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读心工具。
怪不得他一次又一次地陷进去,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能被“心有灵犀”地戳中。
林芩泽分不清自己是在气恼沈若的假意还是愚弄,他听见自己说:
“还给你。”
把书还给你,也把你所有的虚以委蛇,通通还回去。
“唔,”林芩泽闷哼了一声。阵法发作了,在他几乎快要遗忘掉它的存在的当下。
他捂住那剩的半个鱼头,艰难地掏出一张镇魔符贴了上去。
只微微减轻了一些痛感,滚烫的趋势半点没被遏制住,它已经支撑不住这来势汹汹的情感涌动了。
擎桢感受到主人的不适,颤动着剑身,散发出的莹莹白光集中在一起,汇入林芩泽的臂膀。
然而它的发力对林芩泽的影响却是聊胜于无,并无大用。
不行,他需要找个地方缓一缓。
以擎桢撑地,林芩泽强装步伐稳健。
他目不斜视地与沈若擦肩而过,走了一步走一步。
直到出了房间,才在刹那间卸下全身力气,虚浮着回了自己的峰头。
贺杉拍拍手掌,嘲弄着松开了禁锢沈若的法术。
她对林芩泽的报复靠那本书做到了,对沈若的可还没呢。
“看着你这张脸就恶心。”贺杉说道。
她还嫌刚刚的一巴掌不够,又抬起手来。
沈若自然不会傻站着,她迅速后撤了几步。
但等撤完才发现这是多此一举——水清微捏住贺杉的手腕,终于开了口:
“贺杉,够了。娅霖的事本就不该怪若若,你因为她对娅霖的欺骗打了一下,念在你身为人母,也算在情理之中。不过,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沈若眨了眨眼,把眼眶里氤氲的水珠憋了回去。
水清微依旧爱徒心切,她没有放弃沈若。
即便知晓沈若其实满嘴谎言。
“‘见好就收’?你有什么资格这般呵斥我。”贺杉挣脱水清微的手掌,因着一句话,她将矛头转向了水清微。
她冷笑着说道:“也是,你是该心疼你的这位好徒弟。”
“好徒弟”三个字被贺杉刻意地咬得重了些,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毕竟她那玩弄男人的本事,简直和你如出一辙,而又青出于蓝。”
说到这儿,她竟开始仰天大笑。
贺杉真人逋一出现,言行和举止就仿佛是精神失常一般,处处露出诡异。
此时此刻笑声刺耳,更是格外地疯癫。
沈若躲在后方,不敢出一言以对。水清微也缄默不语,静静看着贺杉接下来会口出何言。
直到贺杉笑得眼角都出现了泪花,声音才戛然而止。
她继续着对水清微的谩骂:
“可笑的是,被你们师徒玩弄的居然也是一对师徒!”
沈若一惊。
林芩泽的师尊,不就是林元斌?
水清微、贺杉、林元斌三人,原来有着如此复杂的关系吗!
听她这么说,水清微痛苦地闭上双眸。不过又很快地睁了开来:“贺杉,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但世事无常,我并非故意造成这个结局。”
贺杉扯着嗓子尖叫道:“你闭嘴!”
她恨恨地威胁道:“不要再惹怒我,否则你的爱徒将和尹格生的女儿一个下场。”
“贺杉……”水清微声音颤抖着喊着贺杉的名字,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浑身的血迹,竟是因为杀了尹郁芊?”
“对,”贺杉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既然一切事端因为尹郁芊而起,那她就该为我女儿偿命!”
水清微摇头,并不认同她这番说辞:“尹郁芊只是顺从了她父亲的安排,罪不至死啊。而你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又如何应对天罚降临?”
“天罚,我还会在乎这个吗?”贺杉惨笑着回道,“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我耗尽精血生下的女儿,现如今命丧于他人之手。我哪里还有苟活于世的理由!”
水清微急忙走上前试图安慰贺杉,贺杉却转身拉开了她们的距离。
“水清微,别在这里假惺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活着不会,死之后更不会。”贺杉憎恶地说道。
水清微目光微滞地看着她,还想要开口,贺杉又说:“你口口声声说不会收徒入自己门下,尽心尽责地替我养的徒弟。可名义上的徒弟们,又哪一个会认我作师?最后还不是忠诚得像是你的狗。”
“而你破例收的徒弟——这个沈若,更是间接害死了我的女儿!”
