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没有密室内的那个状态糟糕了,至少不会像是顷刻间就要被摧毁掉。
林元斌终于有时间抬起头,好好审问沈若:“你口口声声说是印忟所指使,可印忟又从未安排过这些,沈若,你也知道我该相信谁吧?”
自然是知道的。
林元斌与印忟相识已有几百年,而对沈若本就心怀芥蒂,答案昭然若揭。
大概就连一贯爱她护她的师尊——水清微,站在这里时也会选择印忟吧。
顶多为她犹豫一会儿。
但这皆是印忟的诡计啊!
他定是算计到了沈若孤立无援的结局,才有了茶馆仅有两人参与的谈话。
是她愚笨,忽略了印忟一反常态的种种迹象,加上考虑林芩泽的状况关心则乱,便拿着那日的“救命之恩”安慰自己,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沈若镇定下来,屡清思路为自己辩驳:“丹药必然是配合阵法使用,所以我们挪动阿泽后,他转化某种状态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阵法是印忟道君一力布置,他制作丹药的本领无人能敌,两相配合之下才会对阿泽产生如此影响。”
“如果换成是我……那么我要做的不仅是提前改动阵法,还要有能力配置出足以损害元婴期修士的丹药。”
“以我金丹期幻宗修士的身份,必不可能做到。”沈若斩钉截铁定下结论。
林元斌半信半疑地说道:“好,你说是印忟唆使你喂芩泽吃的丹药。可他为何要害芩泽?二十年前如果没有印忟的阵法相助,芩泽或许已疯癫入魔,这些年他又陆陆续续地帮了芩泽许多……我没办法相信是他所为。”
沈若挺直腰背,回道:“我不知其中缘由,但印忟道君说这药可以消除阿泽的心魔。而阿泽自从那日起,就心魔丛生浑身发热,久久不能退去……我便听了他的安排。”
“大错特错。”
“困住阿泽的不是儿时的心魔,”林元斌对沈若这套说辞忿忿不平,“让他道心破碎的分明是你的背叛!”
“消灭心魔?印忟和我说的,却是寻找方法让芩泽改为修习无情之道,斩情断欲,以永绝后患!”
“这你要作何解释?”
沈若没想到印忟告诉她的讯息,甚至是完全相左的。
她只能保持冷静,竭力继续为自己证明清白:“我久居幻宗,没有任何途径了解阿泽的现状,于是被他所骗。”
“幸好丹药、阵法做不了假,这些是灵宗的独门秘笈,我在幻宗万不可能学会。”
“况且宗主,你仔细想想……我何必这么做?”沈若,“就算是为了那些晋升用的灵药,也只有在阿泽活着的时候我能够利用道侣这个身份得到。我哪有要他命的理由呢?”
林元斌还没细想,只听一道陌生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因为你要的不是林芩泽的命,而是他的命格啊。”
是谁?
竟能悄无声息闯入防御森严的清康阁!
林元斌举起本命神剑,护在林芩泽身前,并四处环视。
“若若,做的好。虽然这次他的命格只被移去了一半,但也足够了。”
司君一一点一点地现出身影。他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张纸条,双眸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沈若,不急不缓地夸赞道。
顶的正是“沈簇”的脸。
接到林元斌传音的水清微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沈……簇?”是这个名字吧,那日闯去贺杉面前,带着她在幻宗找出《气运之子》这本书的男修。
“宗主好记性。”司君一眉眼弯弯,笑得欢快。
看起来却十分不合时宜。
他诡异的笑容让水清微下意识握紧在衣袖中的五指,此人并非常理可度之,性情古怪、修为也深不可测,很是危险。
“这是什么?”水清微指着司君一手里的字条问道。
“命格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君一大大方方地展开了字条,却递给了林元斌:“是你女儿临死前写的,可惜了。她要是没看过《气运之子》那本书,大概还能活下来。”
“师兄,此书有异,请万分小心。”
林元斌望着小小的一张纸,热泪纵横。
是娅霖的字迹。
司君一玩味地看着表情呆滞的林元斌,说道:“命格嘛,林芩泽他……”
“等等,你是说,娅霖是因为发现了书的秘密,才被害死?”水清微发问道。
“对啊。”司君一夸张地捂住嘴巴,“你不会不知道吧?若若也的确狠心,相处了这么久,说下手就下手。”
水清微反驳道:“凶手李洛都已经招供了,是尹格生为了夺舍阵法而设计。更何况……若若当时也差点被他所害。”
“是苦肉计。”司君一言之凿凿地回答水清微道。
“根本没有夺舍这回事。不这样做,若若怎么顺利地完成今日的任务?”
