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转了个方向,开始向闹过鸡灾的那个市镇前进。因为她要去做一件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而她永远不会后悔的事。
走了很多天,马车终于停在市镇,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赶去曾经最恐怖的那个洞。进到洞里,她把小册子又放回房间,然后带门,离开。
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原本存在这里,就让它永远存在下去吧。
“你不后悔?”出来时,阿垣坦笑问。这个世界上除了傻子,有谁不想成仙的?
“如果哪天你后悔了我再后悔吧。”沙罗大笑。天底下的傻子很多,眼前不就两个吗?
两人离开洞,又上了马车。在路上时偶然就听人传,南方出现了海洋,蓝蓝的大大一片水域,望不到边际的蓝。
听到这个消息,沙罗激动极了。龙虽小了点,可效率却是蛮高的。她终于完成了人鱼的愿望,现在终于可以把他们放回大海了。
“想不想去看看海。”她问。
“很想呢。”阿垣坦笑。恐怕不仅是他,大陆所有的人应该都很好奇海究竟是何模样。
于是,他们又一起赶去南方。这些天他们只一心一意在赶路,可并不知道只一个月的功夫,大陆就已经变天了。
※
把人鱼的后代放回大海,看着那一个个小黑点游到不见,心总算放下来了。而现在也要赶紧回国了,出来的时间太长,她怕艾尔洛奇等的着急。
艾尔洛奇现在确实挺着急,不过不是为了沙罗,而是即将到来的大战。
自那日离开那个市镇后,他的反意越发坚定了。正好斯达齐摆明了要支持他,于是他便联合琅琊国,呼那国,索塔国,组成联军一起对抗帝梵的帝国军。
自萨叶两次逼宫之后,大陆明显对这位皇帝有了疑义,有些人更巴不得越乱越好,所以看热闹的有之,但帮忙的却没几个。帝梵所处的地位很被动,他所能调动的也只有帝国军而已。不过他的军队全是最精锐的精锐,所以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沙罗赶到蒙纳时,正是蒙纳开战前夕,上上下下的蒙纳人都在为大战做准备。
艾尔洛奇看到她自然很高兴,不过他太忙了,只说了句,“等我回来。”然后就匆匆出去和大臣们商议出兵事宜。
沙罗无奈,只好带着阿垣坦和图巴奇回自己的住处。
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阿垣坦笑问:“怎么,不愿打仗?”
沙罗点点头。原来没见过帝梵的时候她也觉得皇帝很可恶,想要推翻他。可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其实他也没坏的离谱,当初做过的事大部分是受太后那老妖怪所迫。要认真算起来,他做皇帝也不见得就比别人差了。
当然这些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一开战大陆的百姓就要遭殃了。被乱兵误伤的,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冻饿而死的,……这些只是想想就让人无法忍受。可现在艾尔洛奇的野心明显膨胀到很高的程度,又和帝梵有灭城之仇,叫他不打,他肯定不会同意。
“只要有人类就会有战争,即使今时不打早晚有一天也会打起来。由女神后人统治的世界也不可能统治一辈子。”阿垣坦劝道。
可帝梵根本不是女神后人。沙罗想说,心想,还是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都没必要让他听了徒增伤感。
王宫里每个人都在忙,好像就她一个人无事可做,沙罗只好自己找点事做。上一次因为变身的事,弄坏了一座房子,后来艾尔洛奇给她换了一间卧室,可一直没顾上收拾,今天就干脆大扫除一下吧。
她跟阿垣坦商量好了,两人就挽胳膊捋袖子一起干起来。这屋子有大半年没住人,早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个脏啊,费了好大劲儿两人才把灰都抹干净了,床,桌椅,花瓶,窗棂,都打理好,剩下的就是拖地板了。
看阿垣坦半跪在地上认真擦洗地板,额头上渗出一抹薄汗,沙罗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突然置身在萨叶的那间草屋,屋前种树,屋后栽花,有人在屋里认真打理着自己的小巢。
真是的,怎么会想到这个。沙罗失笑,摇摇头,晃掉那个荒唐的场景。她天生的劳碌命,也别想过那么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擦完地板,两人累得瘫在地上,谁也不想动,就这么坐着让冰凉的地板逼散身上的热气。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擦擦吧。”沙罗拽出条手帕给他擦脸,手指不小心碰上他细嫩的肌肤,有一种很舒服的温热。
阿垣坦在笑,他的笑容明亮至极,就像在眼前点亮了一盏小灯,她所有不愉快的心情忽然就跑走了。这笑容曾多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每每回忆起都清晰异常。今生真的有幸还能见到他这样笑着。
这时,突然门微微一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眼前,他本在笑,可瞬间脸变得微青。
来的是艾尔洛奇,沙罗看了看依然停在阿垣坦脸上的手,忙撤了回来。
“你怎么又把他带回来了。”艾尔洛奇的声音出奇的冷,连一点平日的伪装也没有。
沙罗本来早想告诉他的,但他实在太忙,根本没轮到说就匆匆走了。此时见他问忙站起来道:“阿垣坦只是来住几天,他不会把任何消息告诉帝梵的。”
“是,一个傻子,还指望他做密探吗?”艾尔罗奇有些尖酸地说。他从没这样过,让沙罗一时很难适应。她真的好久没见他了,所以不知道他的转变吗?