“我真希望你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和睦相处,我那可怜的女儿,娅霖,也不会遭此劫难!”
抬腿踏过门槛的林元斌正好听见了贺杉的后半段话。
他横眉说道:“这话大错特错。是没了你,我和清微才是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悔恨的人一直都该是你自己!”
贺杉被林元斌的话语伤得体无完肤,她双手捂住额头,固执已见反反复复地念叨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水清微这个贱人!”
沈若突然不再为贺杉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一掌生气,她的模样太过可怜,让人只觉得怜悯。
虽然局外人的身份让沈若不明就里地听这些陈年往事,懵懵懂懂地猜测着来龙去脉。可是贺杉话里话外都对林元斌十分在意,而林元斌的态度……
早就说明了一切。
倏然,一道庞大的身影遮住了门口处照入的阳光。
“贺杉,你这个疯婆娘!”尹格生怒气冲冲,双目赤红地找上门来。
“你怎么敢杀害我的女儿?”
第69章 . 迷雾(二合一) 这一结果堪称众望所归……
贺杉猛然抬起头来, “你活该!设计我女儿时,怎么不想想终有一日会报应在你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恶狠狠地咒骂道:“尹格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和尹郁芊一起魂飞魄散去吧——”
说罢, 贺杉手中寒光一闪, 口中念叨着一句法咒就往尹格生方向飞去。
“叮咚”。
究竟还是修为差距太大,贺杉的幻术被尹格生快速破解,她的武器也被击落在地。
是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
沈若能猜到, 它是比试台上夺走林娅霖性命的那一把。
而后被贺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戳穿了尹郁芊的身体。如今还试图用它来处决尹格生。
尹格生被匕首上的血液激得怒火更甚, 他一次性掏出了三张红色符箓,决绝地将它们合在一起,通通抛向了贺杉。
“我要你偿命!”
他此刻终于能够体会到失去子女的父母是何感受,不管不顾地催动全身的灵气驱动着符箓。
所有伤害尹郁芊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最好全部给她陪葬!
尹格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吸足了灵力的三张符却被注入了活力, 散发着猩红的光亮张牙舞爪地冲向贺杉。
这是他平日压在箱底的符咒, 贺杉区区一介金丹期修士, 必死无疑。
尹格生冷冷地倚靠在门边,他要好好欣赏贺杉的惨态。
但他忘了, 贺杉可不是独自一个站在殿内。
水清微和林元斌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默契地一前一后对尹格生的符箓进行拦截。
“贺杉小心——”水清微惊恐地提着嗓子提醒道。
分神期以上的符箓颜色都是红色, 尹格生的这三张符威力太过霸道, 有一张甚至快要达到大乘期了。
她和林元斌只一人拦下一道苦苦抗衡,剩下一道分神前期威力的,仍然直挺挺朝着贺杉飞了过去。
贺杉下意识地掏出她保命的法器,举至头前抵挡。
符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贺杉, 倏然间爆炸开来,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缠绕包裹着贺杉整个人。
缩在角落处的沈若紧紧地捂住嘴,以防尖叫出声。她清楚自身级别的修士上场就是白送人头,丝毫帮不了贺杉真人。
可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贺杉被火焰吞噬了吗……?
她好歹也是娅霖的母亲。
让沈若庆幸的是,不知贺杉使用了什么招数,炽热的火浪竟然一时不能够再前进半寸。
林、贺、水三人一人对付一道符箓,虽吃力却保持了诡异的平衡。符箓不能被抵抗至消散,他们也没有被伤到。
尹格生自然不会满意这样的局面,他咬牙又掏出一张橙色符箓。
这次不再是红色了——饶是灵宗宗主,炼制的分神期符箓也无比珍贵,可供肆意挥霍的也就那三张。
但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岌岌可危的平衡,恰恰容易被一根稻草破坏。
更何况橙色符箓还不仅仅是稻草那么简单,以沈若目前的实力,都还不是它的对手。
水清微和林元斌二人无暇顾及这张新增的符,沈若在该不该出手之间犹犹豫豫。
贺杉打了她,这点可以看在娅霖的份上暂且忘记。可即便是把贺杉当作一个陌生人,她出手也大概率无法搭救成功,反而会害得自己陷入葬身的风险之中。
沈若不是纯善之人,她做不到用自己的牺牲去换取一位“陌生人”的一线生机。
那就不救。
沈若做下决定的时候,橙色符箓已经奏效了。
庞大的石头落了下去,将贺杉连同那团火一起掩埋其下。
沈若不忍地闭上了眼——这下,贺杉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看见这一幕,尹格生忍不住拍手称快:“哈哈哈……我说什么?杀了我女儿的,都得陪葬。”
他略过还未结束战斗的林元斌和水清微,把头转向了沈若:“你也别想逃。既然当不了我女儿的躯体,那就陪她一起死吧!”
