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张起灵已经把解下来的外套罩在了南星身前。
“给我穿的?”南星问他。
“嗯。”张起灵点头。
南星笑了笑,拿起他的衣服套了进去。
到了系扣子的时候就发现,张起灵的衣服她根本穿不下。
刚从水里出来,大冬天的,这湖底虽然稍微有点蓄热作用,也还是很冷,南星有些发抖,手指更加扣不好扣子。
“进去里面,暖和一点。”张起灵指了指一旁的水榭。
“好。”南星放弃了和扣子继续斗争,将衣服胡乱裹了裹就往水榭走了过去。
张起灵也站起身,垂眸走在南星身后。
从他的视线里,刚好能看到南星的脚踝,清瘦而匀称,使她落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极其轻盈。脚底沾上一些淤泥,却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你在里面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说了这么一句后,张起灵转头走进了密道另一头的黑暗中。
密道的另一端,就在听涛园悬空楼板下。
张起灵很快就从密道口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张家的孩子成长速度和常人不同,从童年开始便会将少年时期的衣服也一并做好。
张起灵就在那些提前准备的长袍里给南星找衣服。
脑海中回忆着南星身体的大小,用于确定适合她的衣服尺寸。
虽然仅仅是匆匆一瞥,脑海中的印象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刻。
拿衣服的动作一顿。
在衣柜前,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拿上选好的衣服,再次回到了密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小段,今天晚点把剩余的补上来
第20章 草蛇灰线,千里伏延(
南星此刻正坐在水榭中对着石桌上的唯一的热源孜孜不倦地发着抖。
麒麟血失效后,她比以前更加畏寒,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状态的急速下降。
她需要尽快服下麒麟血石,可在那之前,还需要解决从汀兰园搬出去的问题,所以得让张家人知道她麒麟血失效的事实后才能服麒麟血石。
正想着,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张起灵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长袍。
“你应该穿得下。”张起灵将长袍递给南星。
南星接过来,套上,果然刚刚好,纽扣很容易便全部扣好。
“小哥,你之前是在这里等我么?等了多久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我刚到。”
“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感叹一句太巧了?”
“我知道你过来了。”张起灵看着南星,后者脸上有疑惑神色,于是又补充道:“两边入口的机关是联动的,你那边打开后,我这边的才能打开。”
南星心领神会,确实,这样的设计安全系数才比较高。这条密道如果要保证不被张家其他人发现,那么打开的机制,就该安排在只有族长夫人候选人才能居住的汀兰园。听涛园那边的入口,只有不留下触发方式,才能做到足够隐蔽。
“两个入口的关闭机制也是联动的么?”南星问道。
张起灵点头。
南星若有所思,“那一会儿我等你回去后再往回走。”
张起灵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后,他平静开口:“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公布了。”
南星被这信息炸的脑子一个激灵,睁大双眼看着张起灵,半晌之后,才缓缓发出一个“啊?”
“张海城。”张起灵似乎预料到南星会做出的反应,继续讲着鬼故事。
南星“啊?”得更大声了。
果然,她救了外祖父母,改变了未来,与之相关联的下一任族长人选也发生了变化。
这次不是小哥了。
是否意味着,以后的岁月里,他也不用去背负那份责任?
“你仍然想从汀兰园搬出来吗?”张起灵接着问道。
南星闻言抬眼看着他,望进那双熟悉无比的沉静眼眸。
张起灵从小对于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每一件都一丝不苟,滴水不漏。但对于身边那些无关的事情,不好奇,更不会过问。
即便对南星的事情,也是将界限把握的恰到好处。
像今天这样,主动问她的个人打算,其实很少。
所以南星也是愣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想啊,当然想。”
族长都不是你了,我再住汀兰园就是傻子。
“这是上次告诉你的药。”张起灵说着拿出一个药瓶,放到石桌上,“张海城放野回来后,便会继任族长。在那之前,张家会再对你的麒麟血进行一次纯度试验。”
南星当然记得这药,张起灵将之前她中的毒进行了改良,服下后不会中毒,却会出现更严重的中毒反应,造成麒麟血纯度降低的假象。
可,她的麒麟血已经不用降低纯度了,早就已经失效,这药也用不着了。
南星还是将药收了起来,道:“那我回去便服下。”
“以张家的行事,从汀兰园出来的话,可能会被安排到外家,你,想好了吗?”
