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忽地一怔。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
窗外车水马龙,街景和行人时而缓慢时而快速地掠过。每前进一程距离,过眼即是新的景色,快得眨眼间就是一种新的人生,就像这些年。
梁斯晏最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位网红,刚在一部剧里初露头角,她所饰演的角色反响还不错,可以说是迈出了从网红过渡成演员的第一步。
今天正好女朋友要来城西这边面试一个新角色,她前后在他身前暗示了几次让他陪她一块去。
两人刚交往不久,感情正是浓厚的时候,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的,梁斯晏自然是一一满足。
他想着近来也没什么大事,闲着也是无聊,就当换个地方玩手机。
这不,女朋友刚试镜完,两人从楼上往楼下走。
赶不巧,撞上了孟寒和冯舒意对峙的一幕。
他连连啧啧几声。
身旁的小女友无不艳羡:“什么时候可以像冯舒意一样红就好了,抢人家的拍摄团队也这么嚣张有底气。”
听得梁斯晏直笑:“你的志向就这么点?”
“不然跟你似的。”
梁斯晏掰过她的脸,凑近了:“我是什么呀?”
小女友哼了哼:“酒肉快意人生呗。”
说得梁斯晏又是阵阵笑意。
两人看完了戏,亲亲我我的下楼梯,下了几层,梁斯晏的脑子好像离家出走回来了一般。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冯舒意她怎么了?”
小女友白他一眼:“又分心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听我好好说话。”
“好好好,待会回家好好赔偿你,你先跟我说说刚刚冯舒意怎么了。”
“我说,我要是像冯舒意这么红就好了,走哪里都横着,看到不爽的人,截胡资源算什么,抢了拍摄团队让对方白忙活一趟更是自在。”
梁斯晏听完,脸都白了一遍。
想起孟寒走时说的那句「先撩者贱」,不禁后背发凉。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原来也这么会说狠话。
他当即甩开小女友,拿出手机。
小女友皱眉,不高兴了:“怎么了,你看上那个什么孟了?刚才就看你盯着她看,要不是楼这么高,你都能直接跳下去了。”
梁斯晏没有一丝被冒犯到的意思:“你先消停会,我发个消息。”
“发什么消息,怎么,想动用你的关系帮她啊?”
小女友也就是逞一时嘴快,说话压根没过脑。不过看梁斯晏低头认真地思考着怎么打字,还一边念念有词。
她不禁慌了,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怎么着也得等利用完再甩了不是?
“亲爱的……”她凑到梁斯晏跟前,低头往他手机上瞧,“你不会真找人帮她吧?”
梁斯晏将手机熄了屏,捏了捏小女友的脸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哥哥我还不够格。”
“那谁有资格啊,竟然比你还厉害。”
“你很羡慕冯舒意?”他换了个方式问。
“那当然,如今谁不羡慕冯舒意……”小女友还是好奇,“到底谁比你还厉害啊,你还没说呢。”
梁斯晏冷冷笑了下。
“一个能让冯舒意再也不能横着走的人。”
第 9 章
——满心欢喜的惊吓——
孟寒从城西摄影棚出来直奔机场,历经三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临城高崎机场落地。
此次前来机场接她的是母亲孟雨曈的助理——余新。
余新,博士生在读,跟着孟雨曈在做生物干细胞方面的研究。
虽是理工科男生,余新的性子一点也不沉闷无趣古板,相反他很会聊天。
母亲忙于科研研究,她的作息时间非常的反复无常,比孟寒拍戏的昼夜颠倒还要来得更加的不规律。因此,孟寒很少联系上她,更不用说聊近况。
每回,她都是从余新这里得知母亲的近况。
余新把行李放上了后备箱,绕到驾驶座的位置,说:“孟老师这几天休息,现在在日落大道那处的房子度假。”
对此,孟寒一点也不意外。
母亲生日的前后几天时间,哪怕是她素来最看重的科研项目也要暂时放在一边。
这是她一年到头,能空出来休息的几天时间。
孟寒望着窗外,远处辽阔的大海映在她的眼底。她转过头:“不好意思,说好昨天回来,工作上临时有点小变化。”
余新:“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师能理解。”
车子驶过沿海大桥,进入隧道,过了一会,车子开出昏暗谧静的隧道,行驶在落日大道上。
落日大道一带周边是别墅群,孟雨曈所在的别墅区叫别海郡。
这是父亲杨闻延早年特意为她建造的园区。
孟寒记得小时候孟雨曈很排斥这里,有几次父亲想让她搬到这里来,向来沉着冷静的孟雨曈每每都要和他大吵一顿,一番争吵之后,便是不了了之。