尹格生说着,又疯疯癫癫地拿出了大把的橙色符箓。
“害怕吗?”他看着沈若惊恐的表情,咧大了嘴角。“别怕,马上你就能陪她了。”
“师尊,宗主!”沈若挣扎着企图向他们求救。
听见她的呼救,旁边两人打斗的动作更激烈了些,可还是没有人能脱身回应沈若。
她只好慌乱地掏着储物戒指中林芩泽所赠的宝物,心中好恨自己那通自作聪明的操作——干嘛要提前把最好的一部分留在了幻宗,这下好了,吾命休矣!
“啪”。
一条火红的长鞭抽在了毫无防备的尹格生身上,一把符箓也因他的吃痛而掉落在地上。
沈若立刻认出那是赤焰鞭的模样。
“楚禹!”她欣喜地喊着来人的名字。
和楚禹一起及时赶到的,是他的父亲,器宗宗主楚斐。
“尹宗主,收手吧,回头是岸。”楚斐说道。
楚禹则瞥了沈若一眼,护在了她面前。
尹格生没有捡起散落一地的符箓,楚家父子的到来证明他已经错过了击杀沈若的时机。
他轻轻嗤了一声:“回头是岸?你怎么和那帮子佛修学会了。抱歉,我这儿没有岸。”
尹郁芊的去世对尹格生打击太重,他自暴自弃地撕下伪善的面具,凶相毕露。
楚斐牵制住尹格生后,心急如焚的水清微率先脱身。她击碎压着贺杉的巨大石头,出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
“尹格生,你杀了贺杉?”楚斐一惊,尹格生嚣张至斯,简直无法无天。
楚斐干脆出手帮了林元斌一把,让他也重获自由。
他们对视一眼,打算合力制服尹格生。可谁知尹格生早已丧失斗志,不费吹灰之力就顺从地被他们给绑了起来。
“怎么处理他?”楚斐问。
林元斌答道:“送去审判司。”
楚禹快速对沈若说了一句“李洛供出了尹格生”,就跟在父亲后面离开了。
殿内只余沈若与水清微。
“同为金丹期,贺杉真人为何……”沈若沉默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贺杉的实力,实在与她的修为不匹配。
“为何这般强大,甚至能够与一张红色符箓缠斗,你是想问这个吧。”
沈若点点头。
水清微叹了口气,她望着门外湛蓝的天,缓缓开口说道:“贺杉是在即将要突破至分神期时,一下子跌回金丹的。”
“跌回去?”沈若瞪大了眼睛,修士还有跌落境界这种说法吗。“可是受了什么重伤?”
水清微面上浮现出一副惋惜的神色:“没有受伤,但是她当时选择生下娅霖。”
“修士生育艰难。因为灵根已是上天的馈赠,可以靠着它来吸收天地灵气绵延寿命,而修士的后代又大概率依旧具备灵根。如此循环往复,灵气皆被人类截取,哪还有其他生命的活路?”
“所以一般来说,修士不会选择繁育后代。”
沈若并非土生土长的伏蓬人,这是她第一次了解有关修士繁殖的事。尽管这个修士界的常识水清微说得已经算是详细了,但她依旧满脸懵懵懂懂的神色。
水清微见状,揉了把沈若的脑袋。
为了替沈若解惑,她讲得更清楚了一些:
“生育的艰难主要体现在它对于母体的伤害。一旦有孕,女修们的修为就会不断被胎儿吞噬,相当于用自身的精血饲养出新的生命。”
“而这一损伤是不可逆的。即便胎儿出世,母亲身体内被搅成一团乱的经脉也不能复原,她将永久停留在生下孩子之时的位阶。”
“这还说的是修为高的女修,倘若修为低上一些,恐怕孩子没有出生就被吸光了精血,一尸两命。”
“修为低的保不住性命,修为高的断送前程,但凡明智一点的女修都不会走孕育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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