沙罗不解。以前的艾尔洛奇其实不高兴也不会用这么刺耳的言辞的。
艾尔洛奇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他本来很开心的想跟她好好聊聊,没想到看见的竟是这样的一幕。她那么喜欢阿垣坦吗?为他擦汗,还用那么爱慕的眼神看着他?
是爱慕吗?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那眼神让他觉得很刺眼,即使帝梵轻触她的肩时,他也没那么难受。或许心中笃定她不会爱上帝梵,但阿垣坦呢?
这个阿垣坦让他不舒服至极。
艾尔洛奇走了,沙罗颓然的叹息一声,原有的好心情也瞬间蒸发了。
“他只是在吃醋。”阿垣坦轻劝,说着他突然‘噗’的笑了出来。
“怎么了?”沙罗不解。
“只是发现喜欢你的人原来挺多,看来我要更努力才是。”他笑。
而她的脸却烫的滚滚的。
※
艾尔洛奇有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出门时正好看见乌都怀里抱着一只黑皮小狗,立刻道:“你跟我来。”
乌都呆了一下,随即仿若领悟什么似地劝道:“殿下,沙罗已经回来了,你就别再去找那个沙娜华了。”
“谁说我要去找她。”艾尔洛奇气道。
“那殿下是要去找谁?”
艾尔洛奇气急,“我想炖锅狗肉补身子不行吗?”
乌都:“……。”
这只狗是他家母狗刚下的,若真叫殿下吃了可回去怎么跟母亲交待啊?
当然艾尔洛奇只是说说而已,他还没馋到非吃一只狗的地步。他叫乌都自有别的事。不过最终这只黑狗也没活成,因为在穿过街道时不小心被奔来的坐骑给踩死了。
乌都这个哭啊,不是为狗,而是为了他自己。他娘的擀面杖可是全国最粗的,而且她爱狗似乎更胜过于自己的儿子。
他不敢回家,只好去求沙罗,要知道他娘最喜欢的女孩也就是她了。
一只狗就把乌都难为成这样,沙罗好笑的肠子打结。眼看大战在即,还有心情想这些小事,她佩服他的细心。
乌都哭丧着脸道:“你别取笑我了,就因为要打仗才不想让我娘难过,谁知道这一仗打下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是啊,面对战争谁又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活着。
沙罗忽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因为这样她才不喜欢战争。看来这场仗艾尔洛奇也没胜利的把握。天底下难道真有那么多事解决不了,而必须付诸于武力吗?她不理解,或许永远也不会理解男人的思维。
第一百四十章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
沙罗最终还是跟乌都回了趟家,带着图巴奇,还带了一条让森达找来的小狗。
胆敢保护不好她的心爱之物,乌都娘原本是准备好擀面杖的,不过一见沙罗立刻冷脸变笑脸。连声招呼她过去。
“大娘,我坐坐就走,这是送您的。”沙罗笑着把小狗递过去。
那是只白颜色的小狗,很可爱,不过老大娘似乎并没看上它,反倒一指她肩上的图巴奇道:“这小鸟不错,还装了两个假脑袋,从哪儿买的?”
假脑袋?沙罗呆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图巴奇却气得鸟毛都竖起来了,它本来是无聊才硬要跟着她出来,临出门沙罗嘱咐它一定不许说一句话,否则这会儿它一定跳着脚大骂村妇没见识。
这么一笑闹,乌都娘气也消了,乐呵呵地拉着沙罗的手说话,还反复问着什么时候给她当儿媳妇。
沙罗尴尬了一下,从小到大,大娘就喜欢她,还提过多次要她做儿媳妇,这次或许乌都要走,她觉得没着没落才想留下点什么,而她最喜欢看到的也是儿子成亲的场面。
可是面对这样问话,沙罗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该说她与他无缘,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吗?