近些年,母亲倒像是屈服了一般,到了生日的前后两周,她会过来住一段时间,纯属当给自己度个假。
父亲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
下了车,孟寒站在楼前,抱着胳膊望了许久。
余新告诉她,母亲在后院的园圃区。母亲这些年喜欢种些植物,后院荒着也是浪费,她让人辟了一块位置出来,种各类植物花草。
孟寒踩着小石子路,避开沿路上的绿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
几步远外,有个穿着简单的女人,正拿着剪刀在给玫瑰修剪枝叶。
她没上前打扰,安静地看了一会,在母亲忙完后,她走上前。
孟雨曈看到她,神情一片安静:“来了。”
孟寒抿了唇,说:“刚到。”
“厨房有红糖冰粉,要吃自己去舀。”
“好,我等会过去吃。”
简短的几句你来我往的问话,孟雨曈再无它话。她喝了口茶水,也不在乎孟寒在旁,当她空气一般,拿着剪刀修剪剩下的玫瑰枝桠。
孟寒看了一会,穿过另一条幽静的小径,到了厨房。
沉默几秒,她走到流理台,掀开一只黄色的锅,果不其然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红糖冰粉,一旁有一架的玻璃罐,玻璃罐分别装着山楂碎片、花生、葡萄干、陈橘皮等。
她舀了一碗,吃了两口,眼里浮起一股潮意。
晚上,三人吃完蛋糕,余新实验室还有一些事情,吃完蛋糕他没做过多的停留。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母女俩。
孟寒收着桌上的餐具,晚上的食物都是清淡简单的一类,大多是用碟子装的,收拾起来很容易。
全部收到厨房以后,孟寒看着满池子的餐具发呆。
从小到大,她没做过家务。杨闻延和孟雨曈平时工作繁忙,但对女儿该有的照顾一点却没落下。
杨闻延一有时间,家里大大小小事情全是他一人在张罗,没时间了就请个钟点工照顾孟寒起居。
是以,孟寒对家务事一窍不通。
她拧开水,按葫芦画瓢正要清洗,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
她关掉水龙头,回头一看,是母亲孟雨曈。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妈。”
孟雨曈反应淡淡的:“餐具放在那里,明早有阿姨过来收拾。你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又是谈谈,孟寒叹了口气,稍一抬眼,走到楼梯口的孟雨曈朝她瞥来一眼。
无声的一眼,却充满了威严,孟寒不由得心一紧。
她到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个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拍了两下。
随后,上楼。
孟雨曈早已在二楼露台等候多时。
她期期艾艾地走过去:“妈。”
“坐。”孟雨曈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
她坐下,两膝并紧,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孟雨曈轻笑:“我让你很紧张?”
孟寒抓了一下手指:“没有。”
“是吗?”孟雨曈瞟了一眼她无处安放的手指。
孟寒用右手盖住,镇定地说:“是的。”
孟雨曈换了个姿势,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手里多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她放下打火机,同时目光直视孟寒:“什么时候退圈?”
孟寒知道母亲要说这事,但不知道她这么的直白。
她一下子无从接话。
孟雨曈也不急,一口又一口,慢悠悠地抽着烟。
静了很久,远处吹来海风,湿湿润润的;
外面的沥青大道上,有车经过,呼呼啸啸的。
孟寒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没想过退圈。”
“你很喜欢?”孟雨曈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孟寒,我们都诚实点。当初你为什么会进这个圈子,大家心知肚明。”
孟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当初我是为了陆迟砚才进这个圈子,但是三年下来,这份心境早已经改变。现在我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份工作。”
“那你做出成绩了吗?”孟雨曈问。
孟寒神绪忽地停滞。
母亲是做科研研究的,她向来唯结果论。
“我们先不说以前,就说最近你上了多少热搜,网友又是骂得有多难听。炒作、营销、黑料、绯闻。然后呢?孟寒你的成绩在哪?是一部又一部的无脑爱情剧吗?”
