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真的有些累了。
然而,画面再次一闪,林怀榆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裴韫愣了一下。
林怀榆的长相原本就更偏清秀,而此刻出现在一片雪景之前,更与其后的洁白相得益彰,皮肤白皙,瞳仁是偏浅的黑,却很大,一笑,显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与前面的人不同,竟然直直朝着裴韫走了过来。
裴韫翻遍了自己的记忆,确定眼前的场景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但是却真实到连林怀榆的头发丝都分毫毕现,在他走近,停下,与裴韫离得很近,几乎连呼吸都要喷在裴韫脸上。
裴韫下意识地想后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接着,林怀榆冲她微笑一下,“吧唧”一口,亲在了裴韫脸上。
这下裴韫是真的愣住了,连身体的烧灼疼痛都顾不得了,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朵眼花,将她的脑浆搅得团团乱,什么也无法思考。
接着,林怀榆开口,还是熟悉的声音,也是熟悉的话,却并非先前的语气。
他说:“你可要平安出来,别忘了你的金主大人,还在等一个答复。”
语气轻快俏皮,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欲说还休、依依不舍。
话音刚落,他浑身变得透明,变成星星点点的白色荧光,消散了。
裴韫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尽管知道这不是现实,可是看着林怀榆在她眼前消失,总归难免让人心里不舒服。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苏醒了过来。
她忽然明白这些都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在她心中留下的回忆,如同刀刻斧凿,一刀一刀地,把她雕刻成了如今的模样。
裴晋给她生命,老师教她做人,查理斯和叶白给她陪伴、教她与人相处,而林怀榆,教会她温柔。
她仿佛做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大梦,而现在,梦醒了。
她知道自己的责任、使命,也知道自己还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她不能死!
无数死去的战士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只能化为宇宙尘埃,永远地游荡在无垠的太空之中,红色头发的张扬少年用生命将人类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不能死!
终于,就在此刻,宇宙中千万英灵汇聚在此,无数无名的行星默然闪烁,仿佛死不瞑目的灵魂,亘古不灭的光照在了临时实验室中裴韫的身上,指示灯由黄变绿,裴韫睁开了眼睛——
*
兰斯洛特转过头来,看到正在争吵的莉莉丝和林怀榆,正好和林怀榆对上目光,却没认出来他,又不屑地转过头去,小声嘀咕:“一堆虫子。”
林怀榆依稀听见他嘟囔了一句什么,一头雾水:“他没认出来我?”
“谁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吗,谁都要认识你?”莉莉丝不明所以。
兰斯洛特前阵子操控舆论把伽马乃至整个联盟都弄得满城风雨,而舆论的焦点无非裴韫和他,但他竟然不认识自己?
林怀榆觉得不对劲,起身,不理会莉莉丝不明所以的呼喊,朝他走了过去。
他坐到兰斯洛特对面,这人穿着一身黑白的真丝长袍,淡金色的头发又长又直,柔顺地垂在胸前,如果不看脸,倒真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滋味。
然而那张苍白的脸抬起来,却露出一双带着醉意的迷茫眼睛。
原来是喝醉了。林怀榆想。
林怀榆仗着兰斯洛特醉了,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你哪位啊?”果然,兰斯洛特掀起眼皮,不耐烦地看着他。
林怀榆:“林氏的总裁。”
兰斯洛特:“我知道,我没问你是谁,我的意思是,有何贵干?”
林怀榆微笑道:“来酒吧喝酒,碰到老熟人,所以来打个招呼。”
“哦。”兰斯洛特冷冷地垂下眼睛,“现在打完招呼,还有什么事吗?”
