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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修为，已经到了那种境界了吗？这怎么可能。”
叶岭先是失声惊呼，然后果断否认了自己的猜想，紧紧盯着叶雪。但是从她微笑的脸上，他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对方则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别的不说，制住你还是没问题的。而叶少爷，就算他们逼着你牺牲，你也不肯放下这有用之身的吧？”
玻璃杯上清楚地映出了几个凹下去的指印，令看清这些的叶岭脸色一沉。
她看透了人心。今次她只是来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充当桥梁的叶岭，只要出现在了这里，她就吃定了能拿捏住他。带来一个黄少天算是灵机一动，只是向作出对方示威的表态——只要对方敢借机要挟她，她就鱼死网破。
可偏偏最怕鱼死网破的，就是叶岭。她的这个旧友，只消一点压力就让他放弃了剑道，放弃了梦想，放弃了朋友，然后站在自认为性价比最高的一边，冷眼看着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挣扎、背叛，笑着说：“看，早知如此，为什么不像我一样，早早地醒悟呢？”
但是有一个人，即便到了今天，依然对他伸出的手说“不”。她不肯从梦里醒过来，并且执意要把梦变成现实。她要挑战传承了千年的家族的底线，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衬托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叶岭恨得牙痒，但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样的叶雪，是他最羡慕的那种人。
在叶家人眼中，叶雪只不过是个自幼失怙的孤女，只能随波逐流地任他们捏圆搓扁，连她身位家主的祖父也不肯支持她的妄想。一切都似乎毫无破绽，一个出身言情书网的大家闺秀，学习最无害的音乐，精通琴棋书画，爱读书……但一个年纪轻轻就敢接受旁人为她安排的异乡之路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个懦弱的牵线木偶呢？
等她回来，理所当然地要取回父母的遗产，那些人也该明白了吧？
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叔叔伯伯们，其实是把狼当做羊养大了啊！叶岭口中发苦，已经晚了……
“谢谢了。还有，再见。”
叶岭离开的时候有些神思不属。他听到已经长大的青梅轻轻的叹息，但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告别：“……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门外只留下叶岭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叶雪平静的神色终于被他最后一句话打破，眼中泛起明灭起伏的波澜。无论如何，好歹东西到手了。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发现黄少天神情纠结地盯着她：“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叶雪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都到这儿了，顺便吃个晚餐吧？”
她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但接下来黄少天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我不喜欢这里。”这个平日里似乎永远热情洋溢的少年皱起眉头，她有些错愕地睁大双目，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这样严肃的表情，“我不喜欢这里。”
“刚才那个人已经买过单了，菜很快就上来了。”之前见黄少天拿着菜谱迅速地翻了一遍又丢开去，叶雪以为是他不知道该点什么。但回答她的是对方的第三次重复：“我不喜欢这里。”
她一怔。然后她点点头，柔声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知道有个夜市，那里的本地小吃很不错。”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两个沿着小吃街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彼此默契地都没有提起之前西餐厅里的事情。黄少天好像已经忘了他严肃地重复了三遍的话，S市的小吃清淡鲜美，他嘴里塞满了梨膏糖和海棠糕，但是叶雪仍然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情绪不高。
其实不需要太敏锐，随便哪个认识黄少天的人都能意识到。因为他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吃吃吃，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都不管用。
连卖小吃的摊主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隔了老远偷偷八卦。这时候叶雪不由得埋怨起自己耳力太好了。