“在您眼里,我三年的努力就只有这些吗?”
“不然呢?你做出了什么贡献吗?”孟雨曈毫不客气,“当初因为男人进的这个圈子,现在又在演这些无脑爱情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爱情自古以来就是男人造出来迷惑女人为他们服务的一场荒唐的骗局。他们男人相信爱情吗?为什么你还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那您呢?您不相信爱情,为什么还和爸爸结婚生下我?”
闻言,孟雨曈笑了下,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说:“你姓孟,是我的孩子。他杨闻延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你不用太在意他的存在。”
孟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孟雨曈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处,她背靠栏杆,看着孟寒:“以前就教过你,不要太把男人当回事,为什么你还是学不会?”
孟寒低下头,手指紧紧地纠缠着。
母亲又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圈子。”
说完,她掠过孟寒离开。
孟寒及时唤住她:“妈妈,你有你追求的事业,我也有。”
孟雨曈闻言,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孟寒,冷冷说道:“今天你如果不是以戏子这个身份来和我说你有事业心,我会很欣慰。”
话落,孟雨曈消失在二楼的大厅。徒留孟寒一个人坐在露台出神发愣。
她屈起双腿,双手抱住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这一坐就坐到了十点多。
露台海风大,坐得久了,她鼻子隐隐不舒服。于是,将孟雨曈用过的烟灰缸拿到盥洗室洗干净,随后又回房到行李箱找了套睡衣,一番洗漱后,她睡下。
隔天,孟寒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是很好。梦里什么都有,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围着她,纠纠缠缠的,梦最后定格在第一次见到周淮生的那天。
她用钳子咯嘣咯嘣地夹断蟹腿,挑蟹肉,而一旁周淮生悠哉游哉地吃着蟹肉,无不惬意。
孟寒打心底里鄙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女人为他挑蟹肉,简直恬不知耻。
随后画面一转,又转到那晚的私人晚宴,皎洁月光下,周淮生扶住她的腰,望着她的眼睛,问他是否可以做那个捞月亮的人。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几声声响,梦在这个时点被打断,孟寒醒来。
她尚有些迷糊,只是听到窗外传来汽车响动的声音,她乍然清醒。
抓过手机一看,七点不到。这个时间,只可能是母亲驱车出门。
没再多想,她跑下床,打开窗帘,往下一看,母亲的车已经开出院子,只留了个尾巴给她。
她转过身,靠着墙壁滑下身体,心里再清楚不过,母亲的度假提前结束了。
至于为何提前结束,原因再明朗不过。
她随意抓了几把头发,用发绳扎在脑后,到盥洗室洗脸刷牙,做完早上的护肤,换了身休闲的衣服下楼。
走到餐厅,桌上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
是母亲一贯潇洒的字体。
母亲告诉她,厨房有花生汤,锅里有馒头和包子,都是临大食堂买过来的,然后她实验室有事,假期提前结束,让孟寒自便。
孟寒坐在餐桌前,喝着花生汤,啃着馒头,再次看了母亲留下的纸条。
目光停留在「假期提前结束」几个字上。
她想,母亲什么时候也会说场面话了?难道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她才故意提前结束假期的吗?
她将纸条对折,放到一旁,想着待会拿到楼上放到行李箱,一并带回北城。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再次传来车子响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的,一次比一次清晰。
手上的馒头再香,她都顾不上吃了。她欢喜地朝门口奔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她惊讶地想,难道母亲中途反悔,临时改变主意了?
她止不住地欢喜。
跑到门口,在看到陌生的车子时,满心的喜悦瞬间消散不见;
再到看清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时,心底的疑惑霎那间换成了惊吓。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第 10 章
周先生,你看上我什么?
周淮生下了车,看了看孟寒,脸上带着点笑意,在目光挪到她赤着的双脚时,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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