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是如此,孟寒还是看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逗他:“在等我?”
他说:“你说呢?”
孟寒避开他的接触:“洗完再来碰我。”
周淮生无奈地摇摇头:“今天倒是嫌弃我了。”
孟寒说:“要是我没洗澡肯定不嫌弃你,现在我洗了,你身上那股黄油口蘑太重了,赶紧去洗。”
他敛眸,朝她走来,声音低低缓缓的:“你不是最爱口蘑?”
她躲着他:“刚才吃太多了,现在不喜欢了。”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行,我去洗,随后就来。”
孟寒很满意地说:“记得多洗几遍。”
她回了卧室,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即刻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吹干头发,她溜进书房,随意抽了一本周淮生以前的书,翻了翻。
翻了二十来页,不知是不是德文的魅力,困意与疲劳席卷而来。
她等不及周淮生,撇下书,沾着床睡着了。
周淮生打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底的便是孟寒一张沉睡的脸。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伸手将卧室的灯关了,继而开了一盏亮度更柔软的壁灯。
许是奔波了一天,早上回的临城,晚上就买了回程的票。
她睡得很沉。
他放轻了声音走到她旁边,她还是没有醒来的意识。
过去的几天,无论他如何将声音刻意压低,她总能一瞬捕捉到他的身影,抓着他的手,说,你又迟了。
明明她一天都在培训,要累也是极累的。
周淮生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他隔空摸了摸她的脸颊,起身走开。
到露台吹了会风。周淮生拿出手机,找到杨闻延的号码。
他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房门紧闭,客厅亦是空无一人。
以防万一,要按下号码的那一秒,他还是迟疑了。
他回到书房,锁上门,走到落地窗旁,按下杨闻延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来秒,那边才有人接起。
周淮生直道来意:“杨先生,是我周淮生。”
那端杨闻延哦了声,说:“是淮生啊。”
两人的招呼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
无端的,周淮生品出了点不同,至于不同在哪,一时他又分辨不出。
他说:“晚上孟寒带回了一些红茶,味道和您以前送给我的很相似。”
杨闻延声音很寻常:“是吗?喜欢的话,我改天再让人送一些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一些,从红茶聊到时下的经济发展,以及国家一些最新的政策。
聊来聊去,不论周淮生如何将话题怎么往孟寒今天回临城一事上面绕,杨闻延要么只字不提,要么寥寥略过。
杨闻延到底是浸淫了商道多年的人。
饶是周淮生再深沉,也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是周淮生实在无法了,直明来意。
“杨先生,今天孟寒回去见您和孟老师,是否有什么异样?”
杨闻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就如此,他说:“来我这的时候好好的。”
周淮生沉默。
杨闻延笑了下,说:“中秋节要到了,这孩子心细,提前过来说,到时要带着你一起回来。”
周淮生又是沉默。过了会,他说:“孟寒的事我很抱歉。”
电话那端听了,是笑意颇许的声音:“哦,难得啊,淮生,你抱歉什么?”