“娘,你看你,人家沙罗可是要做王妃的,怎么会嫁给我。”乌都在一旁插嘴。但谁知这话是在解围还是添乱。
“谁的王妃?”乌都娘果然很感兴趣,眼珠子都发亮了。
“是殿下的。”
“你瞎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若殿下真想娶沙罗,怎么在国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娘还待再说,却被乌都堵上了嘴。
这事同时也是乌都的心病。他虽知道总有一天艾尔洛奇要娶沙罗,但那所谓的总有一天似乎太长了。自从老王死后,他好像没再提过要娶她的事。是变心了,还是有别的想法,他只不过是个下人,根本无从过问,不过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依然还跟以前的情人保持联系,白娜齐,舒嗒,萨带,还有最近的这个沙娜华。
他的女人越多,他的心情越不好。他不知道在殿下心里沙罗究竟是什么位置,就算是最高的,独一无二的地位,可那这些女人呢?她们又算是什么?或许不仅是这些,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相好。
沙罗表面不在乎,可他知道她的心里想必也是很苦的。
乌都偷眼看沙罗,却觉得她表情平和,似没什么伤心之感。
沙罗确实没觉太伤心,这么多年殿下一直这样,她似乎早已习惯了。
※
往回走的路上,随处可见蒙纳的士兵,还有些亲属在依依不舍的跟他们惜别。一个老人送儿出征,哭得都快断了气了。沙罗不忍看,一直垂着头走。还有三天,三天就是最后出征的日期了。
当天晚上艾尔洛奇没回宫,沙罗有些话想跟他说却一直找不到人,她知道他有可能在哪里,却不想去那里找。有些事是习惯,但不代表喜欢和认同。
她的低气压间接影响了阿垣坦,他最不想见的就是她不开心。或许猜出她的心思,他对图巴奇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人一鸟一起走出来。
“什么事?”见他神神秘秘的,图巴奇有些不悦。
“想不想出去逛逛。”阿垣坦故意诱惑它。
它一向都呆不住的,若不是这两天被沙罗禁足,这会儿早不知跑飞哪儿玩去了。此时听他一说,果然心有些痒痒。
“若是主人知道会生气的。”它还在挣扎着。
“放心,有我在,她不会说你的。”阿垣坦继续诱惑。
那倒也是,对于他,沙罗向来会给很大的面子。
“好吧,咱们去哪里?”它最终没抵制住诱惑。
“去看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阿垣坦笑得很神秘,也笑得很古怪。
有时候公鸟和男人都属于同一种动物,所以一听这话,图巴奇立时会意,它在笑,猥琐的笑。
和阿垣坦一起走在大街上,图巴奇从斗篷里探出六只小圆眼睛不停的在六个方向扫视着。它在看,看路上的男人和女人。这些男人和女人貌似都很正常,没它所想的那种行为。简直无趣之极。
回想自己这些年过的感情经历,似乎只剩苍白两个字可以形容。你说它怎么就没想过向某只母鸟求爱呢?
心中正哀叹的时候,阿垣坦已经停了下来。这是一家普通民家的宅子,屋里还亮着小灯,隐隐还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贴着门缝听了听,然后对着它露出一抹很坏很坏的笑。
图巴奇发誓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笑过,不由打了个激灵,心说可别是要把它给豁出去。
果然,随后阿垣坦说道:“图巴奇,会学男人说话吗?”
“你什么意思,我本就是个男人。”图巴奇不高兴了。是男人当然会说男人的话。
“那好,现在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啊。”阿垣坦笑着开始动手拍门,一边拍一边轻声道:“快点开门,我回来了。”
图巴奇跟着扯嗓子大喊:“快点开门,我回来了。”
随着它的喊声,阿垣坦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时听到屋里一阵慌乱,似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了桌脚,接着霹雳啪嚓茶壶茶碗掉了一地。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一个女人应答的声音,“我这就开门,你等会儿。”
阿垣坦含笑等着,门吱嘎打开了,出来一个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妇,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嘴角含着笑意,当真是风情万种。
“你是谁?”似见门口的站的不是她所想之人,少妇表情明显呆滞。
“啊,不好意思,我走错地儿了。”阿垣坦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很难生气,可大晚上的有这么走错门的吗?少妇哼了一声,然后‘砰’的关上房门。今天好容易约到情人,就这么被个冒失鬼给搅合黄了。
阿垣坦鼻梁差点撞上门板,不过她脸上依旧笑容不减。
“走吧。”他对图巴奇招招手。
“咱们不是来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吗?到底哪儿呢?”图巴奇摆着头四处萨摩,可刚才到现在根本就没看到。
“已经完了。”阿垣坦笑。
图巴奇开始磨嘴了,它若有牙一定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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