“你胡说!”沈若本想听他能胡言乱语些什么,方便从中找出关于印忟的破绽,但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司君一句句都在信口开河,他所说的没有一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可水清微和林元斌却肉眼可见地动摇了。
这人实在狡猾,他知道口说无凭,还找了些“罪证”来充分证明沈若是他的同谋。
第73章 . 收留(二合一) 沈若恍然顿悟了林芩泽……
“是不是胡说, 若若,你自己心里清楚。”司君一宠溺地说道。
他言语间流露的尽是对沈若的亲昵,让人没办法不多想。
“我不是和你商量好了, 将林芩泽打晕后再让你去救吗, 难不成你全忘记了?这可不行。”
沈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大字,他的到来就是为了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吗?
刚要反唇相讥,却被司君一摁住她的肩膀, 还用法术暗暗封住了她的喉咙。
他“贴心”地把沈若垂至脸颊的发丝挽了上去,继续胡编乱造地说道:“书也是我交给你的啊, 若若。不这样做,我们又怎么得到他的命格呢?”
“够了!”林元斌眉心用力地皱起一个疙瘩,甩给这对快要贴在一起的狗男女一个憎恶的眼神。“你就是芩泽说过的魔修?沈若,你果然诡计多端,竟然早在明秀小世界就谋算好了如何得到芩泽的命格!”
水清微还挣扎着想要为沈若说两句话,她指着司君一朝林元斌说道:“别这么快下结论, 他说的又不一定是对的。尹格生在审判司已供认不讳, 他选择在此时出现, 万一是为了扰乱视听引起内讧呢?”
司君一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可若若把所有事情都按在了尹格生的头上,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尹格生没有在林芩泽身上获得任何好处诶……”
拖长的尾音是故意埋下的钩子,轻巧的力度, 却能够勾起心底所有的怀疑与猜忌。
水清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让司君一笑意洋溢。
正当他要趁热打铁再添些油加些醋时, 水清微对上司君一的双眼, 瞳孔骤然一缩。
她出手了。
司君一的防备心很强,他晃晃脑袋,只是短暂晕了一刹那,就又保持回清明。
不过这样也够了——林元斌提剑径直地刺向了司君一的右腿。腿部受伤而行动不便, 这是最理想的不容易逃脱的情况。
剑光凛冽,势如破竹地呼啸而去,却扑了个空。
司君一撂下一句“若若我改日再来接你”,肉.身就如顿时雾气一般消散在房间中,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是幻术。”作为幻宗宗主,水清微立即反应过来司君一逃跑所用的办法。
“想来他的肉.身从一开始就在另一个地方,才能轻易地出入这里。”林元斌应和道。
被临走还不忘特殊关照的沈若,口不能言,手脚也动弹不得,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水清微摸了把沈若的脉象,对症下药地捻了个法术,三两下便解开了司君一的禁锢:“若若一直没说话,我便在心里想,可能是被他压制住了。”
沈若连连点头,这一通操作如行云流水,顺畅得能把人看傻。
说了一句接一句的谎话司君一居然面不改色,顿都不带顿一下的,也不知是他脸皮太厚还是演练过多次。当然,沈若更倾向于前者。
“师尊,真不是我干的!那个人他……唔……唔?”被解除法术的沈若,第一反应便是一一驳回司君一的胡话。可说了没两句,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了。
难道司君一还留有后手吗?
