到以后这个位置碰头,可以吗。”
他摇头,“先去买炸鸡,他做的时候再去买饮料吧。”
我点点头,表示可以。
然而晚上顾客颇多,我们两边点完,听着叫号,再低头看看手中号码牌,心中浮现四个大字:遥遥无期。便干脆拂了拂灰,靠着花坛坐了下来,感受着炽热的夏天的风。
即便是夜晚,这里依然很热闹。
灯火明亮,喧声沸然,充满了生命力。
一同闹起来时,便是那人声鼎沸中的一员;
独自静下来时,就生出些令人沮丧的寂寞来。
我下意识用余光看向身边的林季阳,他正专心听着稍远些的茶饮店的叫号,微微蹙着眉,认真分辨的模样,可爱的紧。
我那方才生出的落寞之意,好像只消这轻轻浅浅的一眼,便可以消失无踪。
我忍不住佩服,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厉害,居然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多少人类终身摆脱不能的寂寞。
于是,哪怕我明明不喜欢不清不楚地黏腻在一起,自欺欺人地挂上清白符号,却也偏执着不肯松手。
甚至偶尔会有些病态地想着,就让我继续这样死死耗着你,耗到你的生活中我的影子无处不在,耗到你不自觉地将我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
快叫到我们的号时,我收收心,拍拍灰,率先站了起来。
他跟在我身后,表情有些别扭。
我看到了,但并不清楚他突然的自我从何而来。
我正琢磨着,就听他主动开口道,“刚才那事……怪我,我会和他们解释的,你别担心。”
他这看似为我着想,实则在同我撇清关系的一番话,激起了我的怒火,还烧出一些忍不住冒尖的酸涩,以至我的话不经脑便脱口时几乎带了刺,“那可真是辛苦你了,篮球队的人,和你一起踢足球的人,还有你们班的同学,甚至还有合唱团的人,最好都能解释上一趟。”
话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
他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我,“你这么生气吗。”
我忍不住抿了嘴,深呼吸过后,没滋没味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跟别人解释。”
说完,见他依然十分怀疑的表情,便故意放轻松了语气,“悠悠众口,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就可以了,林同学。”
可他对我的话的理解,似乎稍稍走偏了些。
尽快天色已暗,但借着无数灯光,我还是看到他的脸颊有些发红,语气几乎有些急切地开口,“啊,我当然不会误会啊,你看我就是小弟看大哥吗,我明白的。”
说完,还自顾自地哈哈干笑了两声,视线不自然地看向手上的号码牌,扭头就走,“我去看看饮料好了没啊。”
我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故意说道,“你脸红了哎。”
他否认,说我看错了,瞬间加大马力,几乎走出了残影。
我试着控制我脸上的笑容,而后发现它已经脱离我的大脑控制,便瞬间放弃,紧赶慢赶追到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压着嗓子故作深沉地问,“你该不会是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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