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利爪先生。我喜欢你的伶牙俐齿。你们就留在这儿。你们将见证本世纪最伟大的奇迹。”
现在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
“欢迎来到我的医院,布鲁斯。”杰罗麦摘下口罩,咧嘴一笑。苍白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显诡异。
他先是从推车上拿起一副医用手套戴上,接着挑选了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剑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你要对阿尔弗雷德做什么?”你睁大了眼,开始剧烈地反抗。然而只是徒劳——你被利爪按的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别担心,一个小手术而已。”杰罗麦用懒洋洋的腔调说,伸手解开我的衬衫扣子,目光在我的胸膛徘徊。口中呢喃道,“你病了。”
“我没有!”
“他没有!”
你我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驳。
杰罗麦不为所动,“他病了。你也是。这座城市也是。所有人都病了。”
他把手术刀换了个握法。偏了下头,似乎没有想好在哪里下刀。
“这里烂透了。那里也是。”他手中的刀在我的胸膛上轻点了几下。一股寒意直冲我的大脑。它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但我的身子却被束缚于此跑不掉。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吗?
“一切都是扭曲的。每个人都是杀人犯。”他继续说。
照他的观点,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人。所谓的好人不过是那些善于掩饰自己欲.望的伪君子。倘若去到他们心灵深处窥探一番,保准你会大开眼界。他们和杀人犯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可怕。他们面上说谎,背地里讲坏话,尽干些不道德的事。总之,人人都是潜在的罪犯。
“嘿,老头。你杀过多少人?”杰罗麦打开了我头顶的照明灯。刺眼的光使我不得不本能地闭紧眼睛。
我的头脑混乱极了。
“我不知道。”我机械地回答,“我记不清了。”
“看到了吧?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哈!一个活的杀人机器。这种人不配在你身边,布鲁斯。你值得更好的。”
我被强光照射的睁不开眼,只能听见杰罗麦张扬的笑声。那其中包含着愤怒和对我的鄙视。这之后他谈起了杰罗姆。声音意外地变得轻柔。
“我的弟弟是个十足的蠢蛋,胆小鬼。但我爱他。他活着的时候并不快乐。他是个穷人、弱者。理所应当遭受了恶意,辱骂和白眼。所以他疯了。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是这个毫无善意、人人冷漠自私的社会。你、我、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痛苦的来源。”
“但他始终对你有种……嗯,天然的迷恋。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布鲁斯,你为什么让他如此着迷?”
杰罗麦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思考谜底。再开口,语气里多了些厌烦。
“我感受不到你的魅力,不过我愿意试着理解我那蠢弟弟的想法。他认为只有你才能拯救哥谭。可是看看你,你太弱了。你什么也不是。布鲁斯,你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我想尽办法想要帮你重塑你自己。而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杀了他。杀了他,你会发现你自由了。没人再会拿良心啊,道德啊这些虚伪的东西绑架你。你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了。那才是真实的。”
“而我,你最好的朋友。会引领你,一步步,在这城市的废墟上筑建属于我们的理想国。”
话音刚落,我感到自己的胸膛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一个口子。
我努力睁开一条小缝,却仍旧看不清你的脸。它在光晕中扭曲模糊。只有声音听的真切。
你带着哭腔求杰罗麦不要伤害我(这真让我心碎)。
“我愿意做你的朋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能放过阿尔弗雷德……”
“不不不,布鲁斯。你还有所牵挂就不可能变得和我一样快乐。记住,在毁灭世界之前你得先毁灭自身。”
又是一刀。他比刚才下手更重了。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来吧。是让我剜出他的心脏还是由你了结他的性命?友情提示,后者他可以死的体面一点。而不是内脏肠子流一地。”
谢天谢地,杰罗麦终于调转了灯的角度,我才得以看清眼前正在发生的不可控的荒诞的滑稽戏。
不知何时他手里换了一把长刀。目测有一英尺长(约30CM)。
他到底是有多恨我!这刀能把我身子捅穿!