南星点头。
片刻后,又试探地问张起灵:“如果我出去了,你会来找我么?”
“只要有时机。”张起灵回答。
张家的家规很严,特别是本家,没有成年的话,能独立出去的机会很少。张起灵给出这样的答案,于南星而言已经是郑重的承诺。
“好,我等着你。”
石桌上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尽,南星拿起旁边一根新的蜡烛接上,一边向张起灵说起这次去蒙顶山的发现。
目前能知道的,就是蒙顶山墓和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多的信息,应该是要深入到主墓室才能揭晓。
这只能以后两人再找可以出去下地的机会去探了。
说完所有事情,从水榭出来,已经入夜。
之所以确定是夜晚,因为在这片地下空间的穹顶上,留了一块由水晶制成的透明区域,透过湖水的涟漪,可以看到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
月光被湖水折射成粼粼波光,柔柔地洒在这片地下空间,也照亮两张各具特色的俊逸面孔。
“还好,这次满月还是和你在一起。”南星望着圆月缓缓开口。
“第十一次。”张起灵回答的声音很轻。
南星转头看向张起灵。
他已经越来越有前世芝兰玉树的模样,皎皎月光倾泻在他身上,衬得他的气质越发清隽,似从清淡的水墨画中走出来。
就这么回去,她真的舍不得。
“小哥,这次分别,下次见面也许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以后。所以,在离开前,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张起灵微微楞了一下,转头回望着南星,似乎对于南星的要求有些意料之外。
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但,没有经历,不代表他不懂拥抱的含义。
两人之间陷入了安静。
足足过去了几分钟,整个地下空间寂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头顶湖水暗潮的涌动,忽近忽远,透过水晶穹顶传来模糊的声响。
南星等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粼粼波光辉映出她褪去稚气后清晰立体的眉目,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丽,眼底温柔的波纹下,倒映着张起灵的身影。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将自己拥向他,闭上眼,轻轻在他耳边说:“记得来找我。”
“嗯。”张起灵的声音贴着耳朵传入,好像很近又仿佛很远,如同秋日的微风从耳畔拂过。
只这一个字,却仿佛有某种魔力,将相拥的每一秒都拉得很长很长。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用再理会张家倾颓的危机,不用面对麒麟血失效的危险,不用服下麒麟血石,没有失魂症,不用忘记他。
心脏传来一阵猛烈的抽痛,南星拥在张起灵后背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这是身体在向她做最后的通牒,时间到了。
南星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双臂,望着张起灵,笑了笑,“我准备回去服药了,你先走,我等你回去后,再关闭入口。”
视线开始模糊,南星看不清张起灵此刻的表情,看不到他是不是也同样不舍。
她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她面前停留了许久,而后才往密道的方向走回去。
之后的事情,南星几乎是依靠身体的本能机械地在完成。
关闭密道入口后,南星从包里找出了麒麟血石药,藏在衣服里,以便在张家人试验完她的麒麟血浓度后第一时间服下。
她的身体已经几乎要到达极限。
只好在床上躺下,尽可能减少着身体消耗。
张家人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张海城。
他全身都被纱布缠着,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张南星,你隐藏自己麒麟血失效的事情,严重触犯了家规,即刻从汀兰园搬出去。”旁边的张家人冷声宣判后,便将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南星带离汀兰园。
南星也是后来才知道,张海城放野回来,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再担任下一任族长。他回来的时候,孤身一人,全身是血,手里提着一个血液已经凝固的包裹。包裹掉落在地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半截手臂——那是张海晴。
他认为南星提前知道蒙顶山墓里的情况,不惜故意服药假装自己麒麟血失效,促使他和张海晴放弃她进入黑色巨门。