沈若急得干瞪眼,她握起水清微的手指,朝着自己嘴唇的方向,以此来示意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水清微迷茫了一霎,不该失效得这么快啊,她明明将司君一的灵力全部都驱逐出去了……
那就是在她动手之后,新施展的禁言术。
“元斌?”水清微看向在场的第三个人。
“清微,是我做的。”林元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下来,他语气悲痛地对水清微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即便是那沈簇言语有假,沈若也并不是无辜之人。”
因着那些旧事,林元斌与水清微两个人向来是能避则避,哪怕不小心半路遇见,也装作不认识一般,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最近几年在水清微收沈若为徒后,才渐渐增加了联系。
林元斌重重拍了下胸膛,自责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要你将她收入门下。”
“也不该插手道侣一事,自作主张地推波助澜,最终害了芩泽。”
“不是你的错。”水清微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若,却又很快收回了眼神,神色难辨。
“元斌,我始终觉得勘破尹格生的阴暗面有些太简单了。他的计划皆是粗暴的买凶杀人一类,这样的心计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局,所以处处露出马脚。”
林元斌略显失望地质问道:“那你便宁愿去怀疑印忟,也不愿意相信是沈若做的吗?清微,你我和印忟相识有多久,认识沈若又有多久。你怎么能、怎么能连印忟都不相信!”
闻言,水清微蹙紧眉头,看着林元斌的眼睛。
他寸步不让地看了回去,不折不扣地坚信着沈若与今天的事脱不了干系。
水清微心中也在纠结,有些不赞同、可又有些赞同,她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算是告诉林元斌,她弃权了,暂时不会再过问林元斌如何处置沈若。
反正以她对林元斌的了解,私刑逼供是不可能存在的,沈若在他手里非常安全。
林元斌扭过头,果断在禁言术的基础上,又封住了沈若的经脉。
也就是相当于关闭了沈若从外界交换灵气的渠道,让她暂且只能做为一个普通凡人。
从而防止她自主逃脱的可能:司君一的金蝉脱壳之法幻宗也有相似的,沈若是水清微的弟子,想来也会。
“将沈若暂时收押起来。”林元斌沉声吩咐道。“便……关入后山禁地之中吧。”
禁地?
沈若在《气运之子》的那页剑宗布局的图画上看到过它的存在,但几乎只有一个名字和地形,没有详细的介绍内容。
禁地位于后山的森林深处,重重禁制让普通弟子没机会靠近它,唯有在宗主的同意下才能够随意进出。
大概是为了保密它的位置,林元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按动了沈若脑后的某个穴位,她眼前一黑,再睁开时便已身处在一个昏暗的空间内。
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光亮,周围层层叠叠的树木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若凝出光球抛至房顶,这间不大的屋子居然没能全部照亮。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出了问题,床铺前的隔板上是不是有团黑影……?
再屏住呼吸一听,似乎也有第二个活物在喘息。
“谁?”沈若警惕地问了一声,同时举起脖颈上挂着的喑魔石,准备好灌入灵力激活它。
暗处走来一个身影,个子不算矮,中年人的身材,但瞧上去隐约有点佝偻的感觉。
他步子很重,缓慢地一步又一步走动,直至来到沈若面前。
是弗安。
林娅霖最喜欢的“弗安伯伯”。
“你害死了娅霖,如今是还要害死芩泽吗?”弗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他们。”
反复被质问这句话,沈若咬牙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心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动摇。
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真的……是她害了林娅霖和林芩泽吗?
哪怕不是出自本愿,可事实上事端皆是因她而起,那是不是就说明她要为此担上责任?
司君一说林芩泽的命格被转移了一半,而她亲手喂下去的那颗丹药功不可没。尹格生说林娅霖之死是为了启动沈若的夺舍阵法……
天呐。
她都做了些什么?!
说她利益熏心倒是不假,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对亲近之人痛下杀手的人啊!
看着沈若痛苦地抱住额头,弗安没再说话。
他对于沈若的等待好像只是为了问这一句,或者准备好说辞后,又觉得没必要与她争辩。
弗安冷冰冰地瞥了沈若一眼,便离开了禁地。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她一人,那些质问的话语却不断回响在耳朵里。
千言万语在脑海中争来争去,争得沈若头痛欲裂,最后放空思绪平摊四肢,直挺挺地倒回床上。
慧极必伤,此言不虚。
没有她,这一切还会发生吗?她不想再去做这个假设推论了,现在能做的,便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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