她这时才想起，似乎正是之前她与叶岭就“鸿门宴”的问题唇枪舌剑的时候，这孩子的态度才渐渐变化的。意识到对方或许是为了自己蓄意隐瞒而闹起别扭，叶雪不由得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因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平时咋咋呼呼的黄少天会这样敏锐。她面对叶岭可以坦然地与对方勾心斗角，但要把一个无辜路人牵涉进来，私心里的确不光彩，导致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早知如此，就不要一时兴起，带这孩子来跑龙套了。她这次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9章 新战队
第二天，叶雪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黄少天在其他人面前没有说出任何不妥的话，除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叶雪一道出去玩了，说是昨天走累了，于是待在屋子里打了一天荣耀。方世镜还夸他懂得照顾别人情绪了，居然一改往日自言自语的毛病，将同屋的赵瑛感动得不行。
魏琛得意洋洋，自己的徒弟本来就聪明机智活泼可爱简直贴心小棉袄，你们懂什么。
结果就是叶雪整个白天都没跟黄少天说上话。她在外跑了一整天，临近晚上比赛前登上巴士，见黄少天一上车就跑去魏琛旁边坐着，向周围的蓝雨队员们一个劲儿地加油鼓气，仿佛要把憋了一整个白天的话都在这一会儿说完。叶雪眸光一闪，转而走向巴士后排的空座。
上一天他们就已经在轮回的陪同下参观了比赛场馆，今天也算驾轻就熟。新战队资金有限，他们租的赛场原本是个演讲厅，选手们都钻进了设在后台的机位，大荧幕上分块打出了竞技场的不同视角。职业联赛的竞技场是包含在荣耀网游竞技场体系中的特殊竞技场，有专人设计，只有在职业联赛的赛场上才会启用。
演讲厅的观众席空着的时候还觉得挺多，一旦等到观众落座，就看出主办方还是考虑不周。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一是荣耀联赛经过一个赛季的酝酿，已经吸引了不少观众，今天出战的蓝雨战队又是上一年的四强战队，很是吸引了一批粉丝；二是S市本就是人口大市，周末有闲暇掏钱来支持本地战队的首战是应有之意，导致了门票居然十分火爆，到现在门外还有不少心存侥幸等黄牛票的观众。
叶雪和黄少天有内部渠道，早早地在vip区域就座了。同在vip席位的另一群人操着一口S市方言，话音极快，叶雪两人都听不明白，不过想也明白是轮回那边的支持者，说不定就与战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坐在她身边，黄少天又不说话了。叶雪也不知道该拿赌气的叛逆期青少年怎么办，左右环顾了一会儿，刚想挑起个什么话头，忽然全场一阵欢呼，将她还没出口的话淹没了下去。
原来是双方选手上台致意。
蓝雨这边，以魏琛为首的一行八人都是熟面孔了，尤以老魏笑得最为臭美，还冲着全场到处飞吻，倒也有不少死忠粉买账起哄。而轮回那边则都是生面孔，只有七个人，但主场加成下气势也不遑多让，为首的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很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向台下挥手致意的时候满面红光。主持人介绍说这位就是轮回战队的队长张益玮。
“这就是那个神枪手了？”
这位被魏琛点过名的轮回队长直到擂台赛第三位才出场，这时候单人赛中轮回已经丢了两分，而组队赛上蓝雨这边第二人还有半管血，第三人则是队长魏琛，形势对轮回这边不大友好。
张益玮操作的角色神枪手一枪穿云上场的时候，本已因战队擂台赛第二人下场而陷入低落的轮回粉稍稍欢呼了一阵。实事求是地说，单就卖相而论，屏幕上这位神枪手还是很有几分看头的，黑风衣、黑礼帽，目光冷峭犀利，隐于袖间的双枪时不时甩出枪花。
是双枪流。火力密度比单枪高出了一倍，同时对使用者的操作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连待机动作都这么酷炫，啧啧，装逼遭雷劈啊。”
叶雪隐约听到身边传来少年口音有些偏软的咕哝声，微微偏过目光。黄少天又不说话了，专注地盯着大荧幕。
神枪手属于物攻系职业，尤其特殊的是，就连普攻射出的子弹也自带打断特性。一枪穿云的两把左轮手|枪射速极快，令蓝雨的气功师屡屡受到克制，一个中程法系DPS不得不满场绕着寻找掩体，以求能在枪林弹雨下读完一个条。
但是对面的神枪手似乎更急着接近。气功师被黏得紧紧的，尽管偶尔用气波弹等吟唱较短的低阶技能抢出一些空间来，但很快又被对方追了上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主场的优势。轮回巧妙利用了主场的选图权，轮到一枪穿云上场时，地图上已经没了太多掩体，其险恶心思昭然若揭——针对蓝雨的术士，在缺乏掩护的前提下，只能任神枪手宰割。
而这一幕提前在气功师身上预演了，最终放开了打的气功师拼死耗去了神枪手20%的血量，换上满血的术士索克萨尔。
叶雪和黄少天都紧张起来。
黑袍的术士踏上被枪炮几乎夷为平地的小镇时，场上神枪手的气势正盛。术士苍白的脸庞隐藏在兜帽下，没有泄露出他的主人一丝一毫的情绪。
[索克萨尔]：哟，新人水平可以嘛！
人未至，公屏里先打起了招呼。这也是电子竞技的特点之一，双方可以利用聊天栏进行“沟通”，但至于是友好问候，还是互相打口水战，这就无法预料了。眼下看来，蓝雨这位前辈的语气还算友好。
[一枪穿云]：前辈过誉了，彼此彼此。
[索克萨尔]：唉，可惜遇上我啦！
[一枪穿云]：……拭目以待
[索克萨尔]：不信？那就到地图中央一决胜负，输了的可不许哭鼻子啊