据他所知,造成麒麟血失效假象的药效能延续一个月之久,所以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告发南星麒麟血已经失效,他要让南星也翻不了身。
张家发现选定的族长夫人候选人突然麒麟血失效,无论真假,对于张家都是一件不宜宣张的丑事。于是连夜将南星秘密远送西藏墨脱,宣称南星由于放野受伤,救治无效死亡。
在张家,再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被遗忘也只需要月余的时间。
本家不再有人记得张南星。
除了小哥。
他利用所有能出本家的机会秘密寻找着南星的下落。
就这样过了一个冬天。
第二年的春天,张家宣布小哥为下一任族长人选。
命运的轨迹在短暂偏离轨道后,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第21章 草蛇灰线,千里伏延(
小哥心里很清楚张家选他为族长的原因。
他知道这一年里,张家人尝试过再次进入泗洲古城取回随着上任族长消失而丢失的族长信物——青铜母铃。
他们最终找到了藏于地下的那一片密林,但却因为触碰了青铜母铃,所有人陷入幻觉自相残杀。
无法取回族长信物,张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铃铛实则只有起灵人才能取走。
再一次,张家的族人想到了小哥,虽然是与外族人所生,但他却拥有受过最好训练的盗墓本领和同龄人不曾拥有的无所畏惧。
虽然是族长的候选人,可他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利,他是被选中来承担这已经腐朽的一切的。
——
去往墨脱的路途遥远,清末民初汽车刚引进中国,公路刚开始修,所以长途交通靠的依然是马车。
张家人不停换好马昼夜不停地赶路。
南星被单独安置在一辆封闭的马车内,这倒是刚好给了她服下麒麟血石的机会。
将那粒药丸吞下,南星闭上双眼,集中自己所有的精力,回忆着和张起灵这两世的回忆。
不要忘记,至少,让她记住他的模样,他的名字,让她还能找到他。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
……
麒麟血再生令南星的心脏剧烈跳动,全身血液以高于平时两倍的速度在循环,仿佛一条流动的河流,在眩晕中奔涌,河水承载着她所有的记忆,义无返顾地涌向同一个方向。
天授被诱发的那个瞬间,这条河流刹那扬起翻腾的波浪,她淹没在激流之中,没有丝毫力气,任由自己如水滴一般融化,随波逐流,汹涌到一个又一个浪尖,并且跌落,粉身碎骨。
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良久之后,
南星睁开双眼,望着马车内完全陌生的陈设。
抬手往脸上摸了摸,触到了温热的泪水。
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忆不起自己的过去,仿佛沉眠于一场大梦,将醒未醒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住,想不起,不留一丝痕迹。
往身上一看,她穿着的是一套满清男式长袍。
她低头摩挲着衣袖,感觉到心口一阵阵闷痛,似乎有什么情绪想要冲出胸口,却始终无法逃出生天。
“张南星,到地方了,自己下来。”马车外有人在叫她。
精准知道她的名字,但语气却异常冰冷,就好像……她是被押送的犯人。
脑中充满了疑问和未知的不安,但她目前没有时间去细想,眼下,她需要谨慎处理接下来的每件事。
南星掀开帘子,只见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个北、东、西三面高山相环,南面由中山向低山地带过度的形似莲花的村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北面两座高耸的雪山。
接着,南星打量了一眼同行的队伍,一共有四个人,都穿着满清时代的长袍、马褂。
这是什么特殊的服装爱好么?
“别看了,抓紧时间赶路,现在是冬天,随时可能大雪封山。”队伍里其中一个男人瞥了南星一眼,出言催促。
这是要进雪山。
前方有人带着在碎雪中往上爬,大雪覆盖的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一条可供一个人上下的路,台阶非常陡峭,几乎可算作直上直下。
爬了大约三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座喇嘛庙的门前。
这是一扇极其破败的庙门,非常的小,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但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雪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石磨和石桌石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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