林怀榆没回答,而是反问他道:“主教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可别是顺着阿韫的踪迹跟来的。
兰斯洛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来熟:“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怀榆:“……”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且无法交流。
不知怎么的,林怀榆觉得,这个醉了的兰斯洛特就像是神变教严密外壳边缘上,裂开的一道小口子,他今天运气不错,说不定能在兰斯洛特身上找到什么破绽。
桌子上摆着一瓶伏特加,林怀榆叫老板拿来了一只杯子,很自来熟地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点酒:“今天在这遇见也算缘分,我敬主教一杯。”
兰斯洛特依然没答话,掀起眼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耷拉下去。
林怀榆:“……”
这是根本不屑和他说话啊。
他想了想:“最近局势动荡,之前我们以为凭人类现在的技术水平,打败虫族应该是游刃有余的事情,现在看来,反倒是人类更占劣势,不知道从神变教的角度看,主教先生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林怀榆说得像采访,兰斯洛特一听,还真就来了劲。
他这人一向虚荣,最喜欢别人伏低做小地捧他,几乎觉得别人和他站在对等的地位说话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果然,林怀榆放低了姿态,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他就很吃这一套。
他冷哼一声:“我的真神还要怕虫族这种东西?虫族在她看来,就像人类看虫子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林怀榆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他们这群搞宗教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林怀榆在心中无语怒吼。
但是细品之下,他口中的“真神”却很耐人寻味。一般人说神、说自己的信仰,都会用一种分外虔诚的语气,但是兰斯洛特话中之意却好像这位所谓的“真神”是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一般。
他客气地往兰斯洛特杯子里添了点酒:“这位‘真神’,是神变教信仰的神吗?”
“当然不是。”兰斯洛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她是我一个人的神,别人的膜拜,只会亵渎她。”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林怀榆添酒的动作顿在半空:“……”
没想到这位主教还是个三杯倒啊。
林怀榆打电话叫来了军部的人,把这位酒醉的主教送回了皇宫,心里则一直琢磨着兰斯洛特的只言片语,越发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这位虔诚的主教在回忆他口中“真神”的时候,虽然虔诚不减,但是字里行间却似乎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憧憬……
林怀榆不愿细想,正发呆时,一旁看戏的莉莉丝突然凑了上来:“这就是那个老是造谣裴的神变教主教吧,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怀榆失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她嘟囔一句:“你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林怀榆愣了一下,回过头贱兮兮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莉莉丝冲着他的耳朵吼道,“干得不错!”
*
莉莉丝口中的裴韫刚刚从实验舱中“醒来”,舱门打开,那些连接在她身上的管子纷纷自动脱落,裴韫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四肢——
手还是手,脚还是脚,似乎没什么变化。
查理斯期待地看着她:“有什么感觉?”
裴韫疑惑地摇摇头。
“就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多了股可以任意运用的能量吗?”
裴韫依旧摇摇头。
实验室内所有人的心都重重向下坠了一下,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实验失败了。
裴韫却完全没有那种一切都完了的挫败和绝望感,或者说,她心中现在已经被另一种名为空虚的感受占据了。
她不仅没有感觉自己身体里充满了什么,还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而那样东西,是自己极度渴望的,一刻不在身边都没有安全感。
查理斯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脸上一片茫然,知道这次实验大概率失败了,毕竟只在实验舱中躺十二个小时就醒来,是完全不符合科学常理的。
他刚想开口宣布实验的失败,却蓦地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了——不仅是嘴,他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了,而观察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
只有裴韫,从胸口掏出了一块怀表,而她的手指正放在怀表侧边的按钮上,此刻见所有人都不动了,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第70章 . 时间 胜利跟着裴韫,来得理所当然。……
查理斯无意间看到墙上的电子表——
20:15:08。
三个数字一直没动, 起初他以为是表坏了,知道他看到同样一动不动的其他人和一脸茫然的裴韫,才忽然明白过来, 不是表坏了,而是时间被暂停了!
裴韫的实验成功了, 她觉醒了时间系的异能!
查理斯有意注意着墙上的表, 想着趁此机会正好测试一下裴韫异能的上限在哪。
裴韫一头雾水,她看看仿佛瞬间化作雕像的众人, 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怀表,好像有点明白过来。
她又按了一下, 查理斯感觉自己被什么冥冥中的东西轻轻放过,紧绷的肩膀送了下来,反观其他人,有一些不那么幸运的, 在裴韫按下怀表的瞬间抬起了一条腿或者做了什么其他奇怪的动作, 这会儿一下子没站稳栽倒在地,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苦大仇深了好久, 这会儿见实验成功了,实验室中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查理斯一直盯着那只电子表, 只见表上的数字飞速变化,一眨眼就成了“20:15:38”。
刚好三十秒。
“可是……”裴韫打断了众人的说笑, “在这之前,好像没听说神族还有时间系的异能啊?”