我在心里哀嚎。
“不要一点点刺进去,要像这样——”杰罗麦握着刀比划了一个刺入的动作。然后看向你。
“这可以减少他的痛苦。你能为他做的事可不多。下手干脆一点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他把刀递向你。你没有接。
你躲闪着往后退,被利爪按住肩膀。杰罗麦把刀硬塞到你的手上。你被缚在胸前的双手颤抖的厉害。干脆松开手,任由刀子掉落在地上和大理石地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杰罗麦盯着你几秒。默默弯腰捡起刀再次塞给你。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强硬了不少。话里也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布鲁斯。你要清楚我不是那个对你有着迷之崇拜的杰罗姆。我对你无感。这意味着,如果你不能乖乖照我说的做,我会连你一起处理掉。”
起初,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我。如今,强烈的求生欲终是臣服于我对你的爱。既然我罪孽深重,你清白如水。那我甘愿告别这个世界换取你的存在。非要说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大概是我打心眼拒绝杰罗麦对我的制裁。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审判我。因为他本身并不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听我说,布鲁斯。”我急切地呼喊你的名字,妄图把你从自我思想折磨中解放出来。我知道你此刻无法言喻的痛苦。
“你想过为什么我在过去数十年内每周日会去教堂做礼拜吗?我为什么会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
我忏悔、祷告。向上帝请求宽恕。因为过去是一种疾病,记忆则是对我的惩罚。我一天忘不掉那些亡者的脸,我的灵魂就一天不得安宁。”
“所以布鲁斯。杀了我吧。这对我们都好。我再也无需忍受良心的谴责,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不——”泪水霎时充盈了你的眼。你发出绝望的吼声。
“我不允许你死!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轻易把我交出去!阿尔弗雷德,你发过誓的,你会永远陪着我!”
如此一番情深意切的宣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我强忍住心底翻起的酸楚。否则眼泪就会留下来。
“布鲁斯。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忙了。”我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淡然些。“你应该杀了我然后到你的新朋友那儿。对了,请务必动作快一点。”
杰罗麦也催促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他死,或者你们一块死。”
不、不……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我不能伤害他,再一次,我做不到……”
我清楚,你正陷入痛苦的回忆。一年前,你在忍者大师的蛊惑下将一把长柄刀刺入了我的心脏。我还记得你用绿色池水清洗我的伤口。那种难闻的气味让我记忆犹新。
“动手吧。布鲁斯。如果我注定要在今晚死去,我希望杀死我的人是你。”
你单薄的身体震颤了一下。不可置信于我的选择。事实上,我们从未留有选择的余地。
杰罗麦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起身,挥挥手,叫利爪把你押到我面前。
我看见你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无助的眼神让我不禁黯然神伤。你年幼之际曾目睹父母的死亡。现在还要亲手结束我的性命。命运未免对你太过残忍不公。
我们对视了一会。
“阿尔弗雷德。我爱你。对不起。”
如约定好的一样,你把刀迅速推入我的胸膛。就过程而言并不算痛苦。
“谢谢你。我很幸福。”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挤出一抹笑。
我真的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还能说点什么减轻你的负罪感。
安慰你?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无论说什么都太过残忍了!因为任何语句一旦不能忘掉都会把人折磨疯。
杰罗麦饶有兴味地踱步到跟前,用眼神丈量我的伤口。我半眯着眼,安静等待死神带走我。
“你为什么把刀插在左边?是因为他的心脏长在那儿吗?”
“是的。”你说。
“感谢你的坦诚,布鲁斯。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突然伸手拔.出我胸前的刀。
那是种怎样的疼痛!
就好像将某个已经融入你身体一部分的东西再次硬生生地扣出来!
你站的离我很近。无可避免地,鲜血喷溅到你的脸上。染红了你浓密好看的睫毛。
我想我的肺破了。我感到喘不上气,用力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从中途跑掉了。
鲜血蔓延浸透了我的白衬衫。胸口温热,略带血腥味。四肢正在逐渐冰冷。这是生命流逝的信号。而我躺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
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被我这副骇人的模样吓傻了。你眨了眨眼,一动不动。杰罗麦才不管那么多。他向来卑鄙可耻。趁你愣神的功夫将刀塞到你手中。然后握住你的双手再一次、猛烈地刺入我的胸膛。正中我的心脏。
或许他早已知道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即便是特工也不意味他长着颗和普通人位置相反的心脏。
刀尖刺穿了我的身体。但我没有立刻死去。我的意识还在。比起肉.体的痛苦,更为可怕的是我得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在恐惧和绝望中残喘直至死去。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猛地用肩膀撞开他,跌跌撞撞朝一旁跑去。杰罗麦在你身后用一贯的自满的调调嘲讽道。
“不要骗我,布鲁斯。我讨厌欺骗。放弃那些可笑的幻想吧。恰是你的小聪明让这个老东西死了两遍。”
他又转向我。
“嘿。老头。你还记得耶利米书11章11节说了什么吗?”