周淮生扶了扶额,老老实实地说:“您是过来人,感情这事由不得自己。”
“好一个由不得。”话虽如此,杨闻延还是笑意不减。
“我明天过去拜访您。”周淮生说。
“不必了,等中秋节那天再过来吧。”
“我……”
周淮生话还没说完,杨闻延第一次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淮生,我这个女儿认死理,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有回头的余地。
她既然提前回来找我和她母亲说了你们俩的事,想来她是极认可你们这段关系的。不过嘛……”
杨闻延话意一顿。
周淮生声音甚是谦虚和有诚意:“杨先生,您说。”
“小寒最在意的是她的母亲,你们的事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这边。”
“我明白了,谢谢您。”
结束通话。
周淮生头疼地揉了揉眉。
一番话谈下来,杨闻延看似什么都告诉了他,实则等于一句话都没说。
他最想知道的,孟寒在他那边呆了这么久,那么几个小时里,两人到底谈了什么。
杨闻延始终避而不谈。
转而回想今晚孟寒的强颜欢笑。
他更是一阵苦恼。
在书房坐了一会,他关了灯回到卧室。
孟寒的睡姿是极好的。
他两次进来,一开始她是怎么样的,现在,依旧不变。
他躺进自己的位置,朝她那边挪了挪。
忽地,他听到了一声很浅的呢喃声。
屋子太过安静,起先他错认为是幻听。
靠近了,才确认这呢喃声来自孟寒。
她说:“周淮生。”
他应了声,极低的一声:“我在。”
等了一会,却没再下文。
只是沉睡中的孟寒似乎感应到了他这边的温度,转了个身,窝进他的怀中,寻了个熟悉的姿势,一阵窸窣后,她安静了。
望着她微拧着的眉,周淮生慢慢抚平。
他想,在中秋节之前,他有必要先去临城见见孟寒的母亲。
第 56 章
今天来得很好,明天别来了。
次日醒来,孟寒下意识地摸了摸隔壁的位置。没摸到人,就连位置也是极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揉了揉脸,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关掉卧室的空调。
洗漱完出来,她翻了翻手机,堪堪八点。
她环顾房子的四周,丝毫没见到周淮生的人影,又出声喊了两声,没人应。
不由得寻思,周淮生这么早就去上班了?
失落的同时却又庆幸。
她始终消解不了因为周淮生一手造成陆迟砚舅舅破产的事,而自己之后又因为这件事去拜托他帮忙。
想了想,她回屋换下睡衣,之后去客厅将父亲送的红茶全部收到大礼袋里。
收拾完毕,她走到玄关处换鞋。
刚换好一只,门那边传来密码锁解开的声音。
门从外面拉开,周淮生的身影进入视野。
孟寒的动作有一瞬地停滞。
她怔怔地看着周淮生,以及他手里的两袋菜。
两人沉默了一会,周淮生把菜拿到厨房的流理台放好,返回过来找她。
孟寒已经把先前换好的一只鞋再次换下,现在她的双脚穿的是周淮生家里的家居拖鞋。
周淮生朝她脚上看了一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急着下去?”
因为他的淡定,孟寒瞪了他一眼,又闷闷道:“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他点点头:“我确实去了一趟公司。”
她哼了声:“然后呢?想起我又回来了?”
“不是……”他说,“事发突然,我让薛其重新安排了一下行程,今天我在家办公。”
孟寒讶异:“为什么?最近你怎么时不时在家办公?”
周淮生直言:“我不放心你。”
孟寒被暖了一下,很快她又醒悟过来:“我今天又不休息,我要去练舞室。”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流理台上的蔬菜:“我知道,中午我给你送营养餐。”
孟寒不知是何滋味,麻麻地说:“你太会收买人心了。”
弄得她情绪时而晴,时而阴,都快精神分裂了。
孟寒在他家里吃完早餐,打算回趟家放下东西,然后直接去练舞室。
周淮生提出送她。
孟寒晃了晃手机,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我让郑森过来送我。”
周淮生眯了下眼睛:“你确定?”
孟寒脸不红心不跳,说:“早上时间短,你又要送我,又要回家办公,中午又要给我送营养餐,你觉得你有多少时间处理公事?”
要不是这番话出自自己之口,孟寒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善解人意。
她真是人美心善。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和周淮生兜转,而不是从前那般,挑开天窗说亮话,然后永不回头。
坐在车上,她一直心有疑虑地望着窗外。
郑森从后视镜注意了她些许时间,到了红绿灯十字路口,车缓缓停下。
他清了清嗓子,问:“你不开心?”
孟寒一惊,纳闷:“有那么明显?”
郑森:“不然?你情绪一直这么外露,你今天才发现吗?”
孟寒咳了声:“没什么,就是培训快结束了,也不知道真到了拍戏时,两个月的成果会如何?”