场下一片哗然。没几句话就拉起仇恨的本领也是魏琛比赛时的特色之一，观众席上轮回粉们个个义愤填膺，但一枪穿云却没有继续回应。双方开场后照例开始走位，魏琛的话显然还是给一枪穿云造成了一定心理暗示，当然也可能张益玮的本意就是如此，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迂回，一枪穿云率先来到了场地中央。但他并没有贸然暴露出身形，而是先仔细地勘察了一番。
索克萨尔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角内。
以魏琛的风格，这也不出大家的预料之外。看了第一赛季比赛的人都知道，蓝雨的这位当家王牌，格外擅长利用远程控制职业的特性，要么打埋伏，要么搞偷袭，总之就是将游戏中的猥琐流运用得炉火纯青，落败的对手无一不是憋屈至极。一枪穿云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只见他双手微抬，不假思索就向几个角度连连开火，被打中的几处顿时飞沙走石，火星迸溅。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至少台下的叶雪就看出，这时候就体现了轮回对所选择的这张地图研究得十分透彻，一枪穿云所攻击的位置都是附近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因为索克萨尔并没有如愿被子弹打出来。
出来的是索克萨尔的垃圾话。
[索克萨尔]：啧啧啧，神枪手|枪法不准啊
对方的反应也令张益玮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对方没有被打出来的原因是索克萨尔根本没有来到地图中央，基于这个判断，一枪穿云本已走出了先前的掩护，准备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但听对方的语气，已然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说时迟那时快，神枪手一个侧翻改变了行进的轨迹。
而这时候索克萨尔究竟在哪里呢？
后台的张益玮不知道，但场下的观众们从上帝视角看得清清楚楚。这家伙这次难得守信，早早就来到了地图中央，探头探脑了片刻，居然在一处掩体后趴了下来。
不错，趴了下来。
索克萨尔视角极低，只能透过掩体与地面的缝隙观察前方。观众们对这猥琐的动作不解其意，但后来发现一枪穿云试探攻击的子弹擦着索克萨尔的头皮飞过，而后者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原地读条的时候，观众们这才如梦初醒，然后纷纷发出了嘘声。
一枪穿云躲避不及，被对方早已准备好的六星光牢困了个正着。
黄少天大声叫好，在一群轮回粉的怒目而视中毫不怯场地瞪了回去。
魏琛可听不到观众们的反应，场上的索克萨尔一击得手更不多言，六星光牢足有三十秒的禁锢，神枪手被困在法术构建的牢笼中寸步难行，只能一边被动挨打，一边拔枪还击。可两人虽然都是攻击距离接近的远程，术士可没被困住手脚，走位风骚地躲避着对方子弹的同时，还不停地丢出各种带有异状态的术法，削弱对方的状态。
可怜神枪手行动受限，将所有术法吃了个结结实实，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脑袋上还顶了一排Debuff，而他拼命做出的反击，不过令索克萨尔擦破了点血皮。
幸而六星光牢并不是无休无止的。被动挨打了这么久，张益玮早就憋了一股气，禁锢效果消失的一瞬间就冲了出去。可魏琛玩猥琐流多溜啊，只见黑袍一闪，六星光牢还有两三秒的时候，索克萨尔就毫不恋战地跑了，留下一枪穿云在原地干瞪眼，发泄似的放了一圈儿空枪。
这一排空枪本是无意之举，但就在这时候公屏上又出现了一排文字：
[索克萨尔]：哎呀，居然打断了我的混乱之雨！看来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所有人都对一枪穿云这撞大运一般的成果惊讶极了。这一幕与开场时的试探攻击何其相似，结果却正正相反。莫非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研究过魏琛打法的职业选手却不这么想。网游玩得多了，都知道猥琐流的垃圾话绝对不能信，尤其是对方连被打断的技能名都说出来了，这就更加可疑。张益玮显然也是这样判断的，故而并没有因此就沾沾自喜。他觉得，或许之前那几枪的确打中了索克萨尔，因为他隐约间看到硝烟中飘过一片黑色的影子，但是是不是打断了技能，那就有待商榷。对方故意提起混乱之雨，是为了什么呢？
混乱之雨是术士的一个强力的控制技能，技能范围内一定几率令被淋中的敌人进入混乱状态。对方或许就是想让自己觉得，混乱之雨已经没了，因此不需要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中招的范围控制技。
对，一定就是这个原因！张益玮心中一动，对手既然要引诱他轻敌冒进，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赛场上，一枪穿云不进反退。场下的观众不明所以，纷纷交头接耳。黄少天也不例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咦”。他正比对着三方视角，试图弄明白魏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是反向心理战。”
这时候黄少天也顾不上双方正在单方面冷战，顺口问道：“什么反向心理战？”
“你看索克萨尔的技能树。”他顺着叶雪所指的方向看去，索克萨尔的技能列表明明暗暗，各种技能的冷却CD都在不停地转动。“他当然没被打断混乱之雨，甚至根本没被击中。被扫到的，只是一个影分|身罢了。一枪穿云判断对方在说谎，以为前进是陷阱，没想到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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