她说的没错,目前来到这个宇宙的神族,只有冰、火、雷、翼、力量、空间六种派系,这些都是军部根据数据统计的,主神其实非常不愿意透露关于神族的情报, 这也情有可原,人去往他乡都要有所防范,更何况是另一个宇宙,神族留些底牌也正常。
但是不管神族中到底有没有时间系的异能,至少在地球上从未出现过。
而且,查理斯敏锐地发现,裴韫这个暂停时间的功能,其实是有相对性的,而这个时间的“暂停”,其实只针对她自己,而对于别人来说,与其说是暂停,不如说是损失更合适。
毕竟在裴韫使用能力时,他们一动也不能动,这无异于一种时间的损失。
换言之,裴韫的能力有点类似于从别人的时间中挖走一块来填充自己的时间。
查理斯博士嘴角一抽,心中默默腹诽:“损人利己。”
但他还是正色道:“确实是这样的,而且裴上将,你在实验舱中的时间不足十二个小时,不是人体循环的周期,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我觉得你还是先留在这里,等异能稳定下来之后再考虑下一步。”
裴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约书亚呢?”
查理斯一僵,他知道现在告诉裴韫约书亚中将的情况,她肯定会不顾一切奔赴战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唇动了动。
裴韫看他样子就大致猜到了现在的情况,表情冷下来:“出什么事了?”
她话还没说完,警报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
这动静裴韫再熟悉不过,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拔腿就向外走去。
“你去哪?”查理斯想拦不敢拦。
“开飞船,上太空,打仗。”裴韫手里紧紧握着林怀榆的怀表,不知怎么的,从实验舱里出来之后,她就不能忍受这东西离开自己一刻,连想一想都不行。
这让她想到易感期的alpha,对自家omega的物品极度渴望,有些异地恋的甚至会出现戒断反应,寝食难安还是轻的,严重的,裴韫见过跑到大街上求车撞他,最后甚至惊动了军部。
她想到林怀榆那张白净的笑脸,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得嘚瑟死吧。
她又撇撇嘴,也不知道查理斯研究的那个破机器到底是异能发生仪还是易感期发生仪。
裴韫心不在焉地换上战斗服,又心不在焉地上了机甲,期间那块怀表不曾从她手中松开一刻。
*
约书亚的战斗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虫群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联盟军第一战区仅剩的机甲已经不足四分之一,而剩下的人还在负隅顽抗。
一只虫族直直冲他飞了过来,约书亚赶紧操作机甲向旁边躲开,同时向牠开了一枪,平时家常便饭的动作现在做起来竟然有些左支右绌。
约书亚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机甲中补给有限,十二个小时高强度的作战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仿佛每个器官都疲惫到了极点,现在的行动全凭意志在支撑,随时都能直接摊过去。
他已经算是军中很自律的了,他都这样,想必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虫群还是源源不绝,仿佛没有止境。
就在此时,一队虫族再次冲他袭来,势如包围,让他避无可避。
这样的攻击放在平时也很难躲开,更何况是现在,约书亚几乎绝望地闭上眼: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死于战场,也算不辱使命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赤红的火焰凭空出现,将袭击他的虫族全部烧成了灰烬。
约书亚眼前一亮,心中大惊,平常武器射出的火焰绝对达不到将虫族烧成灰烬的水平,难道……
他抬眼看去,一架通体金黄的机甲出现在他面前——是神族!
二十五年前的战争中,神族领导人类战胜了虫族,那时为了在战场上标识神族的特殊身份,便让他们驾驶金黄色的机甲,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到现在。
通讯频道中响起一道年轻男声:“神族安里,军衔上将,火系,领兵支援第一战区,负责人是谁?”
约书亚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我,中将约书亚,听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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