耶利米书(11.11):所以耶和华如此说、我必使灾祸临到他们、是他们不能逃脱的。他们必向我哀求、我却不听。
只可惜,我现在已经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抱歉,我忘了你快死了。”杰罗麦笑了。幸灾乐祸。他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俯瞰整座城市的华美夜景。可以肯定,这里是某栋大厦的高层。
“今晚11点11分,我会用发电机彻底清理这片罪恶之地。大批的人会死去,但幸存者将获得永生。”
不必担心,布鲁斯。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那批发电机已经被法庭截获。以他们的做派,是不可能甘愿拱手相让的。
我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只勉强吐出几个微小的血沫。
你缩在角落。背影是那么无助。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崩溃。
“回答我!布鲁斯。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你不敢回头。更不敢看我,说话的语气也没了起伏,“你疯了。这座城市,那么多普通民众。他们怎么办?”
“我说过了,没有人是无辜的。疯子?不!我是上帝!我拥有最强的意志力。反对宗教、拒绝相信宿命论。我是创造主义者。人类命运的缔造者。今天,我将以□□义创造出一个新的你。我释放哥谭市的罪恶无序和混沌。然后彻底摧毁一切。世界会沐浴着毁灭重获新生。”
杰罗麦走向我,伸出手指。蘸取了我的血在玻璃窗上写下了大大的11。
“现在如果给你一把枪,你会杀了我吗?布鲁斯。”
回答他的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我会的。”片刻,你开口。颤音里夹杂着愤恨。
“是么?”杰罗麦用轻佻的口吻反问。然后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过我是不会给你动手的机会。
这是个教训。你要牢记。你不可能在人死后才知道报警。人活着的时候你没有救他,你本身就是在杀人。”
不要踏入他的陷阱。布鲁斯。他这是在有意一点点摧毁你的心理防线。
你自然听不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唤。耳边回荡的只有杰罗麦循循善诱的蛊惑之词。
“想清楚了吗?我是有逻辑的恶,你是没有逻辑的善。当体制让人失望时,法律就变成了枷锁。告诉我,程序正义真的重要吗?”
“至少我不会变成你这种人。”
“真是愚蠢!”杰罗麦训斥道。
“其实你始终没有明白。因为让哥谭堕落的从来不是我们这些你眼中的坏人。而是那些该死的权贵。是这些人制定了繁杂而不真诚的法律条文。约束他人,自己犯了罪却可以钻空子。他们收税、贪.污公款,将市民的退休金揣入自己的腰包。榨干老人最后的价值。把穷人逼入绝境。穷人走投无路,不敢反抗却还想活,所以作恶。攻击更弱者,甚至能为一顿免费午饭杀一个人。如此陷入恶循环。世界就是这么周而复始坏掉的。”
同时他又说,对待这些可怜又可恶的愚民无需什么特殊的技巧。撼动他们的灵魂的唯一方法就是恐惧。怜悯和不公平感只在电影中起作用。人性的丑陋之处就在于:一旦习惯了接受,就会忘记感恩。恐惧统治才是城市的一剂良药。
“zheng治不仅仅是富人的玩具。如果是,那我就要把这个玩具抢过来。”
杰罗麦再度向我走来,将整个手掌压在我裸.露的伤口处以蘸取更多的鲜血。
“我最讨厌zheng治家。爬到高位上的没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你知道吗?布鲁斯。其实我最想亲手杀死的人是梵妮.洛佩斯。她杀了我的弟弟,用他赢了个好名声。真是个精明狠毒的女人。她就应该下地狱!看那里,我为她准备了一台手术。可惜她不会来了。”
“有人保证她会活的好好的。为的是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她会生不如死。这才是最可怕的惩罚呀!”
杰罗麦在玻璃窗上写完了最后一笔。抬手示意静候一边的利爪把我处理掉。
他们面无表情解开束缚我的带子,把我抬下来。因为失血过多,我的双腿无力。他们粗.暴地拽着我的衣领像提一袋垃圾一样将我拖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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