郑森径直拆穿她:“前天不是还很有信心?老实说,到底为了何事烦心。”
她身边的人都这么人精吗?
还是她就这么不懂得掩饰?
她想了下,说:“中秋节我要带周淮生回家。”
郑森闻言,瞪大了眼睛。
孟寒不解:“至于这么吃惊?”
他心揣揣:“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就要结婚了?”
“你想多了。”
“真的?”
“真的,我三十岁才打算结婚。”
郑森立马说:“还有五年。”
孟寒说:“是啊,还有五年,我先好好拍戏赚钱,说不定,三十岁我就退圈……”
话没说完就被郑森打算:“退圈结婚?”
孟寒白他一眼:“见识短浅,就不能退圈去读书?”
郑森说:“我怎么那么不信了?”
孟寒沉默,不再搭理他。
中午,果不其然,孟寒下了培训室,周淮生就站在走廊,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宋楚楚拖长声音哦了声,凑到孟寒耳边:“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说着也不给孟寒反驳的机会,当即就从另一侧下了楼。
速度快得孟寒只感到耳边有一阵风略过。
练舞室统共12楼,孟寒将周淮生拉到了顶楼的天台。
八月末的北城,温度奇高,好在天台有遮阳的地方。孟寒把周淮生拉过去,拿出纸巾想要擦出两块干净的位置落座。
周淮生拿过纸巾:“我来。”
孟寒抱过他手里的便当盒,站在一旁看着他擦拭。
两分钟后,两人坐在石凳上,孟寒抱着个便当盒,夹了一块水煮胡萝卜。
味道还不错,她又尝了一块。
周淮生说:“吃点荤的,下午还有练习。”
孟寒看着盒子里的鲜虾滑蛋,皱了皱眉:“我能不吃虾吗?”
“不行……”周淮生淡淡地打消她这个念头,“挑食不好。”
孟寒撇了撇嘴,很是抗拒地挑了块鲜虾。
一块入肚,孟寒脸色难看得很,周淮生却是很开怀,他笑了下,从自己的盒子里给她夹了块黑椒牛排肉。
孟寒摇摇头:“怎么的,给个棒槌再给个甜头?”
虽是这么说,她倒是凑到他跟前,直接咬住了他筷子里的牛肉。
吃完一块,她似意犹未尽,朝他盒子看:“还有吗?”
周淮生淡淡地举高便当盒,不紧不慢地和她商量:“以一换一。”
他神色寥寥。
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阳光太烈,饶是躲在遮阳处,孟寒还是眯起了眼睛。
她说:“不吃就不吃。”
周淮生笑而不语。
很快,孟寒就后悔了。
她吃了二十粒玉米,四朵西兰花,两团黑米球,一块鸡胸肉。
实在吃得无滋无味。
她心虚地朝周淮生看了两眼。
随即被周淮生捕捉住,他神情散散:“想吃吗?”
想!吃!吗!?
这口气怎么听得那么欠打。
孟寒昂起她高贵的头颅,不是那么有底气地说:“我……我决不妥协。”
周淮生说:“勇气可嘉,再接再厉,孟同学。”
孟寒直接一口老血吐出来。
热风徐徐,吹得两人神情都有些懒散。
无声僵持一会,最后还是孟寒低下了她那廉价的头颅,说:“我想吃我超级想吃还不行。”
周淮生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先把鲜虾滑蛋吃了。”
孟寒认命,三下五除二就把本就不多的鲜虾滑蛋解决了。
她伸出手:“拿过来。”
周淮生将自己那份没动过的午餐给她。
孟寒呆呆的:“你不吃吗?”
周淮生摇摇头:“你先吃,我回家可以再做。”
合着这两个便当盒都是为她准备的是吧?
眼下,孟寒油然而生的不是感动,而是吃惊。
她问周淮生:“在你心目中我的饭量就这么大?”
周淮生正要说点什么。
孟寒又语出惊人:“你把我当成猪?”
周淮生觉得这到了嘴边的